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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6.重返人间 ...

  •   青崖山脚,白鹿镇

      “老无常哈哈哈,你说你这办的什么哈哈哈是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跟...跟这群正道狗纠缠哈哈哈哈吃力不讨好!”开心鬼心头怒火中烧,带着那诡异破风箱一样的笑声,质问着眼前的老兄弟。

      急色鬼神色晦暗的盯着门缝外,双手轻轻阖上屋门,带着沉重的脚步走近无常与急色,虽然没有出声说话,但那难看脸色也代表了他的所思所想。

      这群正道的疯子,一个也不能信。

      老无常在鬼谷的时日最长,也是他牵头与赵敬做下了交易,带着众鬼叛出了温客行的麾下。此刻的他头痛的厉害,仿佛脑子里的筋脉被一簇细针密密的扎了个遍,只能以手扶额,一下一下的按压疏解。

      “我何尝不知道他们是疯子,不是疯子,怎么会布下这样的局。不布下这样的局,怎能实现我心中所想...”无常鬼的嗓子沙哑而又低沉,在这间空荡清冷的茶室里回荡着,仿佛那声音里充满着恨,充满着对鬼谷、对自己苟活多年不人不鬼的恨。

      “你想干什么?”老开心看着他的脸色,连走火入魔的笑声都被他强压了下去,他想了想老无常近日里的举动,顺嘴提了句话出来,“你想当谷主?”

      “当谷主有什么好的!三千恶鬼日夜提防着取而代之,这谁能一辈子背后长着眼睛啊。都——得——死——”急色鬼是三人里最年轻的,但也是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的鬼谷大战的人,那温客行是如何当上鬼主的,他不也是亲眼所见?再看看老无常老开心,死了的长舌与失踪的吊死鬼与他自己,不也是各怀鬼胎、蝇营狗苟,整日里想着捅死身边人。

      “没错,即便是当上了谷主又如何?不见天日——即便是温客行这般凶狠的鬼王又如何,一样逃不脱命运的吞噬。”

      “那你想如何?”

      开心鬼仿佛想到了什么,他觉得这老家伙接下来说的话,定然会炸出个大浪花,那调侃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难道你就不想——重返人间?”

      无常鬼将那“人间”二字咬的又轻又缓,带着一股决绝与痴迷。

      怎几何时,他也是江湖中的一个红尘过客,少年轻狂恣意,纵马扬威,驰骋江湖...而今,日复一日的在尸山火海中遭受绝望与痛苦。他又来到了人间,见到了太阳,他不愿、也绝不容忍自己再去做鬼了。

      他是无常,鬼谷十大恶鬼之首。

      可若他变回了人,回了这人世间,那被尘封在血污与泥土下的名字,是不是也可以翻出来晒晒太阳了?

      ……

      那一厢,三鬼正筹谋着重返人间,这一边,温周一行人也停下了赶路的步伐,在树林里停车修整。

      老剑仙一贯高高在上,不与他们一起靠近闲聊,依旧坐在马车辕上,闭目养神。

      周子舒将两匹马拴好,支使着温客行去找点吃的。

      “孝顺徒弟,跟我一起去吧。”

      温客行才不是那听话的人,他看张成岭累的快要瘫在地上,得依靠在小丫头的身上才不至于躺倒在这林子里,虚弱的好像连一根手指都要动不了的样子,成心要喊他一喊。哪怕喊不动这小子,也能让赵玉颜丫头跟自己同去。反正,他温大善人可不伺候那老妖怪。

      “温叔,我连小拇指都快要动不了了!”

      张成岭今日已经将流云九宫步走了一万个来回了,从天不亮便开始捆着绳子赶路,直到这日头快要落山了,才刚刚被玉颜解开。这浑身上下只剩说话的半分力气了,根本起不了身。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朝师父与温叔撒娇,似乎觉得自己这软软的语气,委屈的表情能触动二人的恻隐之心。

      “成岭不准去。”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说出了他最想听的话。张成岭眼里冒着星星,感叹着周子舒的善解人意。师父!您果真天底下最善良温最柔的好师父!

      “成岭还得练功。”

      “啊?”

      那股失落溢于言表,让刚刚高兴了一刹那的小呆瓜一下子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满脸写着我好累我不高兴我太难过了。

      “昨天我教你的那招有凤来仪,晚饭前再给我练五百遍。”

      温客行皮笑肉不笑的抬了抬嘴角,在心里可怜了一句我们成岭。他可不敢再给这小子求情了,一路上他嘴欠了几回,惹得阿絮不高兴了,好久都不愿意搭理他。以后阿絮再教徒弟,他可得谨记,乖乖闭上嘴巴。

      儿子啊,苦了你了!

      “再去钓条鱼回来,我要喝鱼汤。”

      叶白衣报出了自己想要的鱼汤,盯着温客行,示意他乖乖听话,给老祖宗钓鱼去。

      这可气坏了温客行了。

      “你想喝鱼汤,我还想喝老怪物汤呢,怎么不把你自己炖了?”

      “臭小子!找抽呢!”

      “怎么,比划比划?”

      成岭与玉颜对视一眼,心想这两个人又要开始了。自从两方会合,决定前往蜀中,叶白衣与温客行间从来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超过三句话。不是你刺我一句,便是我怼他一言,简直可怕。

      周子舒原先还是忍不住劝上一劝,现如今烦的要命,恨不得给这二人都毒哑巴了才好,简直是受不了这两只大斗鸡。

      玉颜正蹲在地上看戏,却手上感觉到一股力气,而后又被人拉着站了起来。

      “走啦,玉颜。”

      张成岭瘫坐了一会,也不想继续夹在几位长辈中间听他们斗嘴,待身上恢复了几分力气后,牵着身边姑娘的手,借了力,先一步站起来。看她等着看热闹没空理他,诚心使了点力气,攥着小手将人带了起来。赵玉颜此时注意力不集中,被这力道扯了一个踉跄,成岭干脆揽住她的腰,带着玉颜向林子走去。

      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并肩执手,还盘算着捡拾些枯枝柴火,回来生火煮汤。

      “成岭,你不累么,要不然你回去休息,我自己去就成了。”

      “不累,两人一块去也方便些。”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累得要死还要扯着玉颜出来,但他喜欢与她待在一块。哪怕不说话,哪怕捡柴火都行。

      温周与玉成两两结伴而去,留下叶白衣一个人在此乘凉。老剑仙瞧着这一双一对的,不由得哼哼了两声。

      “臭小子,喝哪家的老怪物汤,看你祖宗我回头怎么收拾你!”剑仙活了一百多岁了,仍像个小孩子一般喜欢嘟嘟囔囔的念叨,“还有那又蠢又笨的傻小子,练功走火入魔了还是脑子进水了,两个人方便什么啊方便...”

      一个两个,分明不安好心。

      他可是暗示过秦怀章的徒弟,也暗示过那南疆的小凤凰花,离那一大一小两个坏家伙远点。

      可是两个人偏不听他的。

      “哼,可别怪老祖宗没提醒你们...”

      有温客行与赵玉颜在,这一路上钱财是定然不会缺,他们来到了一个繁华小城中,打算在此好好歇息两天,再行赶路。温大善人大手笔一挥,干脆租了个院子来住。赵大小姐也阔绰的很,在酒楼订了一桌席面犒劳五脏庙,还将店里的好酒尽数买下,拉回来供三位酒鬼畅饮。

      吃好喝好睡好,叶白衣与温客行诡异而又和平的休战了,两人还能时不时地嚼着花生碰碰杯,点评两句院内练功的张成岭。

      周子舒坐在一边的帐子下,手边摆着花生瓜子核桃仁与一小壶酒。不同于那两人的豪饮,出钱出力的温公子只赏了周大爷一盏小杯,还故意摆了坚果来膈应他。不过这可不怪他苛待某人,而是事出有因。昨夜子时,阿絮那“痨病”犯的异常厉害,今天脸色难看的很。本来温客行是要把核桃仁放进酒里,逼他滴酒不沾的,可周子舒一看见核桃仁,差点跟他急眼。

      带气饮酒,小小口盏都被周子舒饮出了大海碗的气势。叶白衣与温客行在一旁看着,被他这别别扭扭的动作逗得一笑。

      笑,还笑!老子今天可真憋屈。

      越喝越气,再看着眼前脚步虚浮、狗熊跳舞一般的成岭,心里那点火气更加升腾。

      这舞的是我四季山庄的流云九宫步?

      出门去可是要丢了大人!

      拈起一块碎核桃,周子舒指尖裹挟着内劲敲击了傻徒弟的腿,只听得“哎呀”一声,那狗熊跳舞终于停了。

      周子舒到底是不忍心,忍着那股骂他一顿的冲动,耐心的指导着大徒弟。虽然张成岭脑子笨些,但胜在白纸一张好调教,性子正直人刻苦,一遍一遍又一遍的练着功,也不会自暴自弃。

      可温客行偏要来插一杠子,逆着周子舒的口诀念上几句,搅动孩子练习的心神。忽然间,成岭呼吸急促,真气倒走,哀叫一声停了下来。瞅着作师父的眼睛里快射刀子了,温客行放下酒盏飞出凉亭,给小少爷运功调息。

      奇了,这臭小子的经脉,倒是比常人宽许多,打好基础后又是一个练武的奇才。

      四个大男人在外面有吃有喝、有说有笑,浑然不觉姑娘家在内院独自待了整个下午,一人执帚,扫净了三间屋子。

      周子舒从叶白衣的嘴里得知自己时日无多,若要求寿数延长,只有废去一身武功这唯一的法子了。他带着几分忧愁走进了温客行的屋子,看着喝的摇摇晃晃的人仍手不释杯,口齿不清的念叨着他的名字。

      老温…罢了,和醉酒的人又能争辩些什么呢。

      他知道,他只是不想让他死。

      周子舒沉默的走了出来,迎头碰上了搬运被褥的小姑娘。

      “玉颜,去休息吧,这东西我替你温叔拿进去,他喝多了,样子难看,姑娘家也不便进去。”

      “周叔,这是您的被褥!”

      赵玉颜将手中的物什递了出去,乐得一份轻松,朝周子舒福了福身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我也住在这里?”

      周子舒以为这枕头被子是拿给温客行的,自己刚刚与那醉鬼不欢而散,竟还要和他同床共枕同眠一夜?

      真叫他心里堵了一口说不清的气。

      “这院子呢,是不错,只是许久不见人住了。你们在前头快活的时候,我是一个人蹿上跑下的打扫了三间出来,勉强让咱们六个人住一夜吧。”小丫头哀怨的眼神盯着面前的长辈,将三间房、六个人故意说的又缓又慢,心里埋怨着他们谁都没出力,还想着挑剔今夜的住处。

      不提这事也罢,提了便要生气。

      四个壮劳力在前院喝酒练功,竟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这院子是需要打扫的。如果没有赵玉颜任劳任怨的收拾,恐怕今天一行人全都要在前堂打了地铺。

      “丫头辛苦了。”

      周子舒做长辈也是要脸的,看着辛苦了一天的晚辈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他目送着赵玉颜出了院子,抱着铺盖硬着头皮朝那酒气熏天的卧房走去。

      老剑仙自告奋勇的提着龙孝走了,说今夜有他盯着这小怪物,让他们四人安睡。那龙少阁主被点了昏睡穴绑在小榻上,宽敞的一间屋子也就成了叶白衣一人之地。

      算了,算了,还是要尊老的。

      ……

      赵玉颜轻轻捶着酸涩的胳膊,走向最后一间屋子。淡青的窗纱上映着昏黄的烛火,屋中人轻手轻脚的脱着外袍,不是还发出丝丝的痛呼。

      张成岭见赵玉颜推门而入,有些惊慌,那衣服脱了半截,手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那脸颊两侧渐渐染红。略显清瘦的少年人坐在床边,正要褪下中衣看看身上磕碰的伤痕。面前不远处站了位姑娘,盯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这小小屋子里的空气变得暧昧起来。

      知好色而慕少艾,正是情丝懵懂的少年之时。

      “颜...玉颜.......”

      张成岭试探的喊了声她的名字,那语气配合上神情,活脱脱一位羞赧的小媳妇。

      “将衣服脱下吧,我找些药酒给你揉一揉,被绑着练了一天功夫,又摔又碰的,明日可不要走不了路。”

      赵玉颜却一副大大方方的端庄模样,从包裹里拿出了药酒,走到床边坐下,盯着他脱衣擦药。

      少女轻柔的动作,鼻尖嗅到了花草的暗香,夜半共处一室,又要同榻而眠...熟悉的感觉仿佛让张成岭回到了五湖盟、回到了那间安静的闺阁小苑,他仔细的看着眼前低头擦药的玉颜,不自觉的勾起了笑容。

      玉颜,你对我真好。

      真希望此刻这个在眼前又在心上的姑娘,能与自己长长久久的在一处。

      这种内心充盈的快乐他很久没有体会过了,让他怀念起了镜湖派的幸福生活,想起了他爹爹、两位兄长,还有娘亲。

      娘,孩儿好像,喜欢上了一位姑娘。

      “成岭,睡吧。”

      烛火熄灭,满室寂静无声。

      张成岭轻轻回到床边躺下,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听着淡淡的呼吸,心口像揣了只狂踹的兔子。但他不敢左右动弹,害怕自己唐突了枕边同眠的姑娘。

      ……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叶白衣正在床上盘腿打坐,不知道老剑仙想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一路上出双入对的,看得让是我又着急又讨厌。这年纪小的,单纯懵懂,成日里你黏着我我黏着你,风吹草动都要互相看看,幼稚的紧。这年纪大的呢,又一个赛一个心思深、想的多,欲说还休、试探来回。老祖宗我是两头看热闹啊...不过,这几日倒也不无聊了......长青啊,咱们到底是老喽!”

      布满剑茧的手在龙背的铭文上轻轻触碰,伴着一声微弱的叹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36.重返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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