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七章 ...
-
第十七章
身边没有那个人的气息，没有那个人的温度。很冷。
朦朦胧胧睁开眼，床上一片狼籍。
怔怔的坐起来，看着如同战争现场的房里，有点置身于第三空间的错觉。
地上到处是玻璃的碎片，鹅毛被里的羽毛，碎纸屑；被撕成一条一条的窗帘，带着血迹和乳白色的痕迹，散乱的丢在地板上；摔坏的矮柜，抽屉都被砸烂，上面沾着的早就凝固发暗的血，呈一个奇怪的图案，好象在嘲弄着他……
他抓紧身下的被单，被单上也染透了血，他低头看看，手指变得僵硬。
出了什么事？
他想着，费力的要动一动，却扯痛了自己全身的伤，又跌坐回床上。他惊疑的望向床对面的镜子——碎裂的镜面，映出无数个他，映出无数张迷惘和不安的脸，映出无数个浑身是伤口的男人。
这……真的是他们的卧室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他呢？他在哪里？！
不顾身上的疼痛，他跌跌撞撞的下了床，踩着满地的玻璃往外走，恍然不觉自己的脚底被割出一道一道的血口。
没有。
没有他。
他走遍了主屋的每个房间，找遍了每处楼台亭阁，踏遍了后山和树林……没有，到处都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他恐惧，他不安。
他隐隐的觉得，自己失去了他。
永远的失去了他。
已经失去他了！！所有的细胞都诉说着痛楚。已经失去他了！所有的理智都燃烧殆尽。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没有任何可能再接近他，让他原谅他……
他躺进冰冷的水里，闭上了眼。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是他。
一个残缺的濮阳曦，代替他，继续活着。
濮阳曦惊醒，坐起来，扫视周围——被子安好，床单上没有血迹，窗帘仍然拉得紧紧的，镜子上也没有任何裂缝……
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回忆起噩梦的内容，却已经模糊不清。
不过，那样的梦，想不起也罢。
他牵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下了床。
“朝。”他呼唤着，打开浴室的门。
浴室很干净，似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濮阳曦皱眉，想到常年保持温热的大浴池，于是微笑着走出卧室，来到大浴室里。
透过满室弥漫的水气，他没有看到韩朝。
他迟疑了一会，下水将自己清理干净，回卧室换上浴袍，下楼。
客厅里很安静，厨房里也很安静。
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偌大的主屋里仍然只回荡着他喊他名字的回声。他开始心绪不宁，换了外出的衣服，一路找遍了所有的楼阁。
家太大也不好。
他强行按捺下内心的不安，想着。
梦魇里的场景忽然活了起来，当时那种惟恐失去的急切激烈的感情，全数涌进了他心里。不能相信，不能相信！头忽然疼得更厉害，濮阳曦跑回主屋，抱着头在客厅里坐下。
朝不会离开的。
至少不会什么都不说就离开。
一定是出去处理什么事情了吧，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再等等……
时钟的滴答声，忽然被放大了无数倍，在他脑海里鸣响着，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神经。每一声的间隔，似乎都变得十分遥远。
他的等待，好象也变成了永远。
什么时候，他也这么焦急的等待过吧……这种感觉，很熟悉……
什么时候呢？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叫喊着：他已经离开我了！！
头疼欲裂，有什么要从很深很深的地方挤出来！
濮阳曦喘着气，脸色惨白的躺倒在沙发上，陷入了昏迷状态。
梦魇，再一次占领了他全部的意识领域。
不，不是梦魇。
记忆，他的记忆全都回流了。
就连远古时候魂魄的记忆，也都清晰如画卷一样展开了。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韩朝，他还是冰山化成的精魂，一双显现出虚无的眸子，那么冷冷的望着他；他记得，自己微笑着跌进轮回里，许愿要再一次看见他，要让他那双眼睛只看着他；他记得，自己每一世都在找寻那双眼睛，每一世都无比失望；他记得，他在轮回里彷徨，只想再见他一面，担心那个人还留在出生的地方，他们就此隔绝，千世万世，永不得见；他记得，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他，灵堂之上，那双他思念了亿万年的清澈眼睛，淡淡的冷冷的看过来，他的魂灵颤抖着，喜极……
然后，然后就是他爱他，得到了他。
然后，然后就是那个人宁可背叛他，宁可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然后，然后就是痛苦，无边无尽的痛苦。
然后，然后就是在他以为再没有希望的时候，又一次轮回，他得以陪伴在他身边。
然后，然后那个人，居然接受了他。
那个人不知道罢，他已经有多么爱他。爱到他其他所有的感情，似乎都要因为对他的执着而枯竭。
正是因为太在乎他，所以才会不安，所以才想要借由伤害他来保护自己，来确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本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伤害他的，伤害他，就像刺伤自己。但是我很清楚，如果我不保护自己，我就会绝望，就会带着他走向毁灭。与其两人毁灭，不如我一人独自悲伤。
朝，你要和我分担悲伤吗？
如果真要和我共同进退，就为我做哪怕一点改变也好。至少让我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至少你必须解释这几年你要特地避开我的理由；至少你要明白，对我来说，任何事情都不及你重要。
头疼……缓解了。
濮阳曦能感觉到嘴唇上的温暖。
是那个人的气息。
他终于放下心，任疲惫再次把他拖入睡梦里。
这次，他睡得很安稳。
“曦儿，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休息够了，才有点意识，就听见耳边濮阳熙低低的询问声。
濮阳曦睁开眼，转头看向声音来处。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觉得脖子一僵，酸痛不已。他发现自己睡在自家卧室的床上，盖着薄被。床头灯开着，淡淡的光让室内仍然充溢着睡眠的氛围。就在离床大概一米的地方，他家兄长濮阳熙坐在软椅上，定定的看着他，见他醒过来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终于醒了，头还疼吗？”
“不了。”声音很沙哑。
濮阳熙站起来，到外起居室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正在整理前后记忆的弟弟。濮阳曦接过来，喝了整整一杯，总算润了嗓子：“我睡了多久？”声音依然还没有恢复过来，该不会睡得太久了吧。
“应该说，把你这几个月失眠该睡的都睡回来了。七天七夜，可真能睡。”濮阳熙把空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又坐下来，“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吗？”
“可能睡得太多，全身有点沉。”
“我叫潇儿上来看看你的情况。”
“你们都在？”
“没错，我们都住进来了。暑期到了，正好度假。怎么，不欢迎？”
“不是……”
“你的记忆恢复了嘛。”
“对。”果然是极度敏锐的人。
“这是好事，你就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点点头，听见脚步声，濮阳曦满怀希望的看向门口。门被推开了，一身凌冽气息的韩朝走进房间。濮阳曦眼睛一亮，嘴禁不住往两边咧开。
濮阳熙轻笑：“要吃饭了吧，我先下去了。”
他提着软椅走出卧室，还很细心的带上门，偌大的空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濮阳曦眯起眼睛，伸手。
韩朝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上床沿，握住他伸出的手。
“那天我醒来没看见你，你去哪里了？”
“采购。”
还以为……
濮阳曦笑了笑，顺势把韩朝拉进自己怀里：“不给我留张纸条……我找了很久。”
“白痴。我以为你会一直睡着。”
“朝，我想起来了。”
“……”
“对不起。”
“……”
“你不会去外国了吧。去也好，我跟着过去，反正我现在也是无业游民了。”
“已经拒绝了。”带些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濮阳曦笑出了声：“不管怎么样，我要应聘你的副手。”
“不缺。”
“我是免费劳力。”轻轻的说着，垂下眼，正对上韩朝的一双眸子。
那双眸子里，是他濮阳曦的脸。
许多许多年前就想要实现的这一幕，终于成为现实。就算他们之间还有许多的摩擦，还有许多不能如愿的棱角，至少他们都明白，对方是爱自己的。
“朝，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这些年一直都盘旋在心底的问题，曾经像几根钢刺一样扎在心里。
“……知道。”韩朝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回答。
“还是算了，你想说的时候就说吧。”这大半年的事情，搅得他们俩一团乱，这几根刺反倒是松动了，掉了。不过，朝本来就不是喜欢说话的人，要等他主动解释，恐怕是不可能的吧。忽然间，一个想法闪过，濮阳曦瞬间眉飞色舞起来：“啊，朝，我想到一个解决我们交流障碍的办法。”
韩朝露出疑问的神色。
濮阳曦一把搂紧他，仿佛已经看到甜蜜的前景一般笑弯了眼：“呵呵……”
楼下，餐厅。
闲人（友人？）一：这两天真是累惨了，朝心情坏的时候实在很恐怖。
闲人二：没错，曦失忆的时候也没这么可怕。他身上的冷气，直逼南北极。
闲人三：别说话了，好好吃饭。没准这是今年我们能吃到的最后一顿朝做的大餐了。曦见色忘义的前科不少。
闲人四：我可算是大功臣……他不会这么绝情吧。要不是我处处给他制造和朝相处的机会，他也没那么快恢复记忆啊。
闲人五：说到出力，我们谁没有出力？
闲人一：呵呵，没错。头儿，就当奖励我们，放我们几天假吧。
闲人五：……把手里一部分工作和朝交接，不过，不能放假。
闲人四：头儿，是不是能看到久违的连体婴了？
闲人五（微微一笑）：……
闲人六：呵呵，我把酒吧暂时关了，到你们办公室坐坐吧。
闲人七：我也去。
闲人八、九：真是很巧，最近有个案子和大学有关，呵呵……
众人同笑，仿佛一出好戏已经在眼前上演。
-------------------------------------------
==============》看右边上角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