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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好戏开演 ...


  •   周子舒伤势渐愈,赛君府内也洋溢着几分喜气。众人围桌而坐,把酒言欢。阿湘行不来文邹邹的祝酒词,又吵着宴饮没乐子,鬼灵鬼精地推出玉颜跳舞。

      “想当年金杯翠翘,到如今物是人非,望月河畔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倚栏人已不同。世事沧桑,人情易冷,子舒啊,当浮一大白!”景北渊举杯感叹,邀起当年好友,饮下此杯。

      “说得好!平安,给我倒满!”

      宋大掌柜乐呵呵地上前添酒,仿佛自己随着主子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南宁王府。

      可有个眼疾手快的顾湘在旁盯着,一把拦住周子舒的手,“痨病鬼,你就别想了。主人走的时候叮嘱我了,要好好照顾你!”

      周子舒与这难缠的小鬼斗起了嘴,不仅斗不过,还要被某个沉默寡言的南疆老男人踩一脚。

      “一滴都不行。”

      “乌溪,你这不是为难我么?你知道,我可是无酒不欢的人啊!”

      “周庄主,你先为难我的。”

      大巫放下手中盏,神情认真又严肃,为这个不听话的病人解释:“你的伤刁钻古怪,纵使凤凰花能将你的身体调至全盛,我施术也无十分把握。”

      “痊愈之前,酒色财气,与你无缘。”

      周子舒倒是被这老朋友给整笑了,如此认真的一个老古板,不愧是南疆大巫啊!我们南宁王景北渊,是怎么和这样无趣又有趣的人朝夕相处的?

      “乌溪啊,你认真说话的样子真可爱…不用你有十成把握,五五开就行,大丈夫多喝两碗酒嘛!”

      南疆大巫斗不过这胡搅蛮缠的周庄主,还得是换上我们紫煞顾湘姑奶奶。

      “你再不听话,等主人回来我跟他告状去!”

      告状?你周大爷我可不怕他!

      “不喝就不喝!我也要向他告状,有个刁奴为难我!”

      顾湘朝这不听话的老男人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不欲理他。

      “子舒啊,看来这一次咱俩又喝不上了。”小王爷品着杯中美酒,赏着南疆舞蹈,开始揶揄起老朋友来,“我记得之前咱们明明说好了,若来日方长,定不醉不休。这些年我在南疆等的是茶凉酒冷,故人却不见要来。”

      景北渊瞅了一眼闺女,又看了看身边像块石头一样严肃的小毒物,这捉弄人的性子又开始蠢蠢欲动。活得长了,总喜欢找些乐子。

      “我还记得,有些人曾经跟我说过,叫我替他物色一个细腰的南疆妹子……”景七旧事重提,叫桌上两个人的心咯噔一跳,“人——是物色了不少,你瞧眼前这个怎么样?”

      周子舒心中大叫离谱,乌溪心道果然如此,两个“老男人”对视一眼,脸上表情苦涩难言,成功娱乐了一桌上的人。

      呸!你个为老不尊的景北渊!

      歌停舞罢,被点名的细腰妹子闹起了脾气,白了一眼这拿人打趣的傻爹,抱着胳膊嘲讽道:“哪里需要七爷瞎操心啊,人家早就终身有托了!”

      “是啊,这某些人啊……不说也罢,喝酒!”景北渊故作深沉的看了周子舒一眼,再次举杯,邀众人畅饮。

      阿伈莱急匆匆地进来,打断了正酣的宴会。他来向景北渊复命,并告知了大孤山派的消息——张成岭知晓了温客行身份,大闹一场。

      周子舒得知张成岭要去找温客行报仇,决定亲赴鬼谷寻找温客行,二人总要商量着对策,化解张成岭心中的误会。

      临走前,大巫还特地赠与他一枚丹药。

      精致的红玉盒里,装着一枚炼化无数奇珍的续命神药,无论多重的伤,都能保住此人半旬性命。

      目送周子舒纵马前行,赵玉颜披着斗篷来到七爷与大巫身边辞行。时间紧急,她还有别的任务需提前赶到白鹿镇去。

      “凤凰花。”

      大巫喊住了养女,递出又一只玉盒。

      穷尽南疆珍奇药草的神丹,还有第二枚。为了计划能安全实施,他将预备的后手转交给了玉颜。

      “去吧,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七爷拍了拍姑娘的肩膀,目送玉颜登上了毒蝎的马车,自另一条路离去。

      ......

      这辆青布马车日夜兼程,一路披星戴月不敢停歇,抢在周子舒前一日抵达了白鹿镇。赵玉颜在客栈里密会了两位义兄,而后匆匆离去。

      “她想拦下周子舒,何为不让她去?”

      杨蔚玄向蝎王提出了疑问,据他所知,鬼主与他们的计划里,可没有说让周庄主掺合进来。

      “温客行不愿,我便一定要听他的么?”蝎揭留波摩挲着左手上的银戒,朝着这位仍存善心的可怜虫嘲讽着。

      “笑话——本王凭什么要听他的?如今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遵循我的计划,鬼谷、江湖众派、五湖盟、义父…哪一个不被我耍的团团转?”

      “一个被逼着和我谈合作的温客行,一个只有单枪匹马的同谋者,有什么资格号令我?他不愿周子舒来,我就偏要他来!”

      杨蔚玄作壁上观,没有阻拦。

      他依然将玉颜安排在了白鹿崖底,完成她接应温客行的任务。与此同时,他也和蝎王一样,装作不知道周子舒前来,没有在白鹿镇前设下拦截。

      蝎揭留波或许是出于不屑,他不屑于依从温客行的全盘计划,故意放周子舒入场观戏。但杨蔚玄却是默认了周子舒的到来,且他一定会放周子舒到来。

      最亲近之人的反应,才能骗过所有人。

      周子舒温客行,两人可是一对魔星,自现身江湖后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当温客行被江湖武林逼上绝境之时,他周子舒若不现身,这才是最大的破绽!

      对付赵敬,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万事俱备,好戏——该开始了!”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森森鬼谷青崖山下,这白鹿镇却也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周子舒快马加鞭来到此地,在山脚的一间茶寮中,无意间听说赵敬带领江湖门派荡平鬼谷,温客行身陷重围,此刻已被逼上了白鹿崖。听到了温客行的消息,周子舒心急如焚,哪里还敢停歇,牵起缰绳,直奔山崖而去。

      正午时分,明日高悬于天幕。

      白鹿崖顶一片热闹,武林各派在赵敬的带领下将温客行团团包围。蝎王并两位得力手下披着斗篷,围立于赵敬身旁。杨蔚玄与大师兄跟在莫怀阳范怀空身后,沈慎带张成岭也随后赶来。

      温客行佯装自己被打成重伤,走投无路之时,从颈上扯下武库钥匙,威胁利诱。

      “各位大侠,看清楚了吗?你们心心念念的天下武库的钥匙,不需要什么琉璃甲,有了这把钥匙便可以直接开启武库大门。”

      “想要么?杀了本座!钥匙便是你们的了!”温客行嘴角流淌着鲜血,被围困至穷途末路之时,仍然叫嚣着杀了众人。

      “诸位英雄莫要中计!”

      蝎王厉声呵斥住众人,接过了温客行的话,“先杀了魔头,武库人人有份!”

      呵呵,温客行歪着头笑了笑,似疯癫又似痴狂,“好毒蝎!我温客行纵横一世,竟然栽在你这个下贱胚子的奸计下!”

      “温谷主,兵不厌诈,难道只允许你算计别人,不允许别人算计你么?”

      一个鬼谷谷主,一个毒蝎头子。二人一个站在山崖陡峭之边叫嚣,一个站在武林正派之中惺惺作态。这假中带真、真中透假的戏,叫几位知情人提心掉胆,又叫人看着心中好笑。

      蝎王、沈慎、张成岭轮番上场,将这场大戏逐渐推向高潮。

      “你骗人!都是骗人的!温客行,你骗我师父骗得好惨,我……”成岭站在崖上,在沈慎的阻拦下奋力嘶吼,恨不能冲下去手刃仇敌,与他同归于尽。

      “他没骗我!”

      出乎一些人的意料,却又在某些人的意料之中。周子舒闻讯前来,选择和温客行站在一起。

      本是穷途末路的鬼主心里慌了神,却已身在紧要关头不得松懈片刻。沈慎张成岭也意外着周子舒的到来,可他们离得太远,没办法和他解释这场复仇大戏。

      周子舒朝赵敬冷哼一声,飞身跃下高台,慢慢走到了温客行的身边。他盯着这近在咫尺的人,心中又气又恼,却在片刻之后释然一笑。

      “省省吧你!”

      留下一句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就想打发了你周子舒周大爷?温客行,就你这说谎的本事,还是太嫩了些!

      温客行面露为难,他的师兄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又像是毫不知情的前来维护于他。今日这场假死戏太过重要,他不敢赌,也不敢拿阿絮的性命安危和他一起赌。

      周子舒,我本不想你来的,可你…

      省省吧你,老子来都来了!

      灰衣男子拔出腰间白衣,剑指武林各派。温客行知他心意坚定不可逆也,举起染血折扇,与他并肩而战。

      “孽障!”

      叶白衣突然前来,拔剑后对温客行大打出手,周子舒前去帮忙,被无常鬼和急色鬼死死拖住。混战之中,张成岭飞身跳下高台,雨打芭蕉针当胸刺入,温客行站立不稳,掉落山崖。

      “老温!”

      周子舒嘶吼着他的名字,不顾一切冲下去救人。看着坠崖的那人,感叹人生无常,何至于斯。不过还好,他死了,有他来陪。

      “师父!”

      温客行忽的睁开双眼,二人相视而笑,坠落的时刻里仿佛天地万物皆为虚幻,只有山间清风、眼中爱人。

      周子舒本以为就此殒命,却见叶白衣架起轻功,将他这个计划外的变数捞了上来,随后夹携着昏迷不醒的他飞身离去。

      温客行再次闭上双眼,落入无尽深渊…

      赵敬看到温客行掉崖而死,得意地哈哈大笑,沈慎补上一句提醒,蝎王顺势怂恿武林中人下至山崖底,去温客行的身上寻找武库钥匙。

      艳鬼与毒蝎的手下已在崖底布置好了坠崖抛尸的现场,温客行受伤昏厥,被赵玉颜带回了毒蝎的临时驻地。

      再次睁眼,温客行紧紧拉住徒弟的衣袖,追问周子舒的安危。

      “叶前辈将他带走了,放心吧。”

      “不,阿絮…他不该来的…”

      温客行推开赵玉颜,让她去寻找周子舒,让玉颜拦住他,不要再出现了。

      “去拦住你周叔,此事凶险,计划未竟之前,不能让他再参与进来…阿絮他身子骨弱,身上的伤还没好…过些日子他还要拔钉,不能再出任何事了…”

      赵玉颜一针落下,强迫他安静下来。

      “叶前辈、沈掌门、成岭和蔚玄师兄都在崖上,他们自会负责周叔的安全。”她运气于掌,带动凤凰心经缓缓注入温客行的经脉,“现在需要人帮的,是你。你若是赶我走,拖着满身伤在此地发疯,恐怕就赶不上明日的武林大会了!”

      内息疯狂运转,赵玉颜抽干了近乎全部的内力,帮温客行治疗伤势。

      今夜,她不止有这一件事需做。

      “百尺竿头,是更进一步还是自毁长城?”赵玉颜放下双手,拔出了金针,“师父,你在此地好好休整吧,我现在去寻叶前辈,去找周叔。”

      平安客栈

      赵玉颜来晚一步,周子舒已不在此处了。叶白衣被赵敬请去了今晚的庆功宴,她留在原地也无意义,不如去宴会处寻找蝎王与杨蔚玄。

      这两个骗子,分明答应她去拦周子舒。

      可周叔还是来到了白鹿崖,正好赶上这一场“假死坠崖”的大场面。

      不是二人有意为之,又怎会这么巧?

      行至野外,赵玉颜迎面撞上了曹蔚宁,他怀抱着顾湘,不知所措的沿路而行。

      “蔚宁师兄!”

      赵玉颜提着裙子小跑至面前,为昏倒的顾湘把脉问诊。

      “心神恍惚,暂时昏过去了。”

      曹蔚宁放心的点了点头,将阿湘再次抱起,询问玉颜深夜来到此处是何原因。

      “我…”

      此刻有口难言,事情太多太杂,她竟想不出要从何处说起。

      “傻丫头,随我来。”

      叶白衣无声无息的来到三人身后,背着龙背剑,带着赵玉颜与曹蔚宁穿梭前进。他早早离场,不仅仅是对那群武林败类的不屑,更因为他算准了周子舒等人会来,才脱身出来接应。

      “小子,带着她沿着这条小路过去,会有你们认识的人接应。镜湖派的小傻子正等着你们呢。”

      “成岭?”赵玉颜多询问了一句,“蔚宁师兄该去找小怜师姐他们,明日还要出席英雄大会的。”

      “让你走就走,聒噪什么!”

      叶白衣抓起玉颜便要离去,头也不回的甩给曹蔚宁一句话,“想听解释去找路尽头的傻子,这疯丫头我带走了,还有事要做。”

      长明剑仙夹带着赵玉颜,就这么姿势别扭的一路回到了平安客栈。

      老祖宗愁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说,任凭玉颜怎么问都不搭理人。

      “老怪物!你放我出去,我还要去找周叔!”泥人还有三分土气,更遑论今夜忙的团团转的小凤凰花,“你救人救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做傻事啊!”

      叶白衣解开背上长剑,将龙背放于桌案上,缓缓倒下一杯酒。

      “吵死了!”

      他白了一眼这聒噪的死丫头,浑身上下没个好气道:“周子舒又不是个傻子,更何况老祖宗我早就提醒他了。今晚他大闹五湖盟,烧了那小畜生的假尸体,不过是在演戏,你胡吹吹的着什么急?”

      赵玉颜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告诉他了?何时告诉怎样告诉的?”

      老祖宗懒得和她饶舌,三两句就打发了她出去,关起屋门回到桌前,缅怀着一位故人。

      “长青啊,咱们一直在山上待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倒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老。直到下山看到这帮小崽子,我才发现,原来咱们这么老了……”

      “天意弄人啊,长青。如果活着的是你而不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

      周子舒买了许多的酒,来到了白鹿崖下的某个僻静山谷。他饮罢了一坛又一坛,却无醉意。

      回忆起和温客行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越州初见,镜湖山庄的梅林对招,破庙内再次重逢,湖边打斗卸去落拓妆容,君山英雄会后的激烈争吵……点点滴滴、都在回忆中历历在目。

      “温客行,你若不在了,千山暮雪,我孤翼只影向谁去?”

      “你怎么不问问我当你是什么?”

      是知己、是师弟、是终生所托的爱人。

      万千光点,凝聚成他纵身一跃后看见的温客行。

      老温啊老温,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我不仅知道今日这事是一场局中之局,更知道你不会真的去死。可我听见你遭受围困,看见你与天下为敌时,我还是忍不住和你站在一起。

      你假死脱身,我却想也不想的跟了去,不是因为我被蒙在鼓里,不知你的筹谋、你的计划,而是我心有不忍,我不能看见你受伤、看见你坠崖后无动于衷。

      “从前…我觉得你太过于偏激,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可今日过后我才明白,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

      周子舒仰头痛饮,将酒坛狠狠砸碎。

      “周叔。”

      赵玉颜来到了白鹿崖底,自一块山石之上寻找到了周子舒。

      “周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今日之事,是一个……”

      解释的话脱口而出,万千头绪都在一瞬间寻找到了本该倾诉的对象。

      “傻丫头,我知道了。”

      周子舒手中握着玉盒,跃下了山石,缓缓行至玉颜的身边,“你师父那日说话吞吞吐吐,又哭又泪的,早就暗示我了。”

      男人仍穿着那身灰色的大袖长衫,在昏暗的月色下更显瘦削苍白。

      他拍了拍赵玉颜的肩膀,笑了笑,安慰起这个红着眼眶满心自责的小丫头,“叶前辈在客栈里留了张字条,让我陪着你们把戏演下去,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你去找他的尸首…”

      “你不在赵敬身边,白天一直没有出现,我猜啊,是不是一直跟在你师父身边?”

      赵玉颜擦擦眼泪,拼命点头。

      “艳鬼柳千巧极擅易容,她守着那具假尸首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我真的一无所知,认为你师父死了,那就更该去大闹一场。只有我的出现,才能让江湖中人都相信他死了。由我出手将那假人烧了,才是合理又安全的。”

      赵玉颜默然不语,她忽然想起了大巫曾与他说过的一句话。

      “最亲近之人的举动,才能骗过所有人……竟然…是这样么?”她忽然理解了蝎王与杨蔚玄的做法,也明白了他二人为何不信守约定,偏要引周子舒入局。

      “回去吧。”周子舒摸了摸孩子的发顶,就像是平日安慰成岭一般,“你定然最不轻松,两头跑着。为了你师父的大计,也为了所有人的努力,早些回去吧。”

      赵玉颜点了点头,接过周子舒手中的红玉药盒,擦干眼泪,向五湖盟的驻地走去。

      是啊,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好戏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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