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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饮弱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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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正浓。
大殿内流光溢彩,歌舞昇平。
殿门外,闵昭细心地抚平刘毓晗衣领上的褶皱,柔声道:“少喝点,今晚不住宫里。”
刘毓晗拉下她的手,点着头嘴角勾起一抹笑:“一会我去找你。”
闵昭颔首,目送他进殿后,转身朝女眷们方向走去。
夜宴刚刚开始。
銮座上的乐安帝冲下首的太子刘衍戎招手,刘衍戎依言上前,接过圣诏念新春颂词。太子刘衍戎是几天前刚从战场赶回来的,休养了几日,此刻倒是精神头很足。可乐安帝的龙体愈来愈差,在太子回来的当天就下诏让太子监国。
闵昭坐在女眷中,望着前方被烛光晕染的刘衍戎,微微唏嘘。那日宫门口送别直到今夜,一晃数月,她闵昭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确实是亏欠了太子殿下。
刘衍戎念完圣诏,瞥见闵昭正看着自己,讪讪一笑,移开目光归到席中。闵昭也收回目光,猛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抬头原来是温良娣。
数月不见,温良娣倒是丰腴了不少,面色也比先前好上许多。闵昭并不想与她搭话,微微一笑敷衍而过。
“如意,你我很久没见,还过得好吗?”俩人离得不远,温良娣先挑起了话头。
闵昭被她话中的语气弄得有些不舒服,冷冷地回了一句还好。
温良娣无声地笑了:“今晚的九殿下瞧着比平日里更加地仪表堂堂,想必是如意的功劳吧。”
闵昭一怔,顺着她的话目光透过人群,瞧见他正笑着不知在跟哥哥说些什么,仪表堂堂吗?闵昭不由地弯起了嘴角。
“如意跟九殿下的感情可真好。”温良娣顿了顿,又缓缓开口,“只是别太委屈了自己才好。”
“哐当!”太子殿下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青花瓷碟,下头的人连忙上来收拾。刘毓晗与闵子骞也停下了话题,刘衍戎略略尴尬地笑着让大家继续。
“太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好巧不巧刘毓晗跟刘衍戎是邻座。
刘衍戎摇摇头,他能说方才在父皇跟前得知闵昭在瞧自己的时候差点乐晕,强逼着自己不往她那边看才平安地归了席;他能说归了席之后有瞧见闵昭的目光又移了过来,嘴角还浮起了笑意,可是自己瞬间领悟那不是在对着自己笑,这么一个错手才打翻了碟子吗?
“如意,方才在看你。”
刘毓晗当然能闻出话中的酸味,哪个男人乐意自己的妻子被人惦记,可对着太子的愧疚和那之后不落井下石的感激,刘毓晗没有说话,淡淡地撇开了脸。
此时的刘衍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可又不知该如何辩解,只怕会越说越多越描越黑,索性也不开口,顾自己喝闷酒。俩人不欢而散。
宴席渐渐收尾,一些不胜酒力的已经被小公公们七手八脚地扶了下去。刘毓晗因为答应了闵昭,只小酌了几杯倒没什么醉意,可身旁的太子从方才就一直闷着头喝酒,此刻已经醉眼迷态,怕是除了酒再也分不出旁人。刘毓晗微微蹙眉,伸手招来身后的人,让他们扶着太子回宫。
闵子骞又提醒了一次明儿别来晚了,也离了席。刘毓晗这边的人也撤得差不多了,抬眼瞧闵昭那一边竟然还是满满地一桌。刘毓晗一眼就能瞧出哪个是她,在一群华服宫眷中闵昭很特别,很特别……朴素到特别。
看着哄闹的宴桌上,闵昭被一群珠光宝气的浓妆贵妇们围着,笑得敷衍而勉强。刘毓晗看着心里一酸,起身朝她走去。
“如意。”刘毓晗站到她身后轻声叫她。
闵昭回头一看,又看了看狼籍一片的对桌,了然地一笑:“要回去了吗?”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刘毓晗笑着冲她伸手。
桌上的几名贵妇出言让闵昭再坐一会,见她执意要离开,又瞧见她身后的刘毓晗,调笑了几句少年夫妻感情好之类的话也就不再勉强了。
除夕的夜没有下雪,但是很冷。
马车里闵昭抱着火塘子还是不停地哆嗦,刘毓晗把自己最厚的一件外袍给她披上,两只手捂住她的脸,低声笑问:“还冷吗?”
闵昭有些傻气地笑着摇头。
当闵昭扶着刘毓晗的手下马车,还未站定,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天上窜起一道光,新的一年到了。
“九哥哥?”
打发走马车,刘毓晗握住闵昭的手,面含笑意地对她说:“我们可以看完再进屋。”
“嗯!”
街头巷口,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梳着小髻的孩子们手里拿着彩灯欢快地在人群里窜来窜去。一些吃完年夜饭的人家都全家出动拥挤到了门口,三五一群地围着吆喝。
闵昭侧过脸,发现他也正侧过脸,顿时脸上一热,脑子里有些晕眩。突然一个大力往后,闵昭的背重重地砸到了胡同口的墙上,一辆马车瞬时擦肩而过。
刘毓晗细细地喘着气,担忧地问:“如意,还好吗?”
“嗯,我很好。”
刘毓晗回头看街上,并没有人留意到他们,闵昭在他怀里推他。刘毓晗转回头,唇重重地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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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翌日刘毓晗拉开房门,已临近中午。桐儿和二狗子对着房门口拜了年,刘毓晗随后塞了两份红包给他们。桐儿和二狗子到了谢离开,刘毓晗关上房门回到床前,闵昭依旧在熟睡中。
刘毓晗掀起被子,将闵昭搂在怀里,闵昭皱皱眉,咕哝了几句又没了动静。刘毓晗也不叫醒她,捧着她的脸细细地看,看到自己心动了就密密地撒上一层碎吻,吻到自己不能把持了就停下,安静地抱着她。
不是刘毓晗不想,而是他觉得他的如意折腾了一晚上,很累了。
等闵昭醒来的时候,刘毓晗正在她的肩窝处撒细吻,又痒又麻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想后退。
“醒了?”刘毓晗沙哑着低声道。
闵昭拉开被窝底下不规矩的手,强装镇定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刘毓晗偏头一想,笑着回答:“未时刚过。”
“这么晚了?”闵昭惊讶地瞪大眼睛,伸手去推趴在自己身上的人,“还不快起来!”
刘毓晗低低地笑了,见怀里的人一脸正色地瞧着自己,只好放手,起身穿衣,穿到一半听到床上人叫了一声哎哟。回头一看,闵昭嘶着牙,艰难地撑起了半个身子。
刘毓晗清了清嗓子,坐回床边环住闵昭,忍着笑道:“需要为夫替你更衣吗?”
闵昭憋红着一张小脸,低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刘毓晗也不敢再逗弄她,放轻手脚替她换衣。
等闵昭衣冠整整地站在房门外的时候,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闵昭是一脸头痛的懊恼样,刘毓晗则是一脸偷了腥的暧昧样。
闵昭他们的院子里相府不是很远,就隔了两条街,起先刘毓晗担心闵昭的身子吩咐二狗子去备马车,闵昭执意反对。才隔了那么一点的路,闵昭一想象那些暧昧的询问目光就头皮一阵麻。
刘毓晗也不忍心让闵昭为难,点点头,牵起她的手缓慢慢地出了门。他们两个走得很慢,倒不是全因为闵昭的身子,他们只是想体味一下寻常夫妻牵手逛市集的感觉。
大年初二街上依旧是很热闹,街道两旁摆满了小商小贩的摊子。这条路闵昭走了不下千次,可每一次都是乘着马车匆匆而过,从未停下脚步看看瞧瞧。刘毓晗也不催她,一直在她身后安静地陪着她,脸上不但没有半丝不耐相反还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到了相府门口,天已经全黑了。闵子骞显然在门口等了很久,一见到他们俩个就急冲冲地跑了过去。
“昨晚再三提醒你们早些来,怎么还这么晚。”闵子骞开口就是一顿抱怨。
“府里来客人了?”闵昭眨着眼问。
闵子骞一滞,叹了口气道:“客人倒是没有,不过你们要先去见一个人。”
闵昭跟刘毓晗面面相觑,转眼看闵子骞,闵子骞却不再说话,只管领着他们进屋。刚走到堂口,就瞧见相国夫人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过来。
“母亲。”闵昭脱口而出,走到相国夫人身边,才几个月不见母亲消瘦地厉害,是因为自己吗?
“如意回来了。”相国夫人温柔地拍拍女儿的肩,又看向女儿身后的良人。
刘毓晗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夫……母亲。”
相国夫人笑着颔首,拉起闵昭对众人说:“大家都进去吧,对了,如意见过你新姨娘了吗?”
新姨娘?闵昭一面被母亲拉着进屋,一面回头瞧哥哥,不料闵子骞撇过头当作没看到。闵昭又转过头去看刘毓晗,他也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一进屋,就能看到右相大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上位,他的下手坐在一位少妇模样打扮的人,闵昭眯起眼看她,她则是尴尬地冲自己笑着点头。
“如意,先过来请安。”上座的右相大人发话了。
闵昭站着不动,闵子骞偷偷去拉妹妹的衣袖,被闵昭狠狠地瞪了一眼。
“放肆!”右相大人气得拍桌子,“逆子,过来请安。”隐忍的口气中包含怒气。
闵昭轻声一哼,转身就走,刘毓晗急忙忙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