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王侯》不定之风

47、第四十七章 秋狩

　　下了衙，三壮去了郭府，郭大人还没回府，郭夫人请他在院子里喝茶，顺便问了问来意。
　　三壮便将被人告黑状的事和郭夫人讲了讲。
　　郭夫人笑道：“大朝会人多耳杂，朝臣自矜身份不会说你一个从六品的坏话，没得显得格局小，再说你岳父天天上朝，缺心眼也不会在大朝会当着他的面说你的不是。
　　你去观战武考外场不过四天之前，这几天你岳父这几日叫陛下留了两次，别人就是讲你坏话，也不会当他面在这两次讲，兵部的牟大人也叫留了一次，他不会说这些害了何秋，别人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何秋的闲话，剩下的就是韦大人和俞大人留了一次。既然陛下没有升韦正道的官，许就是这次。”郭夫人道。
　　“我并未与韦大人，俞大人结怨，他二人又是二品大员，没必要讲我的闲话吧。”三壮道。
　　“那你觉着是谁？那几个起居注史官？能留在这个位置，嘴必紧，人家都比你资历老，有好事不用做什么也先轮人家后轮你，犯不着冒着叫陛下不喜的风险，就为讲你几句小话，侍读就更犯不着了。陛下既没有恶了你，单看陛下升了季九章，没动韦正杨，这里面就颇有猫腻。”郭夫人道。
　　三壮忽想起，韦正杨前些日子提到彭侍读前几日叫陛下问住了，位子有些不稳，最近起居注史官们心思也有些活泛。
　　他倒是没看出同僚有什么活泛的心思，也记着郭大人的叮嘱，没有做多余的事，现在想想韦正杨这话就有些不妥当。
　　若是他听了这话，起了卖弄的心思，怕是不好，难道真的是韦正杨？
　　“总有个原因吧，我恶了陛下，韦大人，俞大人又没甚好处。”三壮还是有些疑惑。
　　“你有了瑕疵，韦尚书的孙子才能越过你去升官，你们同科，你是状元，如无大错处处都要压韦正杨一头，你又比韦正杨年轻，他熬不过你，不得想法子先把你铲除了。”郭夫人道：“韦尚书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他一退，韦家全靠韦正杨一人，最近陛下对他不满，说不准那天就把他调离户部，让他领个闲职，倒时人走茶凉再让他帮扶孙子，千难万难。
　　韦正杨没人帮扶，你却有得力的岳家，翰林院学士只有一位，六部也不可能同时空出两个尚书，季九章叫韦家招了女婿，季家又与他不亲，算是他们自己人，就你一个碍眼的，不抓紧你羽翼未丰之时除之后快还干等什么？”
　　三壮心里就有些难过，他与季九章交好，韦正杨又是季九章的大舅哥，三人日常相处，感情不错，实在不想把韦正杨想做小人，再说没实证，只是猜测，也不好轻易定罪，以后留心防范便是了。
　　郭夫人将要说的说完了，便岔开话题，省的女婿总惦记这事郁郁寡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郭大人也回府了，听了三壮过来的缘由道：“持身以正，魑魅魍魉自然难以近身，谨言慎行，便无人能捉你错处。
　　今次这事，说到底，是你不谨慎之故，你既做官，便要找准自己的位置，做人做官最忌首鼠两端，既然中了状元，文臣起步，就不要过多和武将来往，这样对你对他都有好处。
　　君子贵在知心，危难方显人心，你好了，他好了，以后才能互相帮扶，现在喝酒吃肉除了给彼此惹出一身麻烦毫无用处。
　　不遭人嫉是庸才，无人想着扯你下马，说明你做官失败可有可无。
　　你起点很好，以后前途眼见光明，想着踩你下来，自个上位的不在少数。能在陛下跟前做官，自身能力，家族，同年缺一不可。
　　你们这一届人才辈出，前五六名放在平日未必不能大魁天下，你斩了状元之位，做人又不是失败之极，同年以你为首是常情，我听说那些个回来的庶吉士经常和你饮宴小聚，你能力出众，又聘了我家二娘，他们谁能越过你去升官，你又如此年轻，呵呵。
　　后面的那几个不甘心叫你压一头做些小动作在所难免。
　　也不一定就是韦曲翰做的，他这人野心不大，又胆小怕事，还好脸，倒是先前走的苏文成不容小觑，虽面上退了，林有证去了礼部却处处受到掣肘，很是不顺。这老狐狸藏在暗处着实叫人不喜，临江府的都有钱，他们给宫里使钱使得凶，老韦在这事上，推波助澜，顺势而为少不了，起头肯定是临江府的。”郭大人拍了拍三壮的肩膀：“这事，我知道了，你还做你的本分史官。”
　　岳父岳母留了三壮用过晚饭，等他走后，郭夫人道：“女婿初入仕途，叫人告了刁状，却还不求我们为难韦正扬，于东海，显然是不见实证不定罪，赤子之心，有些心胸。”又道：“大妮儿的夫婿就差了点，前段日子还使人去找二女婿的父母，心术不正，得压着。”
　　“莫不是瞧准他的为人，如何舍得将二娘聘他。”郭大人没有妾室，三子二女全是夫人所出，两人疼爱孩子，以郭二娘的资质，家世，便是皇子正妃也做得，最终由了姑娘选了三壮，也是三壮人品，才貌都入了郭大人的眼。
　　晚上歇息，郭大人悄悄和老婆低声：“你道是谁？就是宫里的苏娘娘，前天陛下歇在她那里。女婿昨天答对得宜，老葛才肯早上叫人给我递话，若是女婿叫陛下问住了，这老家伙未必肯冒着得罪临江府的风险递话给我。”
　　“那老货肯给你递话就不错了。”郭夫人也悄声说道：“咱们女婿虽占了先，可临江府和京师派那个不想拉他下来。别忘了京师派后面站着你老师，你不肯帮扶太子，一副铁面无私的公允样儿，碍眼了，郭大人。”
　　“做人要讲良心，为官要为百姓做事做主，太子殿下若是行得正走的端，我自然帮扶他的正统，要是为了打压兄弟，置百姓安危，社稷大事如儿戏，我岂可因私废公。”郭大人叹气道。
　　“你这臭脾气，儿子女婿全连累，上次文儿本能升官，全是你得罪人，叫人告了刁状，害的他一个小破县令做了六年。”郭夫人也叹气。
　　“关我什么事，还小破县令，莫非有我这个老子，就他那纨绔样儿，还做官？屁都做不成。他要是有女婿一半的学问，早给他弄朝堂上站着了。”郭大人不服。
　　“那怨我喽，教子没教好？文儿做官还是我给捐的呢，你顶个屁用。”郭夫人锤他。
　　郭大人吃人嘴软，嘟囔了两句，到底没敢惹老妻。
　　三壮得了岳父岳母的指点，心里多少也有点儿谱了。
　　待小师兄出了内场，三壮也给他说了此事，叫他多加小心：“咱们哑巴吃饺子肚里有数。”
　　何秋点头：“晓得了。”要给陛下面子。
　　自此，青石关的文举和武举就来往少了。
　　不几日武举放榜，何秋中了武会元，武举的殿试便是秋猎，陛下带着喜欢的文臣武将下场的同时顺便观察武举，陛下看谁顺眼便点谁的状元。
　　秋猎在城外行宫，陛下点了两个起居注史官，一个侍读，一个侍讲随行，窦学士也叫跟着散心。
　　三壮就是那个侍读，自从上次御前答对，陛下觉得三壮说话有意思，便经常和他闲聊几句，多少也记住这位状元射技不错，能文能武，这次秋猎便点了他：“你既然拜师神射手，想必射技也有些窍头，这次带你好好表现。”
　　陛下这样说了，三壮就准备了骑装，长弓，羽箭。
　　他一介小官，没分到单独的马车，安全起见，就将弓箭捎在了岳父的马车上。
　　秋猎首日，陛下先给参与的众人讲几句勉励的话，再开弓射头一箭，剩下的就是大伙儿自由活动。
　　大伙儿来这都是为了在陛下跟前露脸，武将卖力捕猎，期望拔的头筹，叫陛下瞧见勇武，文臣用心吹捧，好显出自个的文采。
　　三壮一介文臣，却做武人打扮，一箭一个小动物，看着比武将还卖力些，傍晚收队，还猎到了一头熊，穿眼的箭技，武将都叫他压的抬不起头，下了马，又挥毫泼墨即兴写了篇《秋猎赋》，他一天鸡飞狗跳的，很是有些写头，用词也活泼有趣，陛下看了还夸了他几句。真是哪哪都有他。
　　有人旧事重提，去恭喜周爵爷：“状元郎能文能武，爵爷徒孙的徒弟都如此有出息。”
　　周爵爷笑嘻嘻的道：“何秋是表现的不错，你也觉得他能得个魁首？我还想着在陛下跟前卖卖老脸，给他讨个状元当当。你既瞧出他的不凡，不防帮扶几句，老夫记你的人情。”
　　这两人音量都不小，陛下又不聋笑道：“既然都看好何秋，那就点他罢。”又道：“吴爱卿是个路白水的戏友，瞧他这身手，倒是个活的路白水。”
　　都是“爱卿”了，旁人还能说什么，有些老臣依稀记得，陛下少年时就爱跟郭中超厮混，两人有段日子，还看话本上瘾，叫先帝很是恼火，为此郭中超还挨过板子。
　　郭大人谦虚的连连摆手：“吴猛到底年轻，轻狂了，轻狂了。”君臣二人相视一笑，自有默契在里面，看他其他人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