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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解困 ...

  •   是夜,正值十六,圆月一轮高悬于天幕,却隐在了乌云之后,四人四骑从玄策营朝着京城四个方向一路奔驰而去,一时间,沿途灯火全灭,不多时,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卫戍营有了动静,几乎是全营出动,在京城各处布下明哨暗哨,将整个京城全面戒严,防卫得如同铁桶一般。
      楚岚背负长刀,率领数十亲卫,出卫戍营,直奔圣驾遇袭的东大街花坊胡同。
      ……
      翠苑山庄,位于京城以北,隐在北郊的翠云山中,原本是圣元先祖为避暑而建的行宫别馆,乾安帝继位后,将旧虞二皇子荆华软禁于此,这件事只有皇帝本人和几位近臣知晓,外人不得而知。
      这一夜,除却京城,此处亦不平静。
      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自别院后墙翻入院中,摸到了一处宅院门外,有节奏地轻叩了几下门板。
      只听里面人咳嗽一声,他立刻推门,轻手轻脚地从里面掩了门。
      “属下拜见主子。”
      “起来吧,京城的情形如何?”说话的男人嗓音有些尖细,故意压低了声音又略显沙哑,屋中烛光如豆,男人的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露出的两只眼睛在烛火下闪着微光。
      此人正是被软禁在这儿的二皇子荆华。
      “回主子话,属下奉命一直盯着卫戍营,自从秦章赶去报信之后,卫戍营便倾巢出动,将整个京城封锁起来了。”
      荆华的嘴角微微上扬:“楚岚呢?”
      “楚岚亲自带了二十三名亲卫往花坊胡同去了。”
      “你确定那就是楚岚本人?”
      “属下看得一清二楚,确是楚岚无误!”
      “憨货就是憨货,到什么时候都上不得台面,不过略施小计就乖乖入瓮,本宫难道会把劫来的货留在城里等着他去找么?”荆华冷笑一声,“货呢?到哪儿了?”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藏在了后山的暗道中,随时听候殿下发落。”
      “确定没缀上什么东西?”
      “回主子,属下已经和兄弟们查过了,把货带出城时,干净的很,一路过来,没带任何累赘。”
      这一问一答,指的是皇帝身边是否有人暗中保护,一路之上又是否有人盯梢,那个所谓的货物,自然就是乾安帝本人。
      荆华一听“货物”送到,眼中蓦地窜出凛冽杀气,咬着牙笑道:“你们办事得力,本宫算是没有白养你们,走,随我去会会那位!”
      “是!”
      此时,窗外甬路上有一队禁卫巡夜路过,荆华朝窗户瞥了一眼,倾身将烛火吹熄,站起身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床面上铺着的锦缎被褥,露出底下的一截床板,他弯腰在床角两边各敲了两下,原本平整的床板立时翻了起来,现出一个只有一人能进入的密道入口来,那入口黑洞洞的,隐约还能看见最上面的两级阶梯,荆华使了个眼色,来报信的黑衣人立即会意,先一步进到密道中,荆华也一脚踏到床榻上,放下四周床帏,紧跟着黑衣人从入口中拾级而下。
      密道初时很窄,只容一人行进,待走下了大约三十几级石阶之后,前方豁然开朗,四壁工整,各类刑具一应俱全,俨然就是一座地牢,地牢的另一侧,还有一个相同大小的入口,直通向别院的后山,也就是这伙人“送货”进来的那个入口。
      待荆华他们下来时,地牢中已经有了三个人在里面,两个“送货”的黑衣人一左一右守在门边,而那个被捆在石柱上,蒙着眼睛的,正是当今圣上——乾安帝陛下。
      “景帝陛下!”荆华一见雁归,顿时爆出一阵狂笑,“想不到吧?京城一别数月,你这个谋朝篡位的东西竟会这么狼狈的落在你的阶下囚手里?!景昭!你也有今天!!”荆华激动得大呼小叫,声音嘶哑得如同吞过一嘴的粗砂石似的,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手脚也不受控制地手舞足蹈起来,就像是完全撇开了自己皇族的身份,彻底放飞自我一般,他恶狠狠地一把扯落蒙住雁归双眼的黑布,使尽浑身力气竟硬生生地把那布条揪成了两段,死死攥成拳头的双手青筋暴起,他两眼通红,脖颈上也青筋浮现,他磨着牙接近雁归,就像一头癫狂的野兽在挑选猎物身上应该从哪下口一样。
      地牢的四角点着几盏油灯,光线并不算昏暗,蒙眼布一撤,雁归刚一睁眼突然看见差点就贴在自己脸上的那张扭曲癫狂的面孔,饶是镇定如他,也免不了吓了一跳。
      “景昭,落到本宫手里,你就只有一个下场……”荆华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来,将锋利的刀尖抵在了雁归喉结上,一点点加力,直到刺破雁归的皮肉,血沿着刀尖缓缓淌到了刀身的血槽中,似乎,那个血槽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一样。
      荆华见了血,突然变得更加疯狂,他撤回手,把匕首凑到自己嘴边,伸出舌头将刀身上的血舔得一干二净,接着貌似回味地赞叹:“本宫喝过无数人的血,唯独没尝过姓景的,想不到你这个谋朝纂位的贼子,血的味道会如此美味……本宫不会让你那么快死的,本宫要把你的血一点一点喝光,然后再活剖了你的心肝和你一起吃下去……”
      “荆华!你疯了?”雁归恶心得眉毛都拧了起来,他盯着荆华的一举一动,那简直就跟个疯子没什么区别,“朕原本以为你只是拿江山社稷当儿戏,却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疯子……唔!”
      “景昭!”荆华突然扑了上来,挥舞着匕首直接刺进了雁归的左肩,他疯狂地咆哮,“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称朕!虞国是我们荆家的!和你姓景的有什么关系!”说着,他拔出匕首,抵在了雁归颈窝处,仍旧是一点一点加力,看着这个仇人的血灌满刀身的血槽。
      肩膀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脖子又被这么个变态拿刀放血,雁归疼得脸色发白,决定不再同他废话了:“荆华,你人被软禁在这里,竟还能有一击之力把朕挟持到这儿来,真是好本事啊!看来是朕小瞧你了!”
      荆华近乎贪婪地把刀上的血舔干净,转过脸来嘿嘿怪笑道:“本宫贵为太子,自然和你这个在外面讨过饭的贱坯子不同!本宫的母族,那可是大草原上飞翔的雄鹰,岂会是你们这些卑贱如泥土的人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雁归挑眉:“据我所知,你大哥如今还潜逃在外,而且暗中招兵买马,你就是杀了景昭,迟早还得面对荆晏,我倒是不相信,虞国境内你还能藏得下千军万马?就凭你这举事作乱的区区几十人还能翻起什么大浪花儿来?”
      “荆晏?”荆华眯了眯眼,轻蔑地笑道,“荆晏那个软蛋,除了会拉拢那些个快要入土的老鬼听他哭诉还会干什么?招兵买马?笑话!就凭他?什么样的兵马能抵得过北蕃的万千铁骑?!虞国之内,本宫的确藏不下他们,不过,有十方令在手,便可调动那些千军万马,等本宫杀了你,回到北蕃之日就是北蕃铁骑血洗中原之时!”说着,荆华从自己怀中拿出一块乌黑的令牌,举到雁归面前。
      那令牌用以混铁打造,状如草原骑兵惯用的圆盾,上面镂刻着“十方令”三个大字,形制古拙没有任何装饰,一看就是北蕃部落所制之物。
      荆华看了那令牌一眼,狂妄地笑:“此令一出,北蕃十大部落尽皆俯首!景昭!你这个伪君子不是最在意那些贱民的命么?等本宫率铁骑马踏中原之时,你的贱民一定会感激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哈哈哈哈哈哈!”
      雁归的视线从令牌缓缓移到荆华笑得扭曲的那张脸上,蓦地凝固片刻,然后嘴角一弯:“那倘若朕得了这块令牌,又会如何?”
      “就凭你?!一块本宫砧板上的肉也配……”说到这儿,荆华只觉得脑后一阵劲风刮过,耳边只听得一声刀鸣,他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没回头,只是瞪大了眼睛,呆滞地盯住雁归的脸,过了一会儿,又慢慢低下头去,眼看着自己胸前的锦袍一存一寸地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的皮肉上也渗出了血珠来,自右肩往下,斜到左腰,现出一条笔直的血线,随着血线的颜色越来越浓,暗红的鲜血瞬间淌了出来,荆华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左一右地朝两个方向倒了下去。
      断成了两截的荆华意识尚在,他躺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扭头看过去:“楚……岚!!”
      这一切瞬发于一息之间,楚岚一身玄裳站在原地,尚保持着双手握刀的姿势没变,斜劈下来的乌金长刀也未曾收势,把那青石的地面砸出个碗口大的石坑,崩出的碎石将将落地,他手中的乌金刀尚在铮鸣,刀身上竟然滴血不沾!
      好霸气的刀法,好快的刀!
      雁归也同样被此时此刻的楚岚所震撼,他的视线胶着在楚岚身上,片刻不离。
      这时,跟在楚岚后面那两名同样提着长刀的亲卫两步跨上前来,手起刀落斩断了捆着乾安帝的绳索,退到一旁垂首而立,楚岚收刀,站直了身体,微微垂眸:“臣楚岚,救驾来迟了,请皇上降罪!”
      雁归活动着被捆麻了的手腕,笑道:“建安候救驾有功,朕褒奖都唯恐不及,爱卿何罪之有?”好一会儿,乾安帝才从楚岚身上移开视线,迈步走到荆华的上半身旁边,略微弯腰,从他仍旧死死攥着的手中抽走了那块混铁令牌,嘴角一弯:“荆华,你说朕得了这块令牌,北蕃十部又会如何?”
      荆华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他盯着自己淌了一地的血和脏器,还有倒在了另一头的自己的腿,一边抽着气,一边将视线挪到了楚岚身上,满眼的不甘和愤懑。
      “二皇子是觉得楚将军不该这么快就找到这儿来?”雁归笑笑,抬头看着楚岚,“就你那点雕虫小技,骗一骗普通人或许可行,但对于定国封疆的大将军而言,无异于班门弄斧,二皇子,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看来你是真的不懂。”
      “陛下,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这儿再从长计议。”楚岚道。
      雁归笑了:“全凭大将军安排。”说着朝楚岚伸出手去。
      荆华已经没有心思去看别人如何了,他听见自己的抽气声越来越急促,眼前也越来越黑,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恋恋不舍地望向自己那近在咫尺,此时却无法触及的另一半身体,黯淡的视线就此定格……
      与此同时,楚岚刚握住雁归的手,打算让他借个力,却不料雁归才刚跨过荆华的尸体,身子就突然失去了重心,脚下一软,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楚岚眼疾手快,抓紧他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单手把人搂住,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你怎么了?陛下!要不要紧?!”
      雁归趴在楚岚肩上,脸色苍白,无力地哼哼:“朕受伤了……突然浑身无力……爱卿……背……”
      楚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光荣捐躯。
      如果不是还有自己属下和先前那两个乔装成黑衣人的暗卫在场,他姓楚的就算豁上身家性命,冒着冲撞圣驾的滔天大罪也得揍这个不要脸的一顿,然而,一眼看见那人被血染透了的袍袖和胸前的斑斑血迹,楚岚立刻就心疼了,抬手把自己的武器丢给亲卫:“你们前面带路,我背皇上出去。”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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