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进化论》轻***君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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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屁儿子的报复行动就这样有条不紊的开始了。
　　都怪我之前一时糊涂，把膳食大权交到了他手中，这下可好，一连几天，他的花样层出不穷，什么胡萝卜全宴，芹菜大餐，凉拌香菜加洋葱……还美其名曰“增进膳食平衡”，其实说穿了就是两个“凡是”——凡是我不要吃的他就坚决欢迎，凡是我爱吃的他都坚决抵制。
　　我几次提出抗议，可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营养学资料，论证起营养价值来一套一套，最后还不忘来一句“就没见过这么大年纪了还挑食的，几岁了啊你？”，把我噎得够呛。
　　他搞出来的这些“营养食品”，食之恶心，弃之浪费，弄得我这一靠近餐桌就倒尽胃口，可做都做了，何况菜钱还是我的，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只好闭着眼睛吞了下去。
　　臭小子，你等着，你做初一，就休怪我做十五！
　　好容易逮到一个星期六不用加班，趁着臭小子下午做作业的时候，我赶忙飞奔菜场大肆采购，回来后又忙活了好久。等他写完作业，精神抖擞着过来做晚饭时，我已经准备就绪，殷勤的把饭菜端了出来。
　　他感到气氛有异，探头去看，整张脸立刻皱了起来。
　　苦瓜炒肉片，百合绿豆粥，凉拌苦瓜丝，百合苦瓜汤……
　　哼哼，知道你讨厌百合和苦瓜，我就特地弄了个百合苦瓜宴算作回敬！
　　“哎呀，怎么不吃啊，是不爱吃么？你不总跟我强调不能挑食么？苦瓜很有营养啊，富含维生素ABCD清目润喉提神醒脑养颜排毒功效卓绝老少咸宜……”
　　死小子不开口，狠狠皱着眉头，百无聊赖的用筷子扒着白饭。
　　见此情形，我不禁心情大好，炫耀似的夹起一大筷苦瓜炒肉片就往嘴里送。
　　然而才刚嚼了两下，就有一阵强烈的苦味直窜脑门，这下，我的脸也皱了起来。
　　我怎么就忘了呢，除了方便面和挂面，我能做好的菜原本就屈指可数，何况是从来没搞过的苦瓜！
　　臭屁儿子开口：“怎么啦？”
　　死也不能让这小子知道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艰难的吞咽下，然后努力自然的微笑：“其实，我午饭吃得有点多。”
　　“……是么？”
　　结果，那天晚上，我们俩谁也没有吃饱。
　　晚上肚子饿得受不了，只好去厨房，一路上我不敢开灯，贴着墙垫着脚尖走路，连大气都不敢喘，跟做贼似的。溜到了厨房，也没开大灯，只用了个脱排油烟机的小黄灯照明，小心翼翼的架开锅子，煮起储备的方便面来。都怪这阵子邻居大姐又搞“失踪”，臭小子晚上一直睡在我这儿，要是让他发现我放着一桌子的苦瓜百合宴不管，偷偷煮泡面吃，非嘲笑死我不可。
　　方便面下锅，很快香气扑鼻。我正烧得开心，忽然听见一声响动，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影。我这一记被吓得不轻，虎躯一震，差点把锅子给打翻了，幸好还算反应及时，一把扶正了，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摸到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厨房总算大亮。
　　——面前的那个除了臭屁儿子还会有谁？
　　我手握锅子被抓了个先行，有点尴尬，正想胡乱找个借口推托，却听得“咕噜噜噜噜～～～～”的声响，清脆如童声合唱。
　　臭屁儿子的脸顿时红了，从额头直红到耳根子，那样子别提有多好玩了。
　　这下轮到我放声大笑。
　　——原来这小子也是来觅食的。
　　于是，我俩决定暂时休战，一人拿了一只碗，盛面，吃完，咂吧嘴咂吧嘴，开始大眼瞪小眼。
　　末了，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开始语重心长地说教，什么先人教导我们“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什么菜市场的青菜今天又长了几毛，什么全世界有多少儿童因为饥饿在生死线上挣扎，什么马丽安东尼奥就是因为浪费羊角面包被激愤民众送上断头台，什么当年我学校的食堂大妈有多恐怖……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食物的怨恨是可怕的。原来还想给他编排个罪名，可惜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最后只好引用主席名言“浪费就是犯罪”。
　　我这张嘴向来都能颠倒黑白，但凡出口，无往不利，这小子听我长篇大论完毕，不声不响的回去睡觉了。
　　从这天开始，他果然没再往吃食上动过坏脑筋。
　　可是，要以为他的报复行动会就此收手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家是两室户，平日里我睡一间，另一间当客厅，客厅里有个沙发，可兼作床铺之用，以前臭屁儿子每次来过夜都用这个对付。本来嘛，我是主人他是客，向来客随主便，况且我是长辈他是小辈，他睡沙发我睡床，天经地义！
　　然而自从他将工作重心自吃食上转移后，就开始在床铺问题上刁难起我来了。按照他的说法，既然我是主人他是客，自然不能怠慢他，况且他还幼小我正青年，所以他睡床我睡沙发，理所应当！
　　本来就他这点儿能耐，我怎么会说不过给他？只是考虑到睡沙发毕竟不利于儿童骨骼发育，万一他将来矮了瘸了歪了斜了驼背了，追根溯源就成了我的不是，只好发扬中华民族爱护幼小的光荣传统，乖乖把床让给了他。
　　等晚上一躺下才知道后悔，沙发又窄又短，外加还有个突起来的扶手，这点高度，不垫枕头则太低，再垫个枕头又嫌高，偏生我这人睡眠时对维持头部与颈部角度之承受体差异具有相当的敏感性，换句话说，就是比较容易落枕，这下可好，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
　　本来我还盘算能不能软硬兼施，夺回对床铺的制霸权，可一进房间，就发现那臭小子早已沉沉睡去，害我只好退了出来。
　　有一点我要申明，我可不是像电视上演的或者邻居大姐的文中常写的那样，是因为看到什么天使般的睡脸不忍心打搅才退出去的。我之所以这么轻易的退出来，是因为看到那臭屁儿子正如八脚章鱼一般紧紧抱着我的被子，一脸奸邪的呼呼大睡，还不时在床单上蹭蹭，蹭掉一圈幸福的哈喇子。
　　目睹此情此景，我顿时失去了夺回阵地的动力。
　　思来想去只好拉出几件暂时不穿的衣服，卷成一团垫在脑后，硬着头皮睡了下去。
　　就这样，一夜过后。
　　我的某个身为造型师的女委托人惊喜地发现：“哎呀，律师你今天这个造型摆得真不错。你看你看，斜向四十五度的侧脸，搭配稍稍扬起的脖子，再以这样的姿势斜眼看你面前的人，啊～真是狂傲中不失典雅，凌厉里更带知性……”
　　把我寒得差点当场就晕厥过去。
　　还是男委托人明事理，看我这样，唏嘘不已道：“这位律师，您真是太敬业了，脖子扭了还坚持工作。”
　　见我拼命努力点头，他便再接再厉，颇为担心的问了一句：“这毛病开庭前会好的吧？实在不行……您先去休息？我找您同事商量商量？”
　　切！摆明了是怕影响出庭效果。
　　我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都是那死小子不好，害我真的落了枕，症状还如此严重。
　　此仇不报非君子！我气冲冲的回家，做好了全面开战的准备。
　　谁知一进家门就闻到一阵菜香，我的口水唰的就下来了。
　　红烧肉，冬瓜蹄膀汤，青椒炒大肠……爱啊，都是我的爱啊！
　　这些天因为和臭小子的斗争，好久没吃这些好的了，没想到我心心念念的这些菜色今天竟然汇聚一堂，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心里虽然奇怪，不过美食当前，还是把跟臭屁儿子的个人恩怨姑且放到一边，大快朵颐起来。
　　饭碗快见底时，这小子突然开口了。
　　“昨天不好意思，害你睡沙发扭到脖子了，我还是把家里的钢丝床搬过来吧。”
　　这话差点把我的下巴惊得掉下来。
　　这小子竟然会道歉，是不是吃错药啦！我想起今天的菜色，一阵毛骨悚然。然而过了半小时，一切如常，估摸着菜色里没下巴豆泻药之类，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你……难不成是真心道歉？”
　　他把手一摊：“俗话说，人民内部矛盾内部解决，搞斗争劳民伤财、损人不利己，何必呢？”接着又讲了讲楚汉之争象棋的由来，讲了讲国共合作一致攘外，讲了讲求大同存大义……最后得出要“以德服人”的结论，也不知他哪里学来的。
　　我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却依然放心不下。
　　说实话，这小子和我这么犯冲的原因有一大半归功于我们俩脾气太像，若我是他，也绝不可能那么轻易放下过往恩怨立地成佛。所以，在他看似平静的言行下，一定酝酿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那之后的一周里，我日也防来夜也防，一直提心吊胆小心谨慎的过着日子。虽然暂时没有任何地方被那臭小子阴到，但这个世界上毕竟有太多的花招是我防不胜防的。
　　照照镜子，发现由于睡眠不足眼眶下着实黑了一圈，害我没少被所里的同事嘲笑，一周尚且如此，长此以往下去可怎么得了？
　　于是我决心议和。
　　不是臭屁儿子之前嘴上说说的那种，而是真真正正的议和，停火，休战！
　　星期天一早，我就拿出亲自拟定的《和平共处条约》。
　　臭小子颠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最后要求我补上一条“不得相互辱骂（包括不带脏字的精神攻击）”。
　　我心想你小子要是给我安分守己点老子用得着精神攻击吗？但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是补充了上去。
　　那臭屁儿子见状，满意的点点头，签字同意了。
　　我半信半疑：“你真的不再搞什么花样了？”
　　“是啊，”他点点头：“反正该达到的效果也都达到了。”
　　“什么效果？！”我大惊，莫非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算计了却没发现！
　　只听他优哉游哉的道：“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我会想法子对付你，我就偏不，让你疑心这疑心那吃饭睡觉都不踏实，这不？成效显著吧？这就是‘以德服人’啦。”
　　看他那臭美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开口骂得他找不着北，却见他把刚刚签署生效的《和平共处公约》横在我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不得辱骂对方，注：包括不带脏字的精神攻击”。
　　好小子，竟然都算计好了！我的预感果然没有错，这小子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我在心里哀叹，只要这小子在我家一天，就好像搁了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似的，指不定哪天就爆了。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这么想着，不禁瞟了一眼日历。
　　嗯？如此说来……
　　“你在我这里住了多久了？”
　　“嗯……记不清了……”
　　“这么说吧，你上次见到你妈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又想：“一个多月前吧……”
　　“她以前有‘失踪’过那么久吗？”
　　“没。”
　　“……”
　　我和他面面相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邻居大姐，可能，也许，大概，真的，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