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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婚礼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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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时间备下三条街的嫁妆,不仅累的罗浮梦柳千巧无片刻歇脚之地,温客行甚至还抓了赵玉颜和张成岭做“壮丁”。
七爷最喜欢凑这些喜庆热闹,干脆停下脚步,拉着小毒物留在中原,等待贺一贺曹蔚宁与顾湘的新婚礼。
青崖山自鬼谷落成,还是头一次举办喜事。一些不愿离去的鬼众和追随喜丧鬼的薄情司女使整日扛着红绸囍字,将这阴森森的人间炼狱变成了喜堂。
阿湘的嫁妆是温客行做了鬼主后用心备下的,几乎所有的好东西都被他填了进去。便是这样,他都觉得不够,生怕怠慢了阿湘这辈子最重要的大事。
女子出嫁,这嫁衣都是要自己绣成的。可惜曹顾二人的婚礼日子紧迫,我们的新嫁娘又不善女工,只能倩人之手。
玉颜拽着成岭逛遍了府州内所有成衣铺子,东瞧瞧西看看,竟无一能入眼,更是拍马都赶不上温客行的标准。眼见婚仪之期越来越近,顾湘被诸多繁琐难题搞的头大,巴不得一切从简,少些烦恼,随意指了一件衣裳便要草草了事。
“胡闹,湘姐姐!”
赵玉颜对这场婚礼极为重视,自从被温客行委以重任后,整日沉迷于此,亲力亲为、来回奔波劳碌。不仅仅是她,所有人都恨不能将一切好东西捧给新娘子。
罗浮梦、柳千巧,温客行、周子舒,赵玉颜、张成岭,甚至是新郎新娘两人,都未曾拥有过幸福圆满的人生。他们经历过家破人亡,经历过仇恨创伤,甚至无一人高堂双亲尚在……可他们却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幸福,希望阿湘此生平安快乐,能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偏偏,我们紫煞姑娘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性子更是大大咧咧的,甚至从脸上看不出太多将嫁作人妇的羞赧。
“随意选一件不就好了……”顾湘拈着自己的头发,不敢大声说话,只能背着大家小声嘀咕,“都怪那个臭主人,要求的那么高,这山下所有衣服好像都是破布一样!”
再一抬头,喜丧鬼正面露愠色的瞧着她,顾湘脸上顿时露出谄媚微笑,而后叫罗姨抓住狠狠数落了一顿。
视线转回玉颜成岭这一边。少年靠在门框上,半倚着栏杆歇息。张成岭近来是把两条腿都遛断了,心道这陪女人逛街比练功还要痛苦。不仅如此,他更怕玉颜兴致上来,拎着几个在他看来一模一样的东西在他眼前比划,还偏要他说出哪个更好。
嘿嘿..嘿嘿…嘿嘿……
四目相对,唯有沉默。
“成岭?”
“救命啊,曹大哥!”
领了憨傻粗笨四字箴言的他被女眷们打发回青崖山,与那只知道傻乐找不着北的新郎官一起,给鬼谷修大门去了。
“罗姨,千巧姐,”赵玉颜挥挥手,打发走了最后一批送货的,回首向两人提了个主意,“眼瞧着这些铺子的成衣都不好,湘姐姐成亲的日子又紧,我去找我家那两位想想办法。”
罗浮梦点点头,将嫁衣一事全权托付给了她。不是她和千巧不想帮忙,只是,鬼谷又能找到几个婚姻幸福、儿女双全的女子来为阿湘绣嫁衣呢?
她瞧着那景先生与南疆大巫都不是平凡人物,若是玉颜开口向长辈求助,想来二人一定会帮忙。如此,阿湘的婚礼一定能穿上沾满喜气与福气的嫁衣。
景北渊这几日在鬼谷做客,拉着乌溪旁观新郎官犯蠢,也瞧着张小公子被玉颜百般嫌弃,最后竟打发他去修门的事。
看着张成岭吃瘪,他那双桃花眼,眯的更加深了些。
“小毒物。”
“嗯。”
乌溪朝着爱人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眼熟的身影正朝他二人走来。
“丫头,你不是在山下选衣服么?”景北渊看热闹外也咂摸出了几分来意,这定然是姑娘在山下挑不出好东西,又来不及做新的,只好来找她两个老爹爹讨主意了。
“爹——”
一声爹喊的是百转千回、温柔可爱。
乌溪的眉头一下子紧锁,被她这抽冷子的殷勤小意吓得头疼。
总的来看,她这番做派,准没好事。
“怎么了,我的小祖宗?”
景北渊对主动送上门的小家伙一向来者不拒,乌溪豢养的紫貂如此,自己养大的孩子也是如此。他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丫头的头顶,软软的发丝和故意讨好般的蹭弄,像极了猫奴。
“爹,我最近在山下成衣铺子逛了好久,没有一件能看上……”赵玉颜挤进七爷与大巫之间,一左一右揽着两人的袖子,朝鬼谷里面走去,边走边聊着阿湘的礼服。
景北渊费劲力气,将衣袖从她手中拔了出来,生怕她一激动,将自己的袖子撕裂。
“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解你燃眉之急。”
“真的?”赵玉颜不敢再扒景七,只能将兴奋的目光转移到大巫身上。
乌溪见某人眼中精光闪过,看看玉颜又看看远处干活的张成岭,好像明白了北渊的小心思。见姑娘朝他投来的眼神,肯定的点了点头。
“真的。”
眼前最难一关,被轻轻松松地搞定。赵玉颜乐得合不拢嘴,屁颠屁颠地跟在景七身后,缠着他答疑解惑。
景北渊稍低着头,看着眼前日渐长大的丫头。似乎昨日还身在南宁王府,自己从箱子里抱出了一个孩子,一眨眼间,那孩子长大了,长得亭亭玉立,又即将离开他和乌溪。
“你去岁及笄后,我和乌溪便开始准备嫁妆。”景北渊瞧她听见“嫁妆”二字忽然害羞,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个臭小子身上了。他故意停了下来,急得这丫头又撒娇又告饶,求她的好爹爹赶紧说下去。
“嫁妆自然是备的足足的,不会比阿湘姑娘这三条街的箱奁逊色。不仅准备了金银玉器、衣服被褥、家具古董、书籍药材,还为你准备了田产地产、店铺随从…”他故意吊着玉颜,就是不肯开口提及这嫁衣的事,“我们俩可已为你准备了一切物事,定不让你到时手忙脚乱。”
乌溪眼看这猫奴急得要咬人了,赶紧下场安抚,“嫁衣也为你准备好了。”
嫁衣?我…我的嫁衣?
赵玉颜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听不懂二人的意思,反倒嫌景北渊早早准备嫁衣居心不良,是不是嫌她成日在家腻着厌烦,要把她早早打发出门。
“傻丫头。”
乌溪看景北渊笑得不行,不得不佩服自家丫头这古灵精怪的脑子。
“北渊的意思是说,你的嫁衣早已备下,做工用料皆是上乘。你与阿湘姑娘身量相仿,你若是同意,便将自己的送给她。”
乌溪又悄悄瞥了一眼远处的张成岭,咽下了心中的后半段话。
反正,你也不着急嫁人。
景北渊笑得不能自拔,心里想的却和乌溪一模一样。他可不愿这小丫头早早嫁人,更不想让那套婚服派上用场。赵玉颜自己做主送给顾湘,才合他心意。
毕竟,再做件新的,可需要好几年。
“我自然同意!”赵玉颜又拉起了七爷的袖子,“爹,那这嫁衣,何时能到啊?”
“快马加鞭,五日便到。”
景北渊一早就想到了这一出,早早就派了阿伈莱回去。想来此刻,这嫁衣已在半路上了。
“至于曹公子的礼服,因为不知日后的新郎官身量如何,我便备下了料子。等南疆来人后,送到如意楼裁剪,做到包你满意为止。”
看着姑娘兴奋不已的笑容,乌溪并景北渊二人也露出了微笑。
怪不得鬼谷上下都一片喜气盈盈,办一场热闹的喜事,果然能让每个人都获得快乐。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看着小夫妻和和美美,每一个人都为他们的幸福而感到幸福。
嫁衣的事解决成功,被“发配”去修门的张成岭也被“赦免”归来。有件事还真是缺他不可,比如说,陪曹蔚宁裁剪婚服。
男服绯红,女服青绿,正所谓红男绿女。曹蔚宁的礼服料子正躺在如意楼的大案之上,等待着手艺精湛的绣娘裁剪缝制。
新郎官这几日兴奋地不得了,整日傻兮兮的带着笑,惹得大舅哥温客行碍眼的紧,一眼都不想多瞧见他,直接轰了小曹来平安客栈,还附赠一个张成岭。
周子舒拍了拍徒弟的肩膀,也没多说什么,便撵了这对傻兄弟出鬼谷。
摸着手下触感细腻光滑的料子,听着如意先生寸帛寸金的描述,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不自觉地张大了嘴。
“这…这料子这么贵重啊……”
曹蔚宁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再摸这匹红绸,生怕自己冒冒失失的毁坏了。
“是啊…曹大哥…”
张成岭虽是镜湖派的小少爷,自幼受爹娘宠爱、日子过的衣食无忧,可也从没见过这么奢侈的东西。
“听闻这是七爷与大巫预备给玉颜的嫁妆。”曹蔚宁此刻对玉颜的慷慨感到担忧,“这料子千金难寻,如今给了我和阿湘,这日后玉颜和你…玉颜出嫁,该怎么办啊?”
傻姐夫看了看小舅子,心里还犯着嘀咕。从温周两位兄长来论,成岭是阿湘的娘家人。若从五湖盟来论,自己和他是世交的师兄弟,便又成了婆家人。
他这做哥哥兼做姐夫的捷足先登,占了人家成岭未来大婚的礼服,这…不太好吧。
张成岭似乎没听出他话中之意,也没想到那么远的地方。他只是由眼前的料子想到了玉颜,想到了前几日备受折磨的自己。
绯红、烟红、正红、水红,他看这些红色料子看的眼睛都要肿了,愣是一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惹得姑娘好些个白眼。
如意先生站在一旁,听见曹蔚宁的话后宽慰道:“曹公子不必担心,这料子虽贵,却不是问题。这礼服难就难在做工和刺绣上,若是讲究的人家,更是有许多的规矩。”
虽未成家娶亲,可如意多年来经商办事,伺候的主子是王侯,往来的客人是权贵,对这些红白礼仪与讲究如数家珍。
“例如本朝嫁衣礼服,新郎着绯,新妇尚青,忌讳白色。高门大族的嫁衣礼服,要在吉时由福寿双全、儿女双全的妇女裁剪,刺绣的绣娘忌为寡妇、不孕妇女。新嫁娘的礼服忌有口袋,双方新人的礼服要用一块整布料裁制,忌讳用两块布缝接,取从一而终之意。”
曹蔚宁与张成岭听的认真,也明白了如意先生说的话。概括起来,就是“钱不是问题,主子不差钱”以及“一件嫁衣好几年,缺的是时间”。
“如此说来,那玉颜师妹着实是不着急…”新郎官终于宽下了心,任由如意楼的伙计比划着自己的尺寸。如今时间紧任务重,他的礼服只能先求个样子,不求细节了。
但他相信,他的阿湘一定穿着最美丽的衣裳,做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青崖山鬼谷
明日便是顾湘的大婚,鬼谷上下都忙翻了天。虽说这场婚礼并没有邀请什么人来,但薄情司的姐妹们都卯足了力气,要送她们的湘姑娘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出嫁。
曹蔚宁被阿湘拉着四处乱跑,这对准夫妻穿梭在忙碌的人群中,悠闲又自在。周子舒与温客行见了都要说上几句,生怕这个明日成亲的丫头飞上天去。
不知道阿湘冲温客行说了什么浑话,惹得这红衣风流的娘家哥哥毫不留情,给了这调皮丫头一扇子。
张成岭拉着玉颜小跑过来,人还没停住脚步,就开始问到:“师父,师叔,这新嫁娘怎么还到处乱跑?礼成之前新人不是不能碰面么!”
顾湘紧紧牵着曹蔚宁的手,还耀武扬威的冲成岭比划了一下,翻了个鬼脸。
“傻小子,要你管!”
“真凶啊——曹大哥,你不管管你媳妇?”张成岭最近是有贼心没贼胆,面对阿湘的耀武扬威毫无办法,更不敢在长辈面前和玉颜亲昵,只能向曹蔚宁求助。
“我不管,我不管。”
小曹女婿哪里管得住紫煞姑奶奶。
娘家人兼婆家人的张成岭装模作样点点头,“也是,同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怕,等你成亲了到四季山庄我同你撑腰!”
“你…”
顾湘还没开口反驳,周子舒便先说了话。
“臭小子,几日不见,胆子涨了不少。”他知道温客行有些话不好开口,只敢私下找成岭说,于是找了借口带玉颜离开,又打发了这对准夫妻去准备婚仪。
温客行想说的,是无常鬼和他手下的事。一众恶鬼被镇压在寒潭水牢,他想着问问成岭的意思,想要如何处置杀害他父母兄弟的凶手。
张成岭的回答令他有些意外,却又感到意料之中。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大概是放过自己,也放下冤冤相报何时了的仇恨。
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终是到了这一天,顾湘披上了青绿色的钗钿礼衣,挽着金冠银饰琉璃花钗,由罗浮梦亲手插上添妆的流苏金对簪,从鬼谷的无心紫煞,成为了新嫁娘。
温客行穿着一身新制的暗纹红衣,鲜亮的水红色大袖衫比新郎官的绯红礼服还要夺目,可却无人来谴责他的耀眼。
今日鬼谷上下,皆着红衣送嫁。
他打开了一个檀香木盒,取出了里面的红绳。
“这是七爷与大巫送来的贺礼。”他招招手,示意阿湘伸手,“这红线世间仅此一对,是受过祝祷的有灵神物。据说有情人系上,便能生生世世相见。小曹那条已经带上了,来,我替你带上。”
“生生世世都能相见啊?”
这新娘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出来,“那我要是这辈子和曹蔚宁过腻歪了,下辈子想换一个人怎么办?”
温客行是笑也不是,打也不是。
“鬼知道你的?”他做势就要撤手,“你要是不愿意带,我还给大巫就是了。”
“不行,我要我要,你快给我系上吧!”
名为主仆实为兄妹的两人,在打闹拌嘴中系完了红绳。赵玉颜也穿着隆重的黑色长裙,头戴流苏银冠,捧着匣子走了进来。
“师父,湘姐姐。”
她刚从临时拼凑的“男方”队伍那过来,一是来为新娘贺喜,二是送上自己的礼物。
“新娘子今天可真好看,不枉费我的一番好意啊。”她打趣着顾湘说到,“这拜了堂成亲后,蔚宁师兄进洞房掀盖头,可要被这个容光焕发的大美人给惊艳了!”
阿湘一把将她拽了过来,拉着玉颜的手,两姐妹站在一处亲热极了,嘴上也是绝不示弱:“就是不知道,这细腰长腿的南疆美人什么时候嫁进四季山庄啊?到时候,我一定把礼物加倍补给你。”
“胡说什么呢……”
赵玉颜推开阿湘的手,将匣子递给了她,用眼神示意她赶紧打开。
“晚了我可就收回了。”
“小气鬼!”
顾湘一边笑骂着她,一边打开盒子,里面是薄薄两张纸,似乎写着些字。展开来看,竟是两张地契。
“这是…开在昆州的铺子…”
顾湘不知为何,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近日来得到了所有人的呵护,得到了许许多多的礼物。甚至,温客行还为她准备了数不清的嫁妆,珠宝玉器、金银首饰应有尽有。罗姨、千巧姐为了婚礼日日忙碌,玉颜甚至还将自己的嫁衣赠予了她。
可她又收到了这个姑娘的第二份礼物。
“湘姐姐,正邪两立,情难相守。你与蔚宁师兄的坚持与勇敢,令我格外佩服。”赵玉颜抿了抿嘴,接着说到,“我一直不知该送你什么礼物。直到前几日我和成岭闲聊,他说,蔚宁师兄曾和他讲,若你与他退出江湖,离的远远的,与世无争的过着你们俩的小日子,那该有多好。你们就找一个人烟热闹的平凡小镇,盘间房子,开个胭脂铺子或是糕点铺子。你做老板娘,他做小伙计,挣钱养你,就这么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
她指了指阿湘手中的地契,“这是我从昆州城里找到的铺子。如今地契到了你这,便算物归原主。我希望老板娘阿湘姐和小伙计曹蔚宁,婚姻美满,平安幸福。”
温客行面带微笑,目含温柔的看着这两个丫头。听了玉颜的一番话,不仅是阿湘红了眼眶,连他自己都觉得鼻翼酸涩。
“好了,小丫头。瞅瞅,都快把阿湘感动哭了。我送她三条街的嫁妆就知道傻乐,你送她两间铺子反倒泪眼汪汪的。”
“主人…”
顾湘被这番话逗得由悲转喜,眼泪一下子就收了回去,嗔怪的喊了他一句。
“还叫我主人?”
温客行点了点她的额头。
“哥!”
好阿湘,你永远是哥的妹妹。
“湘姑娘。”一位薄情司的女使来到殿中,“谷主、湘姑娘、玉姑娘。”
见来人似乎有事禀告,温客行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回话。
“何事?”
“外面有一队人,说是姑爷的师门,清风剑派的队伍。来人带着不少礼物箱子,像是前来道贺的,姑娘要去看看么?”
三人对视一眼,对清风剑派的到来感到无比的诧异。
顾湘听了消息,提起嫁衣便向大殿跑去。她要去见曹蔚宁,看看是不是范师叔带着莫、杨两位师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