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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触发了某种禁制一样,自从上次的梦境过后,合谷弥久的生活就陷入了一个怪圈,无论他白天过得多么潇洒恣意,无论睡前在同父母谈论什么话题,亦或者脑海中天马行空地想着什么,只要开始做梦,都会无一例外地回到那个堆满了书籍、稿纸和钢笔的房间。
      弥久本能地感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出于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考虑,弥久并未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人,就连父母也毫不知情。
      那种怪梦的发生完全无迹可寻,有时候会接连两三天都降临,有时候却整整一个春天都没有动静。而且,即便弥久置身其中,常常分不清楚虚幻和现实,但是他的行动却受到一种无名限制,并不能随意活动,只能小幅度地走动几步。
      因为弥久没办法离开房间,也不确定房间是否有主人,就暂时越俎代庖,私自拟定了“梦屋”二字作为对梦中小屋的称呼。弥久留心观察了几次,发现他每次被怪梦纠缠,进入梦屋,都会固定在一个地步“降落”,十步以内,没有大碍,但是随着步数的增加,却开始有沉重窒息感,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几乎快要断绝呼吸。
      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实在太过骇人,恍惚之间,弥久几乎看到死神擦肩而过,差点以为自己要永远被困在梦屋。
      从那之后,合谷弥久无师自通地谨慎了许多,不再敢鲁莽尝试。
      大多数时候,梦境内容都是千篇一律的,简直乏善可陈,久而久之,弥久便对梦屋中的书籍目录谙熟于心。饶是那些书已经多到穷尽许多人毕生之力,也未必会看完看懂,但是弥久还是注意到,书籍的数量竟然在迅速增加。
      为此,合谷弥久曾经还一度怀疑,自己早晚要被数目庞大的书给活活砸死。好在,这些忧虑并未成真,在万万没办法再塞进任何一本哪怕巴掌大小的书册后,有些年份较久,摆放时间最长的书消失了。
      于是,合谷弥久知道,梦屋中的书在更新换代。这一点让合谷弥久有种毛骨悚然之感,人的梦境会如此合情合理,丝丝入扣,反反复复地上演吗?
      更让人胆寒的是,合谷弥久分明看到最新的书架上,分明摆放着刚刚上市,时下大热的几本畅销书。拜电视新闻的不停报道,合谷弥久对这些书的名字耳熟能详,绝无认错的可能。更何况,那里面还有一本风头最劲,最引人注目的,正是出自合谷草见之手。
      天啊,这连续不断的怪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
      一钩冷幽幽的寒月黏在深蓝色天幕上,淡淡窥视人间。
      电视剧上常有伸张正义的主角,义正言辞地警告坏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白日既不可作恶,夜晚也就成了滋生邪恶的最佳温床。
      日光之下从无新意。
      那么月光下又有多少惨绝人寰,时时刷新人类承受底线的事件呢?
      想象一下吧,你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软衾高枕,锦被丝滑,空调恰好停在一个让身体最惬意享受的数字上,薄荷绿的窗帘没有完全拢紧,丝毫不影响你在临睡前欣赏一下繁星皓月。
      这个时候,你最大的忧愁是该怎么应对明天的随堂小测,或者是在达到制定的目标成绩时,索取什么礼物才能赢得全班同学的艳羡。
      轻松,有趣,快活,静谧,悠闲,自在,满满当当的幸福,以及一点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孩子气的惆怅。
      一切阴冷,黑暗,饥饿,寒冷,痛苦,孤寂,绝望,似乎都与你绝缘,完完全全隔离在世界之外。
      在父母已经尽力铺平前路,为合谷弥久预设好的一生中,本该如此痛痛快快地活着,潇洒不羁,无拘无束,避开所有风雨,绕过所有荆棘。
      是的,我本该如此快乐无忧地活着——如果那纠缠不断的怪梦不曾发生过的话。
      又是一场难以描述的梦境。合谷弥久醒过来时,身上大汗淋漓,他呆愣无神地躺了半晌,因巨大的出汗量而有点口渴,于是起床去客厅倒水喝。
      这是一栋记在合谷草见名下的复式别墅,以其处于市中心的绝佳位置,环境和治安优良而闻名,综合各方面的因素考虑,似乎与它昂贵的价格极为相称。
      男孩放轻了脚步,在幽幽夜色中踽踽独行,——像是在奔赴一场暗夜主宰的盛宴。
      走着,走着,合谷弥久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茫然地望向四周。
      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其中的人来说,即使是足足一百多平的超大客厅,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也该变得了如指掌。
      然而,合谷弥久却在黑暗之中隐约品出了那么点不同,说不清楚是哪里变了,但是那股似有若无的怪异感,紧紧攫住了合谷弥久年幼稚嫩的心脏。
      梦魇之后的惊慌尚在,另一种被死死盯着的感觉,漫不经心地席卷了上来。
      那目光冰冷无机质,介乎人类与野兽之间,淡漠的,没有丝毫情绪地望了过来,似利箭一般,几乎要将弥久扎成筛子状。
      呀,难道客厅有人?!
      弥久惊了一下,浑身的汗毛立刻炸开,后脖颈处隐有“毛虫女”抚过的痒意。于是,弥久如惊弓之鸟一般,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了。
      似梦非梦间,弥久仿佛听到一声冷嗤:呵……
      不辨意味的,粗莽野蛮的。
      那是蛰伏于深沟险壑的毒蛇,面对弱小可怜的猎物,不屑一顾的嘲弄。
      弥久僵在原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夜鬼”的故事:那个没有实体,无所在却又无处不在,与黑夜相伴而生,以猎杀不听话的孩子为乐,没人知道究竟长什么样子的诡异妖物……
      “若是我现在出其不意的回头,会不会看到‘夜鬼’呢?”弥久忐忑地想到。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恨不得直接从嗓子眼里呕出来。弥久的胸脯难以自控地剧烈起伏,一下,一下,又一下……
      终于,合谷弥久实在受够了这种屠刀悬于头顶,迟迟不曾落下的煎熬。
      他深吸一口气,霍然转身看去——
      “爸爸?!”
      刺眼的灯光亮起,穿着真丝睡衣的草见立在楼梯口,一手搭在吊灯开关上,拧着那两笔锋利似剑的浓眉,不大高兴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好孩子应该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
      骤然暴露在强照明的白炽灯下,弥久的双眸被狠狠扎了一下,他下意识眯起眼睛,薄薄的眼皮剧烈抖动了几秒钟,眼眶里涌出酸涩的液体。
      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合谷弥久拿手挡了下光,没有看清楚草见这时的神情,只是乖巧地解释道:“我渴了,爸爸。”
      合谷草见唔了一声,给儿子倒了一杯水。
      弥久抱着杯子大口吞咽了几下,坏心眼地偷偷觑了父亲草见一眼,表情狡黠地想道:难道“夜鬼”刚好长着爸爸的脸么?啊哈哈哈,这么想来,好像并不觉得可怕了呢。
      ……
      弥久就读的京式町第一小学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贵族学校,经常会举行亲子互动活动,很不巧的,这一次的秋季运动塞定在了十月的第二个星期六。
      星期六是草见闭关写作,固定失联的特殊日子,几年下来雷打不动,栀子非常了解丈夫的作息习惯,拿到比赛通知单的第一时间就同弥久商量道:“这次也让妈妈去,好不好?”
      运动塞上有许多拼体力的项目,照理来说,自然是身为父亲的合谷草见亲去更为合适,这一点,老师在班会上进行动员时就已经解释得一清二楚了。
      以往的手工课、才艺汇演等家校活动,一律都是言泉栀子女士出席,合谷弥久懂事地没有多说什么,而这一次,荣升国小一年级学生的合谷弥久不想妥协了,毕竟,这将会是他人生中参与的第一次运动塞。
      栀子软语哄了半个小时,合谷弥久一直不松口,甚至还拉着她的衣袖,软绵绵地央求道:“妈妈,让爸爸去好吗?老师说第一名会有特殊礼物哦!”
      谁能拒绝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奶声奶气的撒娇呢?
      合谷草见为人处事一向谨小慎微,且十分自律,从未因任何主客观因素延误工作,他对手中的那杆笔爱若痴狂,不过,跟掌中独子相比,又不知道孰轻孰重了?
      栀子为难地考虑了一会儿,道:“虽然很想帮你达成心愿,可是能否参加比赛,还要看你爸爸的意思,我很抱歉,弥久。”
      男孩活泼灵动的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脆生生道:“没关系,妈妈,我会去求爸爸同意的。”
      弥久的这份自信很快就折戟沉沙,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合谷草见,这次罕见的坚决。草见刚用过饭后水果,正要去书房写点东西,就被年幼的儿子拦在走廊里,彼时,他的脸色可实在算不上好看,却还是温声道:“让妈妈陪你去吧,弥久。”
      弥久不甘心:“可是……可是……”
      合谷草见勉强维持在脸上的笑越来越冷,直直盯视弥久:“我以为你是一个听爸爸话的乖孩子,弥久。”
      弥久忙不迭点头,急于证明什么似的,“我知道了,爸爸,运动会……妈妈参加也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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