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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计中计 ...

  •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传信的小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闵昭他们跟前,颤巍巍地又重复了一遍:“今早丑时,永乐宫传出信来说……说贵妃娘娘去了。”

      “九哥哥!”闵昭拉住刘毓晗的宽袍子,低声道,“换件衣服再进宫吧。”

      ·

      贵妃架薨对于一国而言勉强算件大事,贬入冷宫的也不在列外,可是对眼下形势略见起色的滕世家来说却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大亓皇城下的子民们至今依然能够回忆起当年滕氏贵妃何等的受宠,当年滕氏家族何等的荣耀,若没有那场叛乱,若没有那场灭顶的硬仗……

      一子落定,乾坤扭转,如浮云般的显赫前程一去不复返。滕贵妃是极为忍耐的,至少在家族颓败,亲儿远走的这几年安安分分地待在冷宫之中,没出过半分纰漏。作为一名世家子女她沾着世家的庇护给世家族带去过无上的风光日子,却没有让世家族有过半分为难。展袖拢袖之间,知进知退。

      永乐宫的宫女们说,贵妃最近的身子一直恹恹的,胃口也不太好,心口又常常绞痛;太医们拿来了杏林苑的记录文书,上头清清楚楚地列明了滕贵妃的就诊记录,王太医说滕贵妃底子虚亏,是常年劳积,这一次是厚积薄发,数症一并来势汹汹;最后见过滕贵妃的外人就是素与她交好的右相夫人了,她同永乐宫的宫女们一同作证,那个时候滕贵妃已入弥留。

      永乐宫内,滕世家的人来了不少,呜呜咽咽,不管是真是假,到真是一片悲切苍凉得很。

      锦车疾驶,领路的马儿疯癫般地向前冲,沿途的嘴杂侍卫们早就知晓了贵妃殡天的事,也眼利地认出车子坐的是哪位主,一溜知趣地放开了道。车还未停稳,刘毓晗就火燎般地跳了车,进了殿。等闵昭在车外站定,除了满眼的死白灵幔,早就没了人影。

      “小郡主先且留一步,皇后娘娘让老奴过来给您传个话。”闵昭闻言转过身子,略显刺目的日光下,总管满公公肥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嘴一张一阖,“一会老奴陪小郡主你一起进去送贵妃娘娘。”

      ·

      滕贵妃的灵堂布置的肃穆而隆重,人也很多,院子里、回廊下、偏殿中或坐或站满是滕氏人。主堂倒是没几个人,除了几个掌势的外就三两个诵超度经的小沙弥。闵昭踏进主堂,刘毓晗正木然地跪在灵位前,缓缓走到他身后看着牌位上追封的谥号“敦惠恭定孝”,闵昭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意。”刘毓晗的嗓音喑哑了许多,拉着闵昭的手道,“虽母妃生前并不厚待你,但……来给母妃磕个头……”

      闵昭冲他微微颔首,顺势俯下身子。

      “小郡主,且慢。”一直站在主堂外的满总管突然出声阻止,“皇后娘娘方才让老奴传口谕,方才在永乐宫门口也跟小郡主说得一清二楚,此趟小郡主代表的是皇后娘娘。祖宗家法,尊卑礼节什么时候也不能丢的,小郡主的这个响头贵妃娘娘怕是受不起的。”

      “你!”刘毓晗闻言一个气结,连这种白事上难道还要闹得大家不痛快吗?

      闵昭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刺痛,他的手握得太紧,指甲恐怕已经掐出血了。满总管说得很大声,再瞧堂外,木然和忿然之色交相辉映。

      “代姑姑探望贵妃本无可厚非,姑姑的尊贵也是折不得的。”刘毓晗的手渐渐地松了,闵昭索性全挣开了,“可堂下跪着的是我的夫君,堂上供着的是我的婆婆,如意素来愚忠一根筋,这个响头省不得。损了姑姑的体面,如意自当会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一切转变地太快,刘毓晗还未反应过来,傻愣愣地就看着闵昭在他身侧磕完了三个响头,伸在半空的手指试图去请触闵昭的发。

      “九哥哥,我先去昭阳殿……一会就回来。”

      还未触及她的发,她的人就要离去,刘毓晗没由来地心头一慌,伸手去捞,却堪堪擦过她的衫。闵昭已经走出了主堂,刘毓晗翻看自己轻颤的掌,指甲上斑斑点点艳如红梅。刘毓晗从未见过如此红的梅,艳到让他心痛。他终究还是不及她将对方放得深。看得重。

      堂内点起了凝神的熏香,小沙弥们继续口中喃喃经文,手中的法器“叮叮咚咚”响得清脆。刘毓晗跪得久了,身子麻掉了大半边,被人搀扶着进内堂休憩,可刘毓晗偏不肯,倔着性子守在了宫门口。

      如意说过她会很快回来的,他刘毓晗要等在这,能第一个瞧见她,然后拉住她的手。她是姓闵,可是她不一样,他是她的妻。不管表现得有多坦然,世仇就是世仇,可是她却义无反顾地陪着进来了,换个立场,他刘毓晗不一定就能做到这般地步。

      说过很快就会回来,可晌午过去了;说过很快就会回来,可落霞已经渐渐淡去;说过很快就会回来,可树叶间沙沙响的风吹得人冷入骨髓;说过很快就会回来,可如意你为何还没回来……

      ·

      当闵皇后见到负荆请罪的闵昭,脸上勾起了浅浅的笑,深色的眼瞳看不出任何波澜。满总管腆着肚子请了安,并没有道明方才在永乐宫的种种,因为他知道皇后心里其实通透得很。

      “如意来了。”闵皇后出乎意料地和蔼,招呼着微微出神的闵昭,“许久没见,倒是一直想得紧。也几次三番想派人去……就怕你不自在。”

      “如意是来向姑姑请罪的。”姑姑的心思一向很难懂,闵昭也不想去揣摩什么。

      闵皇后随意地端起茶盏,指腹一圈又一圈地绕着盏沿,半天吐出一句:“若不是这般,你会来找姑姑,会进这昭阳大殿吗?”

      面对灼灼地目光,闵昭一头雾水:“是如意的疏忽,应该常来请安。”

      “哼!”闵皇后重重地扔下茶盏,“时常来这如蛇穴虎洞的昭阳殿,如意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嘛!”

      “姑姑多虑了,昭阳殿如意从小到大来了也不下百次千次,怎么会不自在。”闵昭顿了顿,“如意是怕姑姑不想见我。”

      “那今儿怎么又来了,什么负荆请罪?依着哀家看是来兴师问罪的吧?”闵皇后压了压心头的火,“为了毓晗你倒真是什么都敢碰。如意,哀家只说一句也只说一遍,她滕贵妃的死活跟哀家没有半分关系,跟闵氏也没有半分牵扯,哀家这么说,你信还是不信?”

      闵昭一时张口欲言,又强忍着压下,低低吐出一句:“我不信。”

      “好个不信!”闵皇后拍案而起,茶盏沿着桌脚坠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盏中的茶水在地上濡湿了一大片,“既然不信,哀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有一句好自为之。满福,送郡主出去。”

      在满福踌躇着的空挡,闵昭缓缓地走到,跪坐在脚踏边,倚着闵皇后的朝裙,仰头低声道:“姑姑就这么让我走了吗?这么费尽心思叫我过来,却一句话也不说吗?可是如意却有好多话想说。我不信姑姑的话,也不信她。”

      闵皇后一个措神,也不信她?原来如意还是看得到看得清的,那个宛如江南吴哝般柔和的滕贵妃并非良善。一夜间暴毙身亡,被搅得人仰马翻又何止他们滕氏。怕是谁也瞧不出那个温软的贵妃行事会如此决烈,赌注大筹码狠,都赌上了身家性命。

      她拼尽全部孤注一掷,留下一个死结,就看活着的人怎么解了。

      “有些话,当着……他的面我不好说,又不想给哥哥添麻烦,就会自己一个人琢磨,可怎么琢磨都依旧是乱乱地一团。”闵昭像儿时一般趴在闵皇后的膝头,闭上眼,“姑姑和父亲又重来都不说全,总是说到一般就止住了。如意知道这里牵扯到许多你们不愿提起的事,前砍一段后藏一截,就成了支离破碎。”

      “姑姑总说我应该像您一样担起这个担子,可却不告诉我担子里放了什么,有多重,提着担子该往哪走不该往哪走。他……我知道他对闵氏来讲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碍着闵氏了,可我不想他被伤着,他说不喜欢这里,我就私心地想把带着去远远地地方,去碍不着闵氏的地方。”

      “姑姑,他碍不着闵氏的,有我守着他呢。”皇后没有再说话,手抚上闵昭飘落的一缕发丝,闵昭温顺地蹭蹭,“我知道姑姑心疼我,顺着我的心给了我一方静地。我从未像此刻讨厌滕氏,讨厌她,他是她唯一的儿子啊!姑姑,那些……真那么重要吗?”

      “那些很重要。”闵皇后抬起闵昭的下巴,对上她水雾迷茫的眼,“如意,不要怪姑姑,姑姑本想放你和毓晗自由的,可是有人不放。你和他注定逃不出这个樊笼的。”

      “姑姑!”

      闵皇后率先掐断她的话:“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应该学着处理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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