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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身份暴露 ...

  •   “师叔,你刚才说…鬼谷谷主温…什么?”曹蔚宁声音都在颤抖,不敢相信。

      “我…”范怀空被这小子的莫名情绪影响,说话间略显迟疑。

      “鬼谷谷主——温客行”

      顾湘从范师叔说出鬼谷的那一刻,就知晓自己的身份瞒不下去了。前几日杨蔚玄对她说过,这山上只有掌门与师叔两人能与外界通讯。范怀空一定知晓群鬼册,知道主人的身份。

      晚了,晚了一步。

      杨蔚玄本以为自己能从药粉上找补一二,却是在为师弟疗伤时棋差一招。没能留心分神,注意到师叔这处的情况。

      顾湘的身份暴露无疑,只能等待毒蝎退去,让阿宁带着她下山逃命了。

      四季山庄,机关密室

      张成岭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朝着破旧的画像叩拜祈祷,嘴里振振有词,“太师父、小师叔,韩大哥,和四季山庄的列祖列宗的英灵保佑,咱们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出去…”

      那日周子舒将二人安顿在机关密室里,自己出门放弃抵抗,被天窗带回了晋州。张成岭便一直守着功力耗尽、心神不稳的昏睡师叔。半大小子每日诚心祈祷,希望温客行赶快苏醒,希望师父能平安回来。

      赵玉颜炮制的药囊被他摆放在温客行的枕畔,幽幽药香被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鬼主吸进身体,一点一滴的瓦解着孟婆汤的霸道药力。

      一段段奇怪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叫温客行眉头紧皱、冷汗直流。甄一锅..被一群孩子抢走的狗子……一个青灰长衫的文弱男人……自称是他父亲好兄弟的骗子…鬼谷的恶鬼……废弃的竹林小屋…被一杆长戟当背穿胸的娘亲……

      赵敬!

      “是我…是我”心神大恸的温客行喘着粗气,在这段弥漫着滔天红色的噩梦里挣扎。他浑身发热,颤抖着伸手,抓挠着虚空。

      张成岭被他吓得不轻,紧紧握住师叔的手,不断摇晃着他的身体。

      “师叔,师叔你怎么了?”

      “是我——”

      温客行倏的睁开双眼,一双眸子里泛着狠厉的微红,神志恍惚的状态仿佛一头饿极的野兽,挣开了束缚的笼子,下一秒咬碎敌人涌动鲜血的喉管。

      “是我,招来的赵敬!”是我自己引狼入室,给全家带来的杀身之祸,“我要杀了他…我要…我要杀了他!”

      成岭制不住这个疯癫的男人,被温客行一把甩了出去,眼睁睁看着他击碎石门碾碎机关,嘴里念念有辞地奔出密室。

      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温客行此刻走火入魔神智不清,见什么打什么,怎么能放他一个人出去。

      “师叔!危险,你快回来!”半大小子连滚带爬,不敢分神一路急追,哪还管什么外头危险不危险。

      四季山庄外,桃花林内,一队南疆武士戍守着两个男人。山下平安银号的宋大掌柜走在前头引路,领着一黑一白两位身披长袍的男子。

      来人正是七爷与大巫,二人得了周子舒的消息后一路披星戴月,终于踏进了中原的地界。却不料,这四季山庄前箭矢满地,眼前一片破败荒芜,曾经的世外桃源被人付之一炬。

      景北渊站在原地,面上镇定自如,不见一分惊慌失措,与他身边急的抓耳挠腮,满地乱转的平安截然不同。但景七也不是那般冷血无情,他的双手半隐在宽大的袖中,双拳紧握,等待那黑衣大祭司从废墟中搜索归来。

      “乌溪,如何?”

      他心里紧张,不仅担心着周子舒,还牵挂着自己拉扯长大的孩子。

      黑衣男子手里拿着根乌黑不打眼的权杖,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我再三检查过,废墟中仅有一男子焦尸。”

      “不可能,我得亲自去看看。”

      景七才不相信那是周子舒。天下人若是都死光了,周子舒那样滑不溜手的人才轮得上一死。他这次带着小毒物出门是为会友,可不是来专程收尸的。

      “北渊,”那根乌黑的杖子横在了他身前,“我已让阿伈莱将他入土为安了。”

      “乌溪,你不明白,子舒不可能就这么死了。赫连翊…王爷也不可能杀他。”七爷活了几辈子,连重生这样的怪诞事都能赶上,还有什么惧的怕的。小毒物不让他去瞧,是不愿他伤心。可他定要去瞧瞧,因为他坚信,那人绝不是周子舒。

      “北渊,是谁不明白?”

      那根灰扑扑的杖子被人收了回来,可这乌漆漆的男人却不曾让步。

      “他都能叫人来杀你,为什么不能杀周庄主?”

      乌溪说的是实话,他们二人之所以多年来隐居南疆不出,不就是因为那西北王爷。

      “子舒既出天窗,身边必有四季山庄的旧部跟随。何况,还有他的二师弟、徒儿和小丫头,焉能判断那是他的遗体?”

      大巫没有反驳他,却也不是被他说动了。他心下叹了口气,觉得这有些事定是瞒不下去了。

      “北渊,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乌溪将这件事从头道来,“四季山庄旧部八十人,早就被残害殆尽,周庄主因此叛逃天窗、浪迹天涯。你别怪平安,我做的主。”

      “小毒物,你——”

      二人话音未落,就见温客行挣脱张成岭的手,向远处疯癫一样的狂奔而去。

      “张小公子?”

      平安认出了张成岭,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景北渊来到这小子身边,言明身份。

      “别怕孩子。我是你师父的至交,有任何事说与我听,我们一起想法子。”

      “七爷,我师父被天窗的人抓走了。”,张成岭好像找到了根救命稻草,指着远处说到:“我师叔好像走火入魔了,您快去救救他!”

      在场众人武功唯有乌溪最高,他也懂得景七的意思,向景北渊点了点头后,便向着温客行直追过去。趁着此刻他不清醒的状态,打晕了他。

      “师叔!你把他怎么样了?”张成岭心神稍稍落定,才开始打量眼前的两位男子,见乌溪出手打昏了温客行,才后知后觉的询问他是不是坏人。

      “没事,他只是太累了。”

      四季山庄已然成了一座废墟,温客行又成了这副模样,景七与乌溪干脆带两人回到山下,在昆州的别院里安顿下来。

      “张小公子,不知玉颜去了哪里?”乌溪在屋内诊脉,景七便与张成岭站在屋外,向他打听女儿的下落。

      张成岭也说不清她的下落,只知晓赵玉颜在除夕前夜离开了昆州,似乎回到了五湖盟,等待来日举办的英雄大会。

      “叶前辈给师父送来了印有山河令的信,或许他老人家会在五湖盟,和玉颜在一起。”

      傻小子此刻面对着心上人的“爹娘”,还替七爷和大巫忧心。他怕两人记挂玉颜的安全,话里话外的替人寻宽心。

      景北渊半睁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身穿白色的刺绣长袍,腰间别着些翠玉琳琅的装饰,气质清淡飘渺,不像个江湖人,也不似全然的读书人,倒像是个养尊处优多年的世族公卿,珠光宝气中堆出的公子哥。

      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

      张成岭本以为自己悄悄的打量着他,却被景七的眼神逮了个正着。迷迷糊糊的傻小子不知道自己暴露了,还盯着景北渊不放,惹得乌溪投来一个费解的眼神。

      随他去吧,景七冲小毒物笑了笑,这孩子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不知道心里正寻思着什么。

      巧了,这傻小子正在寻思七爷和大巫。

      他又盯着乌溪瞅了一会,浑身黑漆漆的男人握着根黑漆漆的手杖,肩上蹲着只紫色的小貂,长着一副冷冰冰的脸,和人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

      如果说一人是风光霁月,那另一人就是沉默深渊。可偏偏这天差地别两人凑在一处,让他看出一股老夫老妻的感觉......若是别的人也就罢了,可这两位,是玉颜的师父与义父啊!

      “张小公子,你师叔快要醒了。”

      乌溪冷不防的张嘴说话,打断了这憨小子瞅着自己的眼神。

      周庄主这徒弟,怎么怪怪的?

      晋州王府,明德殿

      话不投机半句多,周子舒与赫连翊谁都不能接受对方的观点与理由。眼见这气氛越发凝固,二人手中的美酒也变得乏味了。

      扪心自问,赫连翊今日预想的画面本不该是这样。他原是期待周子舒回心转意的。孤家寡人做久了,高高在上的晋王爷也倍感孤独。如今北方既定,河清海晏,晋州治下更是一片繁荣景象。他本该乐享这份孤独的成功,却在周子舒出走后,体味到了孤零零的落寞。

      贺允行、景北渊、苏青鸾、秦九霄,还有周子舒。这些多年前因理想而汇聚一起的朋友,如今死的死、离的离,赫连翊尝试能去挽留的,也不过周子舒一人了。

      周子舒出现在岳阳时,他心中的喜定是远胜于怒的。晋王此刻不仅仅是个冷血的政客,还是个期待表弟归家的哥哥。

      “美酒啊,却被你糟蹋了。”

      他不在意十年前见证友谊的酒被周子舒倒在地上,小心翼翼又别扭的关心他的身体,“子舒啊,别激动。你用了这么些日子的软筋散,妄然发力,容易猝死。”

      可这一切的一切,在周子舒眼里却是另一番模样。

      赫连翊,晋王,他的表哥,他的上司。

      摸着良心讲,赫连翊是个好的执政者,是位好的王侯。大庆朝自上而下吏治黑暗,快要发臭腐烂了,可晋州在他的管理下,民生改善、政治清明。这些,不可谓不是他的功劳。

      因此,为了守住一片光明,为了生他养他的晋州大地,为了践行少年时的豪情壮志,周子舒选择了那条血路,自甘成为光明背后的一把杀人尖刀。从那时起,直至现在,他不曾有一刻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可如今,他能做的已经全部都做了。哪怕有些事情需要背着良心、需要泯灭人性。

      为了这份责任,他甚至牺牲了四季山庄八十位师兄弟,送走了允行、九霄、北渊,眼睁睁看着青鸾自缢而亡。

      他累了,不想再干了。

      可以说他功成身退,也可以骂他是背主叛逃。周子舒此生无悔、不愧天地,唯独对不起身边的至亲至爱。他想找个地方,洗一洗手上、剑上的血。找一个地方,容他不再为阴谋暗杀奔波。找一段安静的日子,任这天地浩大,浪迹天涯。

      周身不比,身若飞絮。

      他想做回十六岁的,无忧无虑的少年。

      可晋王不懂,赫连翊不懂,表哥不懂。他永远只会选择权力、选择晋州、选择天下。高高在上的位置,容不下朋友与爱人。

      所以允行带着妻子远走边疆戍守国门,七爷与大巫隐居南疆山岭,九霄战死潞城,青鸾失望过后选择了自缢而亡…他选择了离开。

      道不同,不相为谋。

      十年前的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赫连翊不是不懂,而是选择不接受。

      “所以你毁了四季山庄。”周子舒眼神复杂,愤怒的注视着眼前的固执男人。他毁了他心中的净土,竟是为了逼自己现身。

      荒唐,可笑,令人失望至极。

      “我毁了四季山庄,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赫连翊依旧对烧毁山庄之事不以为意,“你的故土原本是晋州,你不舍抉择,那就本王替你抉择好了!”

      呵,周子舒竟也被他的话气的冷笑。

      从他踏入明德殿的那一刻开始,赫连翊的每一句话都令他感到失望。他不仅不在乎四季山庄的存续,还拿出允行、青鸾、九霄与北渊来试图和自己打感情牌。

      “我本来以为,你能够迷途知返回到孤王身边,我还能够既往不咎…”

      “你不懂,你也永远不会明白。”

      周子舒向前一步,与赫连翊对上了这段话。此时此刻。他不仅仅代表着自己,还代表着所有做出了选择的人。

      “你不懂我为何叛出天窗浪迹天涯,你不懂为何九霄选择赴死命丧潞城,你不懂允行为何毅然赴北与你此生不复相见,不懂青鸾为何对你绝望后选择自杀……”他红着眼睛,身上穿着这身早已被他抛弃的天窗统领服,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向赫连翊的心头扎去,“你不懂,为何北渊对你的失望透顶,宁愿一杯鸩酒了残生,都不愿与你一起。”

      赫连翊被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气的冷笑,尤其是周子舒最后提到的景北渊。

      “闭嘴!”他撇下酒壶怒而上前,“孤王一直以为,你是我的知己…原来,周子舒你也是个庸人!”

      十年前的赫连翊,是我的知己。

      十年后的王爷,却是个陌生人。

      “做我知己,你也配!”

      兄弟二人的话说到此刻,已是斩断情义、再难复还了。这场争吵没有对错,没有亏欠,有的仅仅是你不知我、我不知你。

      十年的时间,原来能将最熟悉的亲人、最相得的君臣、最要好的朋友改变成两个陌生的人。

      言尽于此,二人将愤怒变为了拳脚相见。周子舒夺回白衣剑,架在了赫连翊的脖子上。只有挟持晋王,他才有机会离开。

      “荒唐,你这是算准了我不会杀你?”晋王在剑锋下注视着这个“乱臣贼子”,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你会,但你会选择见我一面。”周子舒自觉这世上最能了解赫连翊,他的眼睛里已经冒出了杀意,“只要你我共处一室,就有一千种方法杀你!”

      但他选择放下了白衣,转过身来,背对着赫连翊,回忆起了他们幼时的老师。

      “老师说过的话,王爷已经忘了吧?”他不能因一己之私,杀掉这个给晋州带来清明的人,“天子之怒,流血漂橹。布衣之怒,血溅五步,却令天下缟素!”

      他不杀赫连翊,是为了天下。

      “孤王...我不顾你是逆臣之后,全心全意、性命相托。九霄死后你一味消沉,最终离我而去,这我都容让了!”晋王咬牙切齿的靠近周子舒,仿佛愤然的为自己鸣不平,“就连…就连发现你欺君背主,我都不忍心伤你性命。”

      周子舒啊,北渊的事我都忍了!

      “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周子舒目不斜视,只看着前方的侍卫。他不欲和他多费口舌了,他只想远远的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和那人一起,去度过为数不多的安静人生。

      “王爷,你我之间的恩怨情仇,算也算不清了……我已经做了四季山庄的罪人,不能再做天下的罪人了。”

      “周子舒,你我算是白认识一场。”

      话音未落,白衣剑横在了晋王的颈上。

      “来,杀了我,你现在就杀了我!”

      情绪失控的两个人一人持剑、一人用手握住了剑锋。赫连翊料定周子舒不会动手,周子舒也知道赫连翊不会杀他。

      “鹏举!”晋王突然呼唤了段鹏举,“把本王的爱妾请上来,给这乱臣贼子好好看看!”

      不知他要耍什么手段,气氛瞬间凝滞在了此刻。明德殿的大门缓缓拉开,段鹏举手持长剑,押送着身着华贵宫装的赵玉颜走进了殿。

      周子舒侧目看去,只觉得熟悉的很。

      赫连翊竟然把她打扮成了苏青鸾的样子。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是当年人的装扮与影子。

      他疯了,他已经变成这般狰狞的面目。

      “看见了么?这就是孤王要治你的欺君之罪!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一个行走坐卧、说话做事都与他极为相似的孩子!”赫连翊没有把话挑明,但足以让他明白,他已经知道了景北渊的消息。

      运气入掌,周子舒一手撤去白衣剑,一掌拍在了赫连翊的心口,逼他后退几步,口吐鲜血。晋王在外力下吐血昏迷,而他被众多侍卫一力包围擒住。

      “不…不要杀他。将他们…关在一处。”

      赫连翊昏厥前的最后一句话,选择了留他性命,并且将赵玉颜和他一并关在了天窗的地下死牢。

      眼下他功力不济,若说刚刚还能拼一丝希望自己逃出去,可周子舒看到了赵玉颜。他不能把这个孩子撇下不管,只好选择束手就擒。

      而等待他的,是两弯锈红的穿骨铁钩。

      “啊——”

      “周叔!”

      赵玉颜被铁镣铐住双脚,限制了走动,却被允许在这件刑牢里待着。她仍穿着那身鹅黄色的锦绣宫装,琳琅的珠玉在黑压压的牢房里依旧光彩夺目,满头繁复的钗环却被她尽数拔了下来。

      能充作金针的簪子,都被她磨尖扎在了周子舒身上,虽然只是聊胜于无的止些血,但也勉强算个挽留眼前人性命的法子。

      七窍三秋钉本就令他瘦骨嶙峋,若再失血过多来不及医治,等待周子舒的只有死亡。

      段鹏举一心整死这个前首领,连医药都不愿给。还是赵玉颜急中生智,编了个谎言诓骗姓段的,说晋王所受的真气之伤,是四季山庄的独门秘诀,非周子舒无法治愈。以命换命,同生共死。这才骗来些银针与劣质的止血药粉。

      周子舒虚弱的已经抬不起头了,但为了身边这个孩子,他顺着这句胡扯的谎言点了点头,骗过了天窗。

      “周叔,你可千万要撑住!”

      赵玉颜偷偷藏下了一只粗瓷茶碗,用金簪扎破左手无名指,一滴一滴的挤着,在值守换班的片刻给他喂食自己的鲜血,以凤凰蛊的药性存续周子舒的生命。

      伽曦天神保佑,渡我此劫。

      赵玉颜跪向西南、日日祝祷,期盼有人能来救二人脱离这处无间地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身份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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