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生命之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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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萨……菲？】
有谁……在呼唤我……
有谁在唤着我的名字……那么温柔……悲伤……
诺路斯帕的和风无形无际，飘渺于你触摸不到的指尖，星球张开她温柔博爱的双手，沉默抚摸着深夜万物宁静的睡脸。
是谁轻柔的话语，如细雨一般润泽我心……幻境之中破碎的画面，飞散于记忆无法弥补的伤痕处，残缺的片段，想要看清，却模糊得只残留失落……是谁温暖的双手，在每夜梦回之时萦绕我身侧……
我明明记得你的……我明明，记得很清楚的，明明……最不该忘记的……
是谁……是谁……
游离的意识无法回归，他静静躺在生命之泉中，顺着荧绿色的泉流轻轻荡漾着飘向远方。银色的柔软长发散落开，浸透着淡淡的微绿色光泽，纤细的生命流水轻柔地抚过他苍白的脸颊，如守护一般环绕在他身边，悄无声息地修复着他重伤的身体。
谁能想象到呢，这生命的泉流竟是这样温柔的……一切的生灵故去之后，回归于生命的本源，凝聚成这些泉流，所有生灵的精神泯灭，深陷入安眠之地，只剩下生命中最为纯粹最为本质的能量，缠绕着对生的守护回到这里。它们分解一切，同化一切，凝聚着总的不可抵挡的意志，没有纷争与执念，没有一切负面的或是正面的情绪，脱离了人类世界的灾难，静谧地以自己的方式温泽着这个星球，生命之泉，原就是这么温柔的啊……
就像，原本也是这样默默守护着星球的神赐之族……赛特拉……
回归吧，回归吧，听到它在耳边低低地诉说着，带着那样温柔而迟缓的力道，仿佛梦中人略带着感伤的轻喃，呼吸般轻轻敲击着心扉，听它在说着，回归吧，回归……
于是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舒张着，散发出一种感念的接近于母体时的气息，意识不肯回来，身体不由自主，于是我也要与它们融合在一起吗，如它们一般，化成这泉流，于是……我也要，消失了吗？
不。
你……是，谁？
……
沉睡在我身体中的……你是……什么……
冥冥之中，是谁的轻笑带着仁慈的眷念？是谁的目光，掩着脆弱的悲伤……遮盖住眼睛的那双手，苍白纤细，微微地颤抖着……我记得的，我明明是记得的……
哈，我是你……来自远古的血脉。
……血脉？
是的，那最古老的传承。
赛……特拉？
不，杰诺瓦。
……妈妈？
不，不，是杰诺瓦。
杰……诺瓦？
J-E-N-O-V-A 杰诺瓦。
妈妈。
好吧……也许，这样称呼也可以。
那么，不管你是什么……现在……
嗯？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这个，不可以呢，虽然是作为弃子……也想回到原主人身边呢……
什么……意思？
哈，去找她吧，去找她吧……
谁？
去找她……找到她……只要见她一眼，再看一眼，在我泯灭在这宇宙中之前……
可是……我好像忘记了。
不，你不会忘的……我的神明，我至高无上的主人啊……
……
那是，我的……地狱……
……
要找谁呢？原来我还有记挂着的人吗……可我不是已经死去了么，才来到这死后最宁和的安眠之地，温柔的静谧的坟墓……原来，我还有思念着的……人阿……
是的，我记着的，我记得我是记着的……只是，明明无知无觉，没有欲.望，连生存的执念都消失了啊，在这样温柔的生命之泉中，我好像……已经被完全同化了……胸膛中激不起一点属于人类的情绪，精神离我而去，身体像是漂浮在云端一般随时都会消失，彻底地，融合进这泉流之中吧，然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烦恼……就不会，再……
不，我记得的，我还记得我要做什么的……有谁在呼唤我，有谁在我耳边轻轻地诉说着思念，那温柔的双手，纤细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她还在呼唤我。她在等着我。
我明明都是记得的。
荧绿色柔和的光芒之中，那双类似色泽的瞳眸缓缓睁开，平静地仰视着视野上方幽谧的生命之泉，眸底落着深深的迷惘，如初生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只是少了好奇的目光。
我还记得她的名字，是的……狄拉丝。
眼睑一抬，那眼睛蓦地睁大，深邃内敛的眸光在瞬间如低回的漩涡一般缠绕进瞳眸之中，先前如孩子般酣睡时不自觉露出的浅笑又回复到面无表情，所有的知觉与意识在一刹那回归于身体之中，他猛然直起身，冷眼环视着四周。
……生命之泉？是的，他记起来了，被那个普通士兵甩入魔晄炉，下面连接着的便就是生命之泉。可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漂流了多久……那么他现在被带到了何处？
胸腔中莫名地浮上一丝愤怒，却是在想到那个名为克劳德的连战士预备役都排不上却败了他的士兵时本能的抵触。他早知道如今这种幻觉与锥痛不定时发作的精神状态无论如何也回复不到全盛时期的实力，但莫名其妙输在那么一个人手中还是难免让他的自傲受了挫。
只不过现在他没空去想那些，因此愤怒的情绪只是萦回了几秒便悄然散去，他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的脚就像是触及到平地一般站在泉流之中，周身的流水或疏或密，朝着一个方向幽幽流淌着。于是他也情不自禁地开始跟着往前走去，似乎，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有什么在呼唤着他……
他知道现在自己不对劲，精神由不得他细细探索，身体也全不由自主，只是依据本能一般自行动着——他明确地意识到了这种不对劲，可他无力改变。于是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缩在大脑的角落，冷眼旁观着自己前进。
在那些半睡半醒的时候，他模糊记得与另一个精神之间的对话——藏匿在他身体中的，一段残破的记忆，或者说，精神片段，不属于他，却无法驱逐出去。可他如今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那个意识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它那样贴切地融合在他的血肉之中，渺小细微却又带着无害的伪装，仿佛细胞一般随着他的血液一起呼吸，与他的心脏共同跳动，仿佛本就是一体般贴切。
而他现在只是这样向前走着，迷惘地茫然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生命之泉幽柔地飘荡在他身边，美丽得如同轻轻拂过心脏的和风。
※※※※※※
你……还在吗？
没有谁回答他。他好像猛然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一般，眼角的锐光一闪而过，已然重新得到了身体的完全掌控权。脑中那种混沌的朦胧的状况在刹那间悄然而逝，就好像被净化了的幽灵一般从他的身体之中剥离出去，意识中竟是种难以想象的清明。
……怎么回事？
银发的青年略带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摸不清楚目前的情况，不过他能确定身体中那位不受欢迎的来客已经离开，或是，再度陷入沉睡。他顿了顿，迟疑地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就好像陡然间遇到什么伟大或是难以想象的事物一般，不受控制地发烫，血液似乎在原地停滞而致使逆流一样堵塞着血管——那瞬间不知为何，却是有一种炙热的感觉，像是灼伤了什么，让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生命的泉流带着微冷的触感，可他却感觉自己在燃烧。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他的嘴唇微微一颤，蓦地抬腿拼命跑起来——在前面的，他知道的，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心脏强烈收缩时带来一股熟稔的抽痛感，难受得让人有种几乎落泪的冲动，在前面，灵魂中最接近她的部分在颤抖，在沸腾，他知道就在前面的——就算他再怎么欺骗自己，再怎么试图把一切当做只是幻觉而已，也只能在她消失的时候自欺欺人……若是认知动摇，若是她回来了……他知道只需一眼，一切都会不攻自破。
他骗不了自己。就像他根本做不到恨她……
脚步蓦地停止，周身的生命泉流几乎停顿一般极慢地飘散开，瞳孔剧烈收缩的弧度微微恢复原状，他愣在原地。
这一刻，连颤抖都来不及。
极其稠密的泉流聚成了水渊一般的深潭，荧绿色的光芒如喷泉般喷发出绚烂静谧的色泽，蒸腾着不断消散，又不断汇聚拢来，画面带着动感，却比任何事物都要来得沉静。这是……整个星球的泉流的终点、或者源点，生命的最后沉淀，世界的本源……
那个女人静静悬浮在泉眼之中，似乎只是沉睡着，生动如同随时都会睁开双眸。浅金色的长发如浮藻一般，淡淡得像是光线凝合而成的，几乎没有色泽；紧闭的双眸，略带着忧伤的弧度，长长的睫毛敛着眼睑，细致而优雅；轻柔美丽的容颜，身姿纤细而单薄，微低着头，腿微微曲起，双手交握做祈祷状……样式古老的长袍仿佛时光中死去的蝶翼，飘散开的姿态犹如羽化的神明，明明像造物主精雕细凿而成似的，完美得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却为时间所封印，再也没留下一丝生机，连这风……都在悲伤。
他缓慢地又往前走了几步，手指在微微颤抖，克制不住地痉挛着，伸出，却触碰到一道无形的屏障，强大的厚实的……一触碰就知道是自己所无法打开的屏障。用力平摊开手掌迟缓而僵硬地沿着她的轮廓移动，他的身体已经像是在抽搐一般疼痛到受不了。
明明……他见到她了不是吗……明明，他找到她了……可是，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着我……呢？你为什么，不再对我微笑呢？
“我……我来了……”
我真的，我真的曾想象过再次见到你，会是怎么个模样。我不相信你会死，可你就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了我。我怨过你，却舍不得恨你，我……我告诉自己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曾真正在意过你……可我知道，我知道其实是我不愿想象若是恨你，在那之前我的心就会痛到怎样的地步……
我不是神明，我拥有人类的一切情感，你曾教过我未曾教过我的一切情感……所以，就算我再怎么自欺欺人，我也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他的五官扭曲着，疼痛如锥子般一点一点凿进骨骼中，一只手按住不断跳动的太阳穴，指节发白的十指紧扣着，用力到几乎自己扭断。冷汗顺着额角一滴一滴落下来，他终于支撑不住，贴着屏障缓缓倒下去。
你，一定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冷吗？一个人的世界……冷吗？我那么努力地克制着想着见你的欲.望，我答应过你努力活着，是的，我答应了你，可是那样的我……那样的我活在这个星球上，除了你却根本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可你后来走了，你离开了我连回头都没有，一切的一切你全是在骗我……我告诉自己不要紧，是的我一定会再见到你的，可是我怎么都无法想象到，你会近在咫尺的地方，而我……竟无法触碰到你。
他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出什么，可是那样苍白脆弱的话语连吐出口都觉得为难，只能伸出手，努力地贴在泉眼之中她手正对的位置上，虚握，荧绿色的竖瞳闪着微润的光泽，然后有水珠，一滴一滴，落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生命之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