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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帝王术 ...

  •   长夜漫漫,一宿无眠。

      天若悬河,最东边的那颗长庚星明晃晃地闪耀在天际。天的那头慢慢地透出一丝光,一抹微细的霞破云而出,闵昭探出窗子深呼一口气,回顾身后,黑暗暗的一片。

      拉开房门,闵昭冲外头喊:“桐儿,我要梳洗。”

      等桐儿从偏房里揉着眼睛端水过来时,破晓已过,天大亮了。

      “郡主,怎么起这么早。”桐儿一面打着哈欠一面睡眼惺忪地往内屋走,望见床榻上整齐的被褥,脚下一顿,“殿下他……?”

      “九哥哥会照顾好自己,不用多做操心。”闵昭扔下手中的毛巾,“听闻皇上已经罢朝多日,今儿进宫去瞧瞧,桐儿你下去准备准备。”

      “是,郡主。”

      待到一切备妥,闵昭走出院子,吹面而来片片飞絮。是街两旁的柳上飘下的絮花,昨儿在毋宁河边也是如此,漫天飞舞,想到这,闵昭脸上浮起了柔柔的笑意。

      吹遍了皇城每一处角落的飞花,却怎么也吹不进庄严肃穆的皇宫。宫里太阴冷,带着春之暖意的飞花是进不去的。宫里有处名为御花园,那里繁花千万似锦,阆苑奇葩斗艳,当真是人间仙境,各色花枝展颜迎风闹,当真是冷艳无双。冷艳,再艳,也是冷的。

      帝寝宫前皇后一直在等,当见到闵昭时,眼中流露出一抹欣赏之色。

      “如意果真是冰雪聪明,哀家没有看错你。”

      只一对视随即游移开目光,闵昭朗声道:“圣上龙体不适,不论是出于孝还是出于忠,如意都该来问个安的。”

      皇后含笑而答:“如意一向是孝顺的。”

      闵昭但笑不语,擦过皇后的衣侧,便听到身旁穿着凤袍的人弯腰一句低语:“昨日光禄大夫不知上递了个什么折子后,皇上就宣了太子进去,太子在里头待了大半天才出来,哀家……”

      折子?太子?再仁厚也逃避不了,太子快要被牵扯进来了。这是谁想出来的,周氏?滕氏?还是他?

      小公公已经小跑着进殿通报,闵昭等在庭阶外,对于帝寝宫她还是陌生的。明明乐安帝也很疼爱闵昭,可她偏偏不爱来寝宫问安,这里是权力的至高点,整个皇宫所以的阴冷都是从这里蔓延开去的。

      其实帝寝宫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大大暖阁,并不冷,可有些事、物、还有人,心里觉得是冷的,再热也是冷的,闵昭不喜欢这里觉得它是冷的,穷其一生至死也厌恶着这里,而且在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靠近过帝寝宫十丈内。

      ·

      “今日怎么竟来些稀客,皇后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乐安帝似乎气色不错,并没有像外界传言得糟糕,“可在殿外遇着皇后?”

      “见着了。”闵昭上前问了安,“圣上现在身子感觉如何?”

      “见着了?”乐安帝答非所问,闭上眼,靠在御枕上似漫不经心地又道,“是故意等着的吧。”

      闵昭拉着被子的手一滞,疑惑地抬头,正好对上这位大亓王者探究的目光。一反常态的敏锐犀利,刺得闵昭一瞬间地失神,是真病还是……

      “朕已经病入膏肓,说是回光返照那还差不多。”只一霎那,乐安帝又回到从前的模样,满脸仁厚的笑意。

      “如意并没有说什么。”

      “你的脸说了。”乐安帝依旧是笑得一脸普渡众生,可落在闵昭眼里,只觉得那双桃花眼里透着精光。桃花眼,笑眼弯弯,媚如桃夭,果然是父子呐。

      “在笑什么?”乐安帝笑着凑过到闵昭跟前,“是不是被猜中了心事,然后笑朕是一只老狐狸?”

      闵昭微微摇着头,笑而不答。

      “骗朕可是欺君的大罪。”究竟是回光返照还是返老还童,此刻的乐安帝孩子气得很。

      “没有欺君。”闵昭替他掖好被角,“只是觉得圣上笑起来跟九哥哥很像。”

      “老九啊。”乐安帝躺会床上,感慨地说道,“好久没见到他了。”

      “那我赶明儿拉他一起过来?”闵昭掩面笑道。

      “你自己都是难得来一回这。”乐安帝挥苍蝇似的冲闵昭摆摆手,“朕不指望你。”

      刚想再说些什么,几名侍女恰好端着药膳进来,闵昭赶忙起身去伺候,乐安帝挥手制止,径自拿过汤药一口气喝完,又挥退了人。

      “吩咐下去,朕谁也不见。”乐安帝转头看向闵昭,“朕想同如意好好说说话。”

      寝宫很大,浓郁而苦涩的药味不一会就消散,又是不一会,大殿弥漫起淡淡若有似无的龙涎熏香。

      “朕自认待你不薄,如意怎么好像很不喜欢朕?”沉默了半天说出口的竟然是这么一句。

      闵昭瞪大眼睛不知该如何作答,乐安帝伸手摸摸她的头,笑着又说:“不是不喜欢姑父,是不喜欢朕,对不对?”

      闵昭垂眼,仍旧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跟着老九,现下可有后悔?”乐安帝轻声问,也不等着回应又自顾说话,“朕还以为老九是懂你的,若是朕料到今日,就是逼也要逼着你当老二的太子妃。”

      “可也不能怪老九。”此时的乐安帝像寻常人家的长辈一样,慈爱地笑着,“他还年轻。从前朕以为他最像朕的,现在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是为了你吧?所以如意就是心里再恼他的作为,也气不起来。可老九一直以为你是想跟闵家一刀两断的,若是有一天被他知晓了你在暗地里算计他……他是真想跟滕氏一刀两断,为了你上着赶着凑上去,你们两个呐!唉!”

      闵昭惊恐地睁大了眼,他,竟然全都知晓?一直被世人认为是最为庸庸无为的帝王其实心里比谁都通透比谁都瞧得明白,世人看他是隔雾看花,他瞧世人是冷眼旁观。

      “你以为这一国之君是好当的?”乐安帝似有读心术的睨了闵昭一眼,可瞬间又恢复了,“可是现在朕是真的瞧不出了你和老九将来会是个什么样。”

      “圣上。”

      乐安帝呼出一口气,这下摆出的是一副帝王威严来:“朕知晓如意为何而来,是为了昨日的那封折子吧。哼,皇后怎么就敢断定朕会跟你说?”

      一个会猜透人心思的人很让人恐惧,一个会猜透人心思的帝王会让人如何?闵昭不知道,此刻她很想笑,什么都知道的帝王呐,究竟是幸运还是可悲?

      “如意又笑什么?”

      “圣上不妨再猜猜?”

      “朕又不是神棍,不猜!”乐安帝翻身,不知在龙床里侧摸索着什么,半天摸出一本折子,递到闵昭跟前,“既然想瞧,那就给你瞧瞧好了。”

      闵昭接过,暗红色的折本子上描绘着瑞气、祥云、旭日。摩挲了一阵子,又轻轻放回了乐安帝手中。乐安帝不解地看着她。

      “是关于太子的吧。”闵昭微微一顿,又道,“您根本就没想瞒着谁,昨儿这么招摇地传太子进寝宫,谁的眼也瞒不了。”

      这下乐安帝更不解了:“那你怎么今儿又来了?”

      “您是帝王,如意自然是想不到您心中所想。”闵昭笑得随意,“今儿是真来问安的。”

      “骗朕是欺君。”乐安帝回得轻描淡写。

      闵昭脸色一愣,半天才小声开口问道:“那您信不信……太子想谋反?”

      “信不信?朕从不想这个。”乐安帝挂着仁厚笑意的嘴里吐出的话比冰雪还没有温度,“这个位子给谁朕不想说,他们谁有能耐坐就给谁坐,没能耐的,就怪他自己错投了帝王家。”

      “帝王家果真是要冷血无情。”闵昭低声呢喃。

      声音很低,偏巧乐安帝耳朵尖听到了:“如意你千好万好,就是心不够狠,什么都不肯舍什么都不肯放,果真女子的心是软的较多些。”

      很多年以后,闵昭回忆起乐安帝曾对她说的这句话,都会不经一笑,带着淡淡地嘲,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原来竟是驾崩多年的乐安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刺的是最致命的地方。

      乐安帝不想管也不想偏帮谁,他就好好地坐镇在帝寝宫,看着宫里宫外满朝文武乃至整个大亓为了他身下的这把龙椅勾心斗角你死我活。闵昭也想像他一般,只是她的心较乐安帝的软许多,不肯舍不肯放,自然也就孑不了身。

      再回到那座小小的四合院,发现刘毓晗已经回来了,正倚着门瞧着她笑,笑眼弯弯,媚如桃夭。

      “去哪了?一大早回来就瞧不见你。”

      “进宫了。”

      “怎么不早些说,我好同你一起去。”

      “下次一起去。”

      刘毓晗走到闵昭跟前,拂了拂她的发,低声道:“好,下次一起。”

      “九哥哥。”

      “嗯?”

      “你去哪了?”

      “周大夫得了一坛子佳酿,邀我前去。”

      “那怎么不带着我去?”

      刘毓晗目光一沉,官僚们私下相聚除了明着开的家宴,很少是连带着内人去的,显然闵昭是话里有话。

      “下次带着你。”

      “好,一起,我们谁也不离谁,九哥哥。”

      闻言,刘毓晗愈发地一脸狐疑,目光愈发得暗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帝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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