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禾刀

1、梦游

　　《私有》
　　禾刀/文
　　2022年11月22日
　　首发晋江感谢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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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城九月末，夜色深浓，厚重云层压过天际。
　　夏日晚风裹挟江水的潮气，带走白日的燥热。

　　位于南堤新区泰和南路的别墅区内，一栋红顶别墅灯火通明。
　　后院泳池被装点成了宴会现场，酒水餐点琳琅，年轻男女们嬉笑打闹，伴随悦耳的音乐，延续了盛夏的热烈。

　　今天是辛吟的十八岁生日。
　　陈薇特意为她办了场生日宴会。

　　这算是每年的固定环节。
　　但今年不同的是，辛鹏难得到场。

　　二楼尽头的卧室内，辛吟听着楼下的声响，涂上嫩色唇彩，凑到镜子前抿了抿唇，莹白指尖抹去溢出唇线的色染，纤长的睫毛微扬，她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颇为愉悦地翘起唇角。

　　很精致，很辛吟。

　　起身，走到落地镜前，辛吟挽起长发，用黑色缎带绑成高马尾，露出舒展纤薄的肩颈，抬起的双臂细长白皙，暖色灯光下犹如最润泽的美玉。

　　设计经典的白色束腰连衣短裙，将她从小学习芭蕾而养成的优美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她举手的动作，裙摆微微上移，露出被软组织薄薄附着在小巧骨架上的大腿，线条流畅，骨感又不干瘪，灯光打在其上，衬得愈发光泽莹润。

　　宛如高贵的天鹅。
　　她很知道该如何突出自己的美。

　　摸了摸空荡荡的脖子，辛吟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本想戴条最简约的款式，可目光落在宗然昨天送她的项链上时，手指微顿。

　　她看着这条恨不得直接把坠饰刻成大牌logo的项链，没趣地微挑眼尾。
　　嫌弃归嫌弃，她还是捡起项链戴上脖子。

　　扣好尾扣，辛吟瞥到左手腕，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
　　她转身来到床头，眼底漠然地拿起手表熟练地戴在腕上。

　　深棕色的皮质表带和今日的搭配格格不入。

　　“辛吟，你衣服换好了吗？阿姨让我叫你下去吹蜡烛。”
　　郑岁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辛吟回神，没回答，踩着黑色的高跟玛丽珍走到门口，刚打开房门，郑岁苒被泳池水打湿的发尾映入眼帘。

　　“他们又闹你了。”语气是肯定。
　　辛吟搭在她的手腕：“要不要进来吹干？”

　　郑岁苒摆摆手：“不用了，待会就干了，快下去吧。”

　　辛吟没坚持，反手带上门，拉着郑岁苒走上旋转楼梯，声音轻柔：“那些酒桌游戏你玩不过他们的。”
　　“我知道，可是宗然他们很开心的样子，我不想扫兴。”郑岁苒侧头看向辛吟清丽精致的眉眼。

　　“输了又是大冒险？”辛吟无奈轻笑，转眸对上郑岁苒的视线。

　　女生笑起来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美，轻飘飘的一眼便能攥取旁人的呼吸节奏。

　　只对视了两秒，郑岁苒便不自在地垂下眼，嗯了声：“我算好的了，抽中喝柠檬汁，成嘉楠才叫手气差，抽到跳泳池。”她捏了捏半湿的头发，“这就是被他溅到才湿的。”

　　辛吟眼前自动浮现出成嘉楠贱嗖嗖的模样，可以想象他耍宝作怪跳泳池的幅度有多大。

　　二人走到后院，轻快的乐声豁然清晰。
　　陈薇特意请了专业的爵士乐队来到现场演奏。

　　来的客人大多是辛吟从小到大的同学，还有辛鹏陈薇生意场上的伙伴，说是她的生日宴会，除了庆祝外，也有攀谈结识的性质。

　　富家子弟最会享乐，一个简单的泳池趴也被他们玩出了花样，助兴的怪叫和嬉笑在后院的各个角落响起。

　　辛吟一眼便瞧见了被人群簇拥的宗然，男生眉目清俊淡雅，白色衬衣，衣摆束缚进深色西裤，衬得腰肢细窄，气质愈发卓然，在一众花花绿绿的打扮里清流到刻意。

　　有够装的。
　　辛吟收回视线。

　　“来了。”
　　她走到陈薇身边，语气稍冷。

　　宴会主角到场，陈薇收紧握住辛鹏手臂的力道，脸上堆起笑意，冲辛吟道：“小吟下来啦，那我们正式开始吧。”
　　辛鹏闻言停止了和好友的叙旧，放下酒杯，转身看向女儿，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吧。”

　　辛吟眉眼低顺，跟在二人身后来到被淡粉色玫瑰簇拥的台前。

　　喧闹渐渐平息，大家视线聚焦，等着一家之主发言。

　　辛鹏年过四十，虽久经世故的生意场，但看起来依旧温润俊逸，他亲昵挽着夫人陈薇，恩爱尽显。

　　辛吟垂睫淡淡扫了眼二人相握的手，眼底漾起一抹嘲弄。

　　“今日是小女辛吟的十八岁成人礼，我在这里首先感谢各位的到来。”辛鹏拿着话筒，话语得体。

　　台下响起掌声，宗然看着柔光灯下宛如小天鹅一般的辛吟，手插兜，嘴角扬起无意识的弧度。

　　郑岁苒一直观察着他，自然也捕捉到了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轻咬唇肉，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台上。

　　“……希望大家能在这里度过开心的时光。”
　　辛鹏的客套话说完，陈薇连忙接过话筒，笑声爽朗：“那接下来欢迎我们的小寿星吹蜡烛！”

　　话音刚落，侍者推着蛋糕车从人群后走来，将近半米高的粉色蛋糕犹如最华美的装饰物，在此刻这个场景里浮夸又诡异地相配。

　　辛吟站在被插上蜡烛的蛋糕前，宛如精致的人偶，脸上的笑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完美。

　　她闭上眼做作地双手合十，抵在唇前。
　　在众人合唱的生日快乐歌里，没有许任何愿望。

　　歌声结束，她微睁开眼。
　　眼里一片清明。

　　吹完蜡烛后就是切蛋糕，侍者适时递来长刀。

　　拿着刀，辛吟停顿片刻，随即偏头望向一旁的陈薇，笑意更浓。
　　陈薇微怔，但很快回过神，她牵着辛鹏上前，二人将手搭在辛吟的手上，在观众的掌声里共同举着刀将蛋糕切成两半。

　　一派美好和谐的家庭氛围。

　　切完蛋糕，辛吟照例说了些感谢的套话，模样乖巧大方，任谁看了都觉得辛家的女儿是个贵气十足的大小姐。

　　非常上得了台面。

　　一套没有新意的流程结束，成年人进入里屋聊天，余下便是年轻人的轰趴时间。

　　郑岁苒走到辛吟身边，还没说话便被她塞了一盘蛋糕。
　　“尝尝。”辛吟舔了口勺子上的奶油，“甜梦家的，提前一个月才订到的。”

　　郑岁苒捧着盘子，没有动，看向一旁的桌子，糯声道：“我的礼物你还没拆。”
　　辛吟看了眼小山般的礼物堆，放下勺子走过去：“现在就拆。”

　　郑岁苒送的是某名牌家的编织包包，小小的一个，非常可爱。
　　“这是秀款，我等了好久才到。”

　　“我喜欢。”辛吟朝她眨眨眼，把包在身上比划了几下，“怎么样？”
　　“好看。”郑岁苒抿唇笑了笑，模样娇憨。

　　两人正说着话，宗然和成嘉楠一帮男生凑了过来，也带来了吵闹。

　　“哟，我们辛大小姐怎么看着兴致不高啊，到吹蜡烛才下楼，我们游戏都玩过几波了。”成嘉楠欠揍的嗓音带起一阵附和。

　　辛吟和他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大学也不例外成了同校，早习惯了对方不正经的贱样。

　　她上下扫了他一眼，懒声道：“听说某人成猴儿变成了落水猴，还把我们郑妹妹溅了一身水。”话音停顿，抬眸望向宗然，眼角上挑，“干得漂亮。”

　　成嘉楠极其瘦，还很黑，从小就有个成猴儿的外号。

　　宗然对上这双眸光纯澈，形状却极为妩媚的眼，片刻出神，但很快恢复如常，低眉哼笑出声。

　　算是认了这个“功劳”。

　　郑岁苒看着宗然的这个笑，往辛吟身后藏了藏。

　　“那是我一时失手，有本事咱再来一把。”
　　这话是对宗然说的。

　　宗然摇摇头：“再来几把都一样，你输定了。”
　　“哎！很嚣张啊，不行，你越这么说我越要再来。”成嘉楠边说边扯着宗然回去继续玩骰子。

　　宗然还想和辛吟多说几句，目光触到对方脖子上的项链，眼尾轻扬。
　　瞬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等人走远，辛吟嘴角的弧度落了下去，垂下长睫，掩去眼里的冷淡。

　　事和人。
　　都很无趣。

　　郑岁苒视线还在宗然身上打转，手指下意识交缠，低声自语：“宗然人真好。”

　　“哪好？”
　　辛吟没抬头，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郑岁苒没想到辛吟能听见，一时间耳后发热，飞速地眨了眨眼，局促道：“嗯……能力强，人又帅，人缘也好，大家都喜欢和他玩。”
　　害羞的郑妹妹搜刮了半天夸赞的形容，但蹦出来的只有最浅显直观的刻画。

　　辛吟听着，应和地点点头，却是不在意的神色。
　　她可不好奇宗然对外营造的好人设。

　　目光搜索着礼物堆，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辛鹏送她的礼物。
　　她小心将它拿出来，撕开淡紫色包装纸。

　　是一个巴掌大的扁平丝绒首饰盒。
　　女生动作微顿，随即打开。

　　一条镶满钻石的华贵手链映入眼帘，下面缀着颗黄色宝石，在灯光折射下熠熠生辉。

　　辛吟黑眸一沉，面无表情地眨眨眼。

　　“哇，好漂亮啊！”郑岁苒凑上前，由衷赞叹，“叔叔好有心。”

　　“嗯。”辛吟看着她笑了笑，一副惊喜的模样，哑声道，“是很漂亮。”

　　她拿出手链，随意扔进郑岁苒送的包里。

　　可是她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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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过半，辛吟应付了几波前来交际的客人，随后便趁着众人不注意，走进大堂，拿出包里的手机。

　　她倒进沙发，慵懒地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划拉屏幕，消息栏里堆满了祝福的微信，她随意扫了眼，看到了五分钟前相怡给她打的未接语音电话。

　　辛吟轻笑，今晚第一次露出衷心的神色。
　　她立刻回拨过去，两三秒后便被接通。

　　“心心，生日过得怎么样？”相怡边问边将车停好，解开安全带。

　　辛吟闻言笑容淡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嗓音低迷：“挺好的，爸爸还特意从京州回来了，就为了陪我过生日。”

　　“舅舅回来啦，那我明天就去拜访。”相怡下了车，法式吊带长裙及膝，细带搭在光洁的肩头，衬得她身姿绰约，冷棕色的长卷发随意披散，慵懒又明艳。

　　她捏着手机望向眼前熟悉的别墅，归家实感浓烈。

　　辛吟不解：“你不是前天就回来了么，我还等你今晚过来呢。”
　　相怡手搭着车门，没有关上，声音含笑：“这不是听你的语气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所以特意来接你逃出去的么。”

　　“……”辛吟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你来了？”
　　相怡挑眉，笑容明媚：“出来吧，我已经在门口了，偷偷的，别告诉舅舅他们。”

　　辛吟感觉心口像被注入了一道暖流，她挂了电话，上楼回到卧室，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到落地窗前看向大门口的位置，果真瞧见那里停着一辆暗绿色的保时捷，相怡站在车边朝她卧室的方向挥了挥手。

　　辛吟翘了翘唇，轻声跑下楼，在路过后院门廊时和站在宗然旁边的郑岁苒视线隔空相撞。

　　对方下意识就要叫她，被辛吟用手势制止。
　　郑岁苒连忙合上嘴，眼见着女生悄声出了别墅。

　　她茫然地眨眨眼，宗然偏头注意到她盯着大门口看，不由也顺着瞧过去：“看什么呢？”
　　男生低压的声线自头顶响起，郑岁苒后背僵直：“没看什么。”

　　“辛吟呢，这丫头怎么又不见了。”成嘉楠喝了不少调和酒，有些上头，脖子到脸颊红成了一片，“今天她这个主角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不像她风格啊。”
　　“郑妹妹，她有和你说去哪了吗？”成嘉楠轻佻一笑，视线直直看过来。

　　郑岁苒不习惯成为视线焦点，不自在地手背后，但还是替辛吟圆谎：“她说她身体不太舒服，回卧室休息了。“
　　“让我们不要打扰她。”又补充了一句。

　　“怎么突然身体不舒服，是不是着凉了？”宗然眉头轻皱，解开手机，准备给她发微信，“我问问她。”
　　郑岁苒抿紧唇，看着宗然手指敲打屏幕，没再言语。

　　“看你紧张那样，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她的谁呢。”成嘉楠挪揄调笑，惹得周围一阵低低的哼笑。

　　宗然不甚在意地挑了下眉，没有反驳。

　　他和辛吟自小便有娃娃亲，虽说是两家母亲怀孕时口头开的玩笑，但近年来，随着两家商业合作的深入，这个玩笑逐渐便成了心照不宣的承诺。

　　在他心里，辛吟就是他的所有物。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反之也是如此。

　　“那个叫夏即的是真不参加聚会啊，叫几次了都，这么傲的么。”
　　“呈夏的公子看不上我们呗。”
　　“切，那又怎么样，呈夏再厉害，他也是个半天憋不出屁的废物，除了家世好还有什么。”
　　“高中那会我就看他不爽了，阴气沉沉的，朝他打个招呼跟没听见一样，甩个脸子给谁看呢。”
　　“哎，你们不觉得他戴那黑框眼镜显得特别傻逼么。”
　　“还有那长刘海，太傻逼了哈哈哈哈哈。”
　　……

　　话题被莫名带到了高中时期班上最孤僻的夏即身上。

　　成嘉楠扭头淡淡扫了眼谈论的三个男生，声线低冷，和刚刚嘻嘻哈哈的模样大相径庭：“喂，别说了。”

　　三人下意识闭上嘴，懵了几秒，旋即在成嘉楠的眼神里回过味。
　　操，夏即是宗然的朋友。
　　宗然还在场呢。

　　“宗然，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主动挑起的话题的男生满脸尴尬，连忙找补。

　　“没关系，夏即性格是有些孤僻，不太爱参加圈里的聚会。”宗然熄掉手机，手插兜，闻言笑了笑，“他从小就这样，要不然也不会只有我这一个朋友。”

　　说这话时，宗然自然而然地微抬下颌，眼角上扬，一副高位者的姿态。
　　潜移默化的让人觉得，和宗然交好是夏即的荣幸。

　　给人感觉，
　　堂堂呈夏的公子又如何，还不是得求着和他做朋友。

　　男生们纷纷附和：“还是你脾气好，给我可受不了那样的。”

　　“他人挺好的。”
　　宗然轻声维护，可眼底的愉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