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襟》Lorelei

63、第六十三章

　　看着李天无奈的妥协，看着李天清澈却又疲惫的眼神，周瑜终于没把他想问的那句话说出来，而是在床上别扭了半天，清了好几声嗓子，吞吞吐吐的把他想说的话表现了出来。他原本打算在昨天跟李天说让他跟几个副总一起留下在九寨沟旅游，也算是公司给的福利。结果昨天晚上出现了这样的意外，现在两个人身上都有伤，这样回去也不太好，干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留在九寨沟，等过几天再走。

　　李天想了半天，无力的对周瑜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办吧”，然后留下睁大了眼睛惊呆在那里的周瑜，说了句：“我出去一趟，把工作交待一下就回来”，转身离开了。

　　周瑜过了很久才反映过来，李天居然答应他了？

　　欣喜之余马上又黯然了下来，其实，他原本是想问昨天晚上李天怎么会被下了药。只是这种事情，在他没摸清楚李天的最终态度之前，不能轻易的问出口。一来他有些不忍，二来是他不相信李天对他真的没有感觉。李天那个别扭脾气他受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这种情况一定是打死他都不想发生的吧，周瑜躺在床上，脑子飞快的旋转着，这件事会不会跟那个姓张的有关？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李天跟他说什么来着？

　　李天走在外面，给几个相关人员打了电话说自己不去了，然后跟酒店的服务员要了几张信纸，坐在大厅思考了很久，写了一封信，然后装进信封并交待给前台的大堂经理。在回到他跟周瑜同住的小别墅的路上，李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如果可以，他一分钟都不想在这边多待，但是看看自己身上的那些吻痕跟印记，又怎么能回盛京面对因为电话事件而生气了的恋人？

　　如果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就不会成真的话，那该多好。李天很快就嗤笑似的嘲讽了一下他自己，还是别做这种白日梦了，该面对的，逃也逃不掉。

　　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住处，李天发现周瑜睡了，便再也支持不住的走到楼上躺在周瑜屋子的床上闭上了眼睛。这次的九寨之行，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且发展趋势全然不在他控制范围之内。李天脑子里乱乱的，身体又疲惫得不行，合上眼便昏昏睡去了。

　　周瑜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六点，趴着睡觉让他觉得全身发麻，不舒服透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却被□□牵得一阵钻心的疼痛。挣扎着抬起上身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又颓然的倒在床上，但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拿起手机找到号码拨了出去。

　　响了半天才听见话筒中传过来微弱与疲惫的声音。

　　“喂，你好”。

　　“李天，在哪儿呢？”

　　“……楼上睡觉”。

　　“哦……那你睡吧，没什么事儿”。

　　电话那边沉寂了一下，随即又开口：“没事，我就下来”。

　　还没等周瑜开口，李天挂掉了电话。他仰在床上揉了揉太阳穴，清醒了一下，缓缓的起身，肌肉有些酸疼。暮的，他似乎忽然想起来什么，一下子挺着坐直，懊恼的低咒了一声。飞快的穿好衣服，李天走下楼，拉开房门。

　　“渴了吗？我给你倒水”。

　　“你真睡醒了？要不你再睡会儿吧”。

　　“没事，我不知道都这么晚了”，李天疲惫的说了声，拿着杯子，打算去倒水。

　　“不用，你扶我起来，我想去洗手间”。

　　李天扶着周瑜慢慢的走向洗手间，周瑜进门之后，李天踱回床边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上，把脸埋进双手中。

　　周瑜出来靠着门口愣愣的看着李天的这个动作，身上好像给闷着打了一棒不是滋味。李天听到浴室门口的响声，抬起头。周瑜的瞳孔中只看见李天白皙纤瘦的小脸被手印按得红红的，透着无奈而又脆弱的神情。

　　“站着别动，我扶你”，李天站起身。

　　周瑜没有拒绝，他的视线追随着李天，感受着李天贴近他身上微凉的温度，两个人就这样扶持着，依靠着，贴合着，一步步的往前走。周瑜的心暖暖的，他感觉到此刻李天认真的神情，感到李天是真的关心他。有那么一刹那，他真的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让什么生意、金钱、名誉其他的一切统统见鬼去吧，他只想就跟李天这么走着，只有他们俩，其他一切都不去在意……

　　小心的扶着周瑜侧身躺下，李天拿起水杯，阻止了周瑜要说的话。

　　“你需要吃药 ”。

　　周瑜看着李天的背影，一抹温柔的神情浮在脸上。

　　顺从的吃了从李天手中接过的消炎药，周瑜甚至发现，对于吃药这种让他从小就无比讨厌的事情，竟然让他那么期待起来，就连水都是甜滋滋的。

　　满足的舔了舔嘴唇，周瑜眼含笑意的看着李天。

　　“周瑜”。

　　“嗯？”

　　“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一下”，李天仿佛思考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

　　笑容在周瑜脸上渐渐淡去，几乎是没有思索的想到了今天早晨那句伤人的“就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事？” 只要你不提那句话。

　　“是，是关于我朋友王建国公司签的人寿扩容的那个项目收款……”李天委婉的把盘算了的想法说给周瑜听。他在此刻忽然痛恨起自己来，真的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无法阻止。没有实力，没有权势，在关键时刻总是帮不上忙，而且把事情搞得越来越复杂——赵利军的事，公司的事，什么都来求周瑜，而自己又不能回应他什么，眼下又跟他发生了关系……李天微微的捏紧了手指，他不想，他真的不想再欠周瑜什么了。

　　周瑜却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其实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情，不就是四角债吗，他的集团还不至于连这么一个单子的欠款产生问题。抬眼，看见李天的表情，他可以想像到李天内心的斗争与挣扎。李天，又是迫不得已才跟自己提这种事吧，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周瑜在心中小小的讽刺了一下他自己，“是啊，要是我什么都没有，还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李天会看自己一眼吗？”

　　只需要小小的一个电话，马上就可以解决。但周瑜却没有马上答复，而是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说：“我考虑一下”。

　　“李天，李天……不要怪我，一切只是我太想跟你在一起，我不能把手中所有的王牌在一开始就全都甩出来”。周瑜这样想着，转口淡淡道：“晚上吃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吃饭，聊聊天，偶尔跟李天逗逗嘴，一起看电视。周瑜感觉这种生活是他长久以来一直向往的，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心里舒坦。而李天在不得不陪着周瑜的同时，回想着这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件又一件接踵而至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精神被这些事情逼压得几近垮掉：张希林的出现，被下药，跟周瑜发生关系，公司的欠款，赵利军的生气……一股脑的冲破他所有的思维，而这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身体跟精神上完全的疲惫。他本来想着晚上去那家酒吧查出原因，但实在没有精力。几乎是硬挺着，却抑制不住那单薄的身躯，有些瑟瑟发抖。这样一副肩膀上，扛着多少压力，沉淀了多少事情，又聚着多大的勇气才让他挺直了身子，一直没有倒下去……

　　**

　　李天走后，张希林几乎是带着所有的心疼、不甘跟怒气来到了昨晚他跟李天见面的酒吧。

　　找到酒吧老板，“我给你5千，帮我查出来昨天晚上到底是哪个人给我朋友下的药”。

　　.....

　　但李天却像失踪了一样，等他再次试图联络周瑜，却被告知李天已经离开了九寨沟。找到酒店询问，留给他的，只有李天的一封信。

　　张希林用颤抖的双手缓缓的打开了面前的信封，看着纸上清秀而又让他爱到揪心的人的字迹：

　　希林，你知道吗？

　　我曾经希望过我们重新在一起。
　　我曾经怨恨过你的冷漠跟无动于衷。
　　我不能忘记那件事情之后悲痛欲绝几欲疯狂的我，和依旧霸气、从容跟不可一世的你。
　　以及放弃一切后一潭死水波澜不兴的我，和淡定着任我被蹂躏被践踏却不采取任何举动的你。
　　可是现在，相隔整整五年。
　　我只看得到，你的霸道和任性，和以着被背叛者伤害过的姿态，毫不留情地将矛头指向曾经深爱你的人。

　　放过我吧，那种剜心的痛苦我注定无力再承受第二次。
　　那些曾经的天长地久的承诺，我倒宁愿我们天地两极再交汇无期。
　　我当年的选择，相信你会懂。
　　放过你自己吧，五年的守望总该有个尽头。
　　就算我们从此遥相祝福。
　　衷心的祝福，至少，不再伤害，而你在不久的某天，也能获得你的幸福。

　　李天
　　11月5日

　　心口被狠狠地抽了一下，张希林的胸仿佛被千斤顶压着，痛楚沉闷而又翻身不得。每看一眼信纸，他的心就抽搐一下，愈来愈痛，像是被高压电从肚子里打进去，又从胸口穿出来，浑身都是那种血淋漓的难受。用指甲深深的抠着桌子，张希林用另一只手把信纸贴在他的脸上，半晌，从嗓中的深处嘶哑的吼出一声沉闷的悲嚎。

　　几乎是站立不住，那张信纸缓缓飘下，轻落重击，千斤般的敲在张希林的心里。

　　不，李天，这次，我绝不会再放手了，绝不。

　　**

　　前景集团渠道大会圆满完成了，客户们满意的离开，只剩下李天跟周瑜。李天似乎陷入了一个他自己也想不清楚的怪圈，在九寨沟的这几天，他可以深深的感觉到，周瑜绝对是骨子里那种具有恶魔因子的人。每天光是那些死皮赖脸的逗嘴，都会让他自己气到不行，几乎是要大骂出口，但是周瑜马上又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搬出一系列事实让他不得不咬着牙去照顾他。或者利用他那泛滥的同情心，讲一些从小跟她妹妹的以及创业的事情博取同情。周瑜似乎对这些无聊的事有着无限的热衷，甚至乐在其中，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他每天跟赵利军通三次电话，两个人又回复了最初的甜蜜状态。

　　终于，等周瑜好的差不多了，二人踏上了回盛京的路程。

　　拿着行李，李天的手竟然迟迟无法伸出去触动那近在眼前的赵利军家的小小门铃。终于回来了，瞬间，几日前发生的事情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使得他的脑子绞成一片。那是一种无奈的痛苦，每每想起来，心里便有一种被开水烫过一般的难受。

　　说吗？

　　不说吗？

　　李天不是没想过跟赵利军摊牌，但时间不对、地点不对、环境不对、一切都不对。

　　不，他不能，他怎么能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对着赵利军开口......

　　房地产事件才刚刚平息一个月，赵利军身边很不稳定，数不清的暗桩跟情况要梳理，新批的地跟贷款又让他焦头烂额，他怎能再在火上浇油？

　　两人才建立起来的如胶似漆的甜蜜关系，就算出于私心考虑，又如何忍心破坏？

　　李天默默的低着头，站在门口。他对他自己说：“军，我真的想过跟你说实话，但我知道，说完了，我们就不像现在这样了”。

　　他似乎可以遇见到的看见二人之间产生的裂痕，而那不是说弥补就能消弥于无形的，就像受过伤的骨头埋藏在血肉之中，每到阴天下雨，就会出来横在那里让人疼上一疼，永远提醒着那里曾经受到的伤害。

　　虽然是不可预料的发生，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把这种令人羞耻的事情说出口。

　　赵利军本来就反对他在周瑜的公司打工，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发生关系的对象是周瑜，李天实在不敢想象赵利军会暴怒成什么样，不管是否是无心，这意味着对感情的背叛，无法原谅。而他，一定会要求自己辞职。但他不能辞职，不仅仅是那个两年的承诺，还有自己的公司。在这种情况下逼着，只要周瑜一句话，他跟王建国还有手下兄弟辛苦建立起来的公司就会幻化成破产的泡沫。

　　......

　　呆了好久，李天努力的调整着面部肌肉，做出了一个看上去神采飞扬的笑脸，按了一下门铃。

　　在赵利军惊喜的眼神中，李天嘟着嘴挑了个眼神过去：“呆子，没想到我提前回来吧！”

　　拖着行李进门，李天一下被身后的赵利军狠狠抱住，用力的吸吮着他身上的味道，“你个小坏蛋，想死我了”！

　　感觉到赵利军的脸蹭着他的后背，李天心底泛起一丝痛苦的甜蜜。如果，不发生那件事，该有多好......

　　“肉麻死了，快别抱了”。

　　“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害羞上了，嗯？”赵利军沉稳的笑声扬起，他太高兴了，小天比他预想回来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天。周瑜那个死家伙，霸占他家宝贝整整一个星期，简直罪不可恕！

　　“谁跟你老夫老妻，松手！”李天咬了咬嘴唇，挣扎的扭了一下腰。

　　赵利军闷哼一声，咬着李天的耳垂说：“你再扭我可保证不了控制我的小亲戚……”

　　李天脸一红，“色胚子！就没点儿正经心思，给我边儿去，我累死了，懒得理你。你把我那套新买的睡衣拿出来放床上，我先洗澡！”

　　赵利军把李天的身子扭过来，在他薄唇上轻轻一啄，“遵命，我的‘夫人’大人！我手里还有点儿事儿，马上就能处理完，你慢点洗，等我一起。”

　　李天迁怒的瞪了赵利军一眼，“滚吧”，随即走到换衣间将外套脱了下来，转身进入浴室。

　　低头看了看身上若隐若现未消散的淡淡吻痕。不，不能被军发现。深深的一吸气，李天将浴室的门反锁上。

　　将热水调至最大，李天木然的站在淋浴下。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似的快速的洗了头发，又用沐浴乳清洗了一下身子，披着浴巾出门。

　　“这么快？我告诉你等我一会儿的，我这儿刚完事。”

　　李天笑了笑，“床上等你，我累死了，你赶紧去吧”。

　　换好睡衣躺在软软的被窝里，李天一脸的落寂，他侧着身把头埋在被中，有些疲惫的合上了眼睛。很快，他听见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以及赵利军用毛巾擦头发的声音。

　　被子被掀起，赵利军躺了进来。李天乖乖的任赵利军用熟悉的动作抱着他，亲吻着脖子，目光却木然的望著壁灯。想起自己曾在这个人怀抱里感到的莫大幸福，如今却只渐变成一种悲哀。

　　赵利军不可抑制的吻上了李天的唇，两人正在浓情时，忽然被一阵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打断。

　　赵利军有些恼火的抚着李天的后背，“别管，我们继续”，说完又堵上李天的唇，另一直手向李天的睡衣内探去。

　　李天却推开他，整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喘息着说，“说不定有重要事，我接完了就回来”。

　　“谁呀？这么晚了？”赵利军不满的拉着李天的手，脸隔着睡衣蹭着李天的后背。

　　手机的信号键不停的闪烁着光芒，李天伸出胳膊拿过来看了一眼屏幕，表情却愣了一下，随即起身，拿着电话向门外走去。

　　赵利军的脸却一下子沉了下来，在一起这么久，李天从来都是当着他的面接电话，背着他到门外讲电话，这还是第一次。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不安起来。

　　李天站在客厅，“周瑜，这么晚了，你到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