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陌路 ...
-
宝条……
不！
剧烈的疼痛仿佛是骨骼即将崩裂的前兆，自大脑皮层一波一波传来的痉挛感汇集在太阳穴上，视野中一片血红的细小网格状，晃晃脑袋却发现眼前的一切更为模糊，幻觉一层层叠加上来……又是让人几乎崩溃的光影。
——“对了，刚才你说普通战士……还特别指出了是我和别的人？难道你有什么……不一样吗？”扎克斯没有注意到他现在的状况，只是满脑子都在思考刚才他话里一个很奇怪的词语。
可就在这时，萨菲罗斯的身形一个踉跄，突然用两只手死死箍住额头，弯下腰蹒蹒跚跚地后退两步到了另一边，那略带着狰狞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扎克斯赶忙上前察看他的情况，却不妨被一时失去理智的萨菲罗斯狠狠一推，掉下几档台阶。
“难、难道……我也……我也是这样诞生的吗？”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努力想要定下自己的视线却无法避免它不断地游离开去，头痛欲裂，浑身都在颤抖，“我和它们一样都是怪物么……我知道，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一直认为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知道我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低低地呢喃着，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确定着什么，失去了焦距的瞳眸空洞得令人心悸。他突然又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旁关闭了一个阀门，边壁轰然倒下，同时落下的还有一头怪物的原形。
“但是这个……那种感觉……那种感觉与这个不一样。”
萨菲罗斯迷茫地睁大了眼睛，面上毫无保留地露出了一种极度脆弱的表情——他无比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的双手：“我……是人类吗？”
“很遗憾，你是怪物。”
一个带着恶意嘲弄的熟悉声音轻飘飘落地，伴随而来的是迎面两个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火球。扎克斯中招被震飞出了数米之外摔到了地上，而萨菲罗斯的本能让他在第一时间已然抬手轻松挡下。
杰内西斯的身形掠过他，黑色的片翼在虚空中一震，稳稳降落在台阶上，微眯着眼睛，以一种叙述着史诗般的语调慢慢道：“萨菲罗斯，你是在杰诺瓦计划中诞生的，最强的怪物。”
“杰内西斯，你果然还活着！”扎克斯倒抽一口冷气但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愤怒，并没受什么伤，双手却使不上劲。
杰内西斯扭头看了他一眼，冷笑着摸摸自己的脸：“如果这种状态还称得上是‘活着’的话……”
那原本呈现出明艳艳的火红的发已经染了一层灰白色泽，脸上的皮肤失去了水分一般干燥，布满了浅浅的龟裂的痕迹，全身各处也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劣化现象。
“杰诺瓦计划到底是什么？！”萨菲罗斯沉声问到，强忍着剧痛保持镇定以至于脖颈额角处绽露出狰狞的青筋，苍白的皮肤掩映在昏暗的光线中，竟然引出一种极为凄凉的感觉。
杰内西斯缓缓放下手，冷漠地回转过头来，面上依稀带上了一丝嫉恨的怨怒：“杰诺瓦计划……是以前进行的所有实验的总称——那些使用了杰诺瓦细胞的实验。”
“我妈妈的……细胞？”
听到“妈妈”两个字从这个人口中吐出，杰内西斯明白自己已经抓住了他的要害——这个人是这样的，从来都是这样的，自己其实比谁都看得清楚人心——狭长的双眸极具危险性地眯起，嘲讽的语气带着刻意装作的漠不关心：“可怜的小萨菲罗斯，”他冷笑着张开双臂露出怜悯地神色，“你应该从没真正见过自己的母亲，仅仅只是被告知她的名字吧，不是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像中把她描绘成了什么样子……”他在台阶上坐下，恶意地冷笑着慢慢说着。
“闭嘴！杰内西斯！”扎克斯很明白杰内西斯这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洒盐，所以根本无法忍受。
可杰内西斯没有丝毫理会，声音突然放高，带着冷酷的学术性的腔调说道：“杰诺瓦，是神罗在两千年前的地层中发现的。”
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带着惋惜的语气，一字一顿重重地强调着：“她是一种……怪物。”
听到这样的描述，即使是一直在各种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的萨菲罗斯也变了脸色，原本便苍白的皮肤如今更是惨白，可这样的结论也只是证实了他心中某些早已经有所觉察的预料，远没有脑中那些突如其来涌入的破碎画面的冲击来得强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杰诺瓦，杰诺瓦……原来如此！
他明明不是神罗的最强特种兵么，明明不是身负着英雄之名的最强战士么，那么崇高的地位自由的特权……可他睁眼时看到的第一种颜色是魔晄冰冷的荧绿，第一张脸就是科学家宝条狂热的面容，他是在实验室里诞生的……关于这一点，他的预期没有任何错误。
宝条告诉他，他的母亲叫做杰诺瓦！可是杰诺瓦……杰诺瓦究竟是什么？除此之外，根本从来没有人在他耳边提到过这个单词！他所接触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远离了这个名词之后的世界！这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宝条和那些人就能保证他永远离开既定的事实？为什么他们就那么肯定他能接受强加于他身上的这一切？！为……对了！塔克斯！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塔克斯！有把握预期到一切并将他完完全全隔离的只有塔克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几步，每一步都像是要即刻就要坍塌下去一般，从内部传达出来的剧烈的疼痛反应在他的身体上，但他却像是失了神似的，精神的恍惚带来一种很模糊的直觉，像是离某一种庞大的宿命很近，可是就算仔细看也只能看到一层朦胧的薄雾，一如既往的蒙蔽感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不遗余力地想将他逼疯。
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幻影，浅金的色泽交织在水润得近乎透明的澈白之中，那种柔软的色调似乎能一下子击中人的心底最脆弱的角落……狄拉丝……狄拉丝……还有曾……曾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无害，塔克斯对于神罗亦没有想象中的愚忠……可是，为什么曾还要……这一切，与那个女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萨菲罗斯，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退化一直在继续。”银发青年的震惊与精神的冲击完全在杰内西斯的预料之中，虽然仍看不透这人如今的心态，但是他还是提高了声调，撒下了最后一把火，“一级战士萨菲罗斯！杰诺瓦计划•G制造了安吉尔……还有像我一样的怪物。”
他走下台阶，面对着萨菲罗斯，如同演讲一般说道：“而杰诺瓦计划•S，则以失败的无数计划为踏板，造出了你这个完美的怪物！”
许久未言的萨菲罗斯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脸廓仍然绽露着极端压抑而产生的痉挛，声音却是持稳而平静如常的：“你想要我做什么？”
杰内西斯露出胜利者般的冷笑：“你的细胞不能复制给别的个体，身体资料不会扩散。也就是说，你不会发生退化现象……”他停顿了一下，眼中射出势在必得的厉光，“把你的细胞分给我吧！”
他的脸上重被陶醉般的神态笼罩，向着萨菲罗斯高高举起了一个蓝紫色的苹果，叹息般的语调又重复着《LOVELESS》的故事：“……我的朋友，你的希求，是生命中的明光……女神的赠礼……”
萨菲罗斯僵硬地转着头，冷漠的视线扫过他的脸，他手中的苹果，最终落在台阶高处的门上那几个被绿光笼罩着的单词，眼神有刹那的恍惚，脑中突然闪过一些残损的画面——似乎就在记忆深处，却连他自己都无法挖掘出来。
他收回视线：“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管是用来迷惑我的胡言乱语也好，还是我一直探求的真相也好……没有任何意义。”冷漠地挥手打落杰内西斯手中的苹果，“都如同这个腐烂的果实一样。”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往门口走去。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掩藏在手心中一直握着的墨绿色晶石被他用力碾碎了，锋利却并不坚固的棱角刺破手掌的皮肤，那一点刺痛的感觉几乎不见，血液奔涌着砸在手心的力道却让他几乎窒息。
身后，留在原地的杰内西斯突然笑了起来：“呵……不愧是最完美的怪物。”
扎克斯强撑着爬起来，跟着冲出门去。
而在没有另外一个人的空间里，那个人的脸上再无犹豫地显露着几乎哭泣般的面情，静谧得接近于绝望的瞳眸仰望着门上那盏幽绿的大灯，荧绿色光泽照射进他焰火色的瞳仁，刹那间泛出的明艳却让人感觉到至极的悲伤。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孤身一人站在荒野之上，无助地望着天际。
“当……野兽们的战争为世界带来终结之时，女神从天空之上降临，展开光与暗的羽翼，将一切引向幸福，与‘赠物’一起……”
※※※※※※
“在两千年前的地层里找到了呈假死状态的生物……加斯特博士将其命名为杰诺瓦……X年X月X日。”
“确定杰诺瓦是古代种……X年X月X日。”
“承认杰诺瓦计划，允许使用魔晄一号机……”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纸页上的文字，不时翻动着书籍，每找到一条相关信息，心就往下沉一分。而在翻开某一本书之时，在里面发现的东西却让他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愣了好半天。
花。
那是一朵……风干了的……纯白，露米诺斯蒂……？
……狄拉丝。
他低低叹着叫出这样一个名字，却像失了措的小孩子一般不知道怎么好。宝条告诉他，他母亲的名字是杰诺瓦……杰诺瓦计划……这是偶然吗？
不可能！
整个废弃的神罗公馆都像是墓场一般冷清到接近于阴森。前面的研究所早就已经变成了废墟，唯一仅存的是公馆的后半部分。此处是位于地下的资料库，集中了先代以来关于古代种以及被称为“来自天外的生命体”的杰诺瓦最齐全的文献，不知为何，竟未被毁去……四围的光线非常昏暗，因为处在魔晄源地，长年累月下来致使连墙壁反射出来的光线都带点幽绿的色泽，空气中漂浮着不明的悬停物质，在光线的投射中呈现出一种网格状的朦胧感觉。
似乎整个世界都笼罩着迷雾，他所看不透也穿不透的迷雾。
而在迷雾中不时闪现出来的人影几乎想将他逼疯。那个女人浅金色的发，柔软轻雅的眼神，没有一丝怜悯却只是那般静谧注视着的笑容，若有若无的叹息，还有那些从他骨骼中散发出来的压抑着的痛苦呻吟……
杰诺瓦，杰诺瓦，他一直认为这是他妈妈的名字……可这本就是给予他生命的源泉所在……那么那个女人呢……狄拉丝，她又是什么……
脑海中不断有画面浮浮沉沉，蓦地就想起那时在温克莱的资料库中发现的一张化验报告……从她身上提取出来的、那些不能与任何物质兼容的细胞，与他一般的完全无法复制的个体……
他突然开始恐慌起来，不知名的恐慌。
他们……他们是一样的吗？
遥远的记忆终于重回脑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捂着几乎要炸裂的头，终于想起很久远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从魔晄中踏出的一步时，何等敏锐地发现世界中不属于他认知范围内的波动……那时，那么自以为是地认定，她就是妈妈……
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沸腾，都在散发着感念的味道，就像是它们原本就识得她，就像，它们原就是来自与她相同的本源……
狄拉丝啊……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陌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