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章 疆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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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海行动告捷。
这消息想必在生死海城破、旗帜降下的那一刻，就传回了东原去。待彻底完成了东原指示的任务后，魏孤城下令整队即刻返程。
雪原之上，晨光破晓。昔日坚韧扎根于这茫茫间的生死海却是彻彻底底地沉寂下去了。
他们这队折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剩下的人可以说是“凯旋归来”，却是谁也不曾露出半点喜色。阵亡的战友们被担架抬着，由他们这帮尚还活着的人送回东原。
五年前，以“潘多拉废城”为中心爆发病毒，自那之后废城区域更让人们避之不及。他们之所以能大摇大摆穿越废城，无非是仗着自己的“免疫”。
尽管这“免疫”的代价颇高。
他们从生死海拿了些差不多够用的补给，按照来时的路返回。一路上气氛并不活络，每当有人走过战死的战友身旁，气氛便会又冷却上一个度，一直沉默压抑下去。
生死海城中总也不过数百人，大多军备不良又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遇上这群人几乎没什么反抗余地。不少队员完成“善后”后吐了一宿，再难受也只能自己憋着，将血和着这“鳄鱼的眼泪”往肚子里面咽。
谁都知道镇安队其他人是怎么称呼他们的。
战斗机器。
他们一无可靠身份、二无清晰背景，甚至在外人看来像是怪物——如魏孤城的身体、陈岸的身形、那只能如蛇般行动的少年等等等等，惟这一身如老天开玩笑般强安上来的战斗能力，能让他们在镇安队姑且寻得个“安身立命”之地。
之前不是没出过任务、也不是没杀过人，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让人感到荒谬和无力。就像魏孤城那时所说，这破世道让他们这群生死间走了一遭、变得不人不鬼的东西，为了能有尊严地活下去，要攻破另一个可怜人的庇护之地。
但这也仅仅是个开始。从他们加入镇安队、甚至说在第一实验室变成这般模样起，就再也无法回头。
直直穿过“潘多拉废城”区域便能进入东原辖区。而就在即将进入东原辖区的当晚，异变陡生。
倒不是他们这队遭到了别家的袭击、又或是被东原过河拆桥——他们对东原大有用处，东原自不会多此一举，事情只是出在魏孤城身上。彼时他们正整队休息，魏孤城来说了两句话，正要去准备出废城区域后给东原总基地的通讯，忽地一头栽了下去。
魏孤城称得上是他们这队人的支柱，他这一倒，其他人自是彻夜难眠。
幸而有队医随行。队医秦昼看他倒下去后，当机立断将人拎进帐篷里，打开了装了满满当当奇形怪状的医疗器械的手提箱。
秦昼将魏孤城身上那身破烂军装剪开，露出半身狰狞却又剔透的淡紫色外骨骼。他腰间以下尚且是正常的人类肌肤，可与那紫晶一般的外骨骼相连之处却像是蠕动的血肉，似乎在随着心跳的节奏一起跳动，又似乎是在慢慢腐烂下去，然后“结痂”生成一点亮晶晶的淡紫。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盘踞在他身上，一点点蚕食着这具残破的躯体。
又发作了。
秦昼太熟悉这个场景，上一次乃至上上次……总之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回，魏孤城身上鬼东西发作，都是她将人从生死边缘捞回来的。她戴好手套，纤长的手指夹着几管特质的药剂，混合之后被抽进了针筒之中。
魏孤城此时精神恍惚，身体大部分部件都失灵了一般，不为他所控，虚弱得厉害，却还是冷嘲道：“我还有多长时间可活？”
“魏孤城，你会活下去的。”秦昼的声音一如往常地冷静，“祸害遗千年，你还没跟你老师说出那些心里话，你怎么能死呢？”
“妳闭嘴……”
秦昼戳中了他心里最难言的一处，他瞬间清醒了不少。然而还未等他反唇相讥什么，秦昼已将针扎入，慢慢将那一针管液体推了进去。
魏孤城身子一僵，蓦然攥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他至今不知道秦昼这药到底是真就这样，还是因为看他不顺眼特意为难他，药液一入血管，他只觉得像是一团燃得正旺的火被强行塞进了血管里，又像是被烧得通红的铁刀子割过每一寸肌体，之后那灼烫渐渐熄灭，全身又像被逐渐冻住一般，越来越冷。
“难受你就想想你老师，这样再想死也得好好活下去，你说是不是？”
偏那秦昼嘴上不饶人，什么能刺激他就说什么，魏孤城很想驳她两句，可她话却又在理，针对性还极强，让魏孤城除了让她闭嘴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边听秦昼刺他，一边硬生生熬过那个药劲。
秦昼掐着时间等药起效，那外骨骼与正常皮肤相连处终于稍稍平复了下来，她轻车熟路地抽出另外两管，混合，再度给魏孤城打了一针。
这一针之后才算是正式开始。秦昼将一只手掌大小的仪器取出，那仪器头上是一圈刀片，刀刃处莹莹的淡紫竟和魏孤城身上这外骨骼颇有些相似。她启动这仪器刀具，去绞那刚刚因“结痂”而蒙上的一层淡紫色硬质薄膜。
硬质薄膜下还是新鲜的血肉，这么一绞自然是疼的。魏孤城全身没了力气，半死不活地躺在原地，忍着这活生生绞肉的痛感，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昼的话，恍恍惚惚间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发作时候的情景。
那时还是在东原的第一实验室中，有个人隔着厚厚的防护服将他抱在怀里，透过严实的防护面罩，他只能看到一双温柔清洌的眼睛。
分不清是幻象还是真实，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高挑身影。她脸上仍然戴着特制的面甲，可手上传来的温度却是无比熟悉。
“老师……”
他只是死死抓住印象中那只手，仿佛这样便能从记忆中那道身影汲取些许力气和温暖。至于最后秦昼如何绞碎了那硬质薄膜，又如何上了药清理伤口、进行后续的处理工作，接着又给他打了几针别的什么，他一概不知。
因为不知何时，他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魏孤城醒来时，秦昼早就没影了，身上除了有些虚脱外再无其他异样。他想起昨晚的梦，察觉到什么低下头去，发现手中正紧握着自己的军刀。
而这把军刀，是他初入镇安队时，老师亲手所赠。
他低下头去，似是用尽了身上仅存的气力，轻吻了刀鞘上鲜红的铭文。
···
生死海城破，雪原上的故事却还未完全尘埃落定。
金发的少女拼了命地在雪原上奔跑着。她与魏孤城那一队人不同，她没有所谓的免疫能力，走不了潘多拉废城，只能从北域或者西区的领地走。
但没想到，就在她刚要踏入西区的辖区时，一颗子弹差点要了她的命。若不是那时她发现裤脚沾了血，弯腰下去查看时恰好命大地避过了那一枪……
她毕竟年龄不大，第一次跟死亡擦肩而过，一时怔然，纵是下一秒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可这一秒的怔愣也足以置她于险地。
少女本是领了东原那边的命令，秘密监视魏孤城一队对于生死海的歼灭情况，如今生死海城破人亡，她本也该能好好回去复命，谁知却在这个当口遭了暗袭。
是谁……？
茫茫雪原几乎没有掩体，她却看不到半点袭击她的人影。恐慌感慢慢攫上心脏，她时不时弯腰、低头、折返……为的就是尽量躲避暗处的冷枪。
跋涉在雪原中，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生死海城外接近魏孤城小队时，曾于暗处瞥得的那半张鬼面。
难道……？！
她回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资料中，有一个档案这样记载——北域的头号杀手“天蝎”，常戴鬼面行动，未有人见得其真面目。那档案并未附上任何一张图片，大概是因为……没有人能活着留下那张鬼面的照片。
少女只感觉雪原上的寒风都抵不过她此时心底的冷意，她的目光牢牢锁住不远处西区的入口，只要能进入西区辖区，应该就安全了……
应该。
她奋力向西区的方向奔跑着，没跑出多远忽然被一股大力摔在地上，再起身时面前已落下一道颀长的阴影。那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长发在寒风中飞舞着，在影子里拉扯出一阵张牙舞爪。
他绝对不会放一个在生死海附近见到他的人活着回到东原。
“小姑娘。”
冰冷的枪口抵在额头上，金发少女无声地颤抖着，想要抬头看那人的容貌，目光却只触及到一张骇人的金属鬼面。
“知道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那声音介于男女之间，中性而柔和，还带着几分甜，却无端让人觉得遍体生寒，“多余的举动，可是会害死自己的。”
砰——
夕阳沉落，惟有这一声枪响，终也消弭于这寂静的苍白旷野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章 疆场（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