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圈养一条蛇》最终之章

1、序章

　　弥漫的晨雾中，两个年轻人久久对视。其中一个整整齐齐地穿着羊绒大衣、脚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漂亮的褐色皮革上镶嵌着一枚金质的纹章，描绘的是一只荆棘纠缠中的眼睛，微闭的眼睑像是在逃避着什么，而一只透明的羽翼正从那瞳孔中伸展而出。
　　这明显是个送别的场面，除了时间太早和整个码头都不祥地空寂外，和世间随时随地发生的无数次分别没有任何不同，一点恋恋不舍，一点伤感，一个皮箱和一个可能象征的永远的告别。
　　送行的黑发青年沉默着，暗夜般的黑色眼睛久久注视着对方，专注中带着几分麻木，英俊的脸带着习以为常的高傲却在晨雾中显得有几分萧瑟。
　　穿着大衣的年轻人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来送我，我知道现在你想抽出时间并不容易。”
　　“……”
　　“本以为你不会来，我就把整理好的古咒语放在你书房里了，如果还对驯养魔兽有兴趣，你可以看看。”
　　“我会的。”
　　黑发青年点了点头，低声答应。而随着他的这声答应，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半晌，离去的青年才勉强扯了扯嘴角，伸出一只手：
　　“呐，汤姆……”
　　“别叫那个名字！”
　　黑发青年低吼，双手握紧不去理会对方停在空中的右手，仿佛在压抑地什么。
　　听到他毫不客气的斥责，大衣青年脸上的笑容瞬时僵硬了，一直勉强保持着愉悦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了下去，几乎是转眼间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僵硬片刻，青年讪讪地收回手，金褐色头发垂落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很可怜，他看着对方冰冷的表情苦笑了一下，语气依然柔和却带上了几分失落：
　　“我的朋友是汤姆·里德尔，不是伏地魔。”
　　“这不是问题。”
　　黑发青年语气漠然，双手却在怒火下握地更紧了。
　　“这就是问题，你在否定你的过去，而我们的友谊就是汤姆·里德尔的过去的一部分，被伏地魔摒弃的太柔弱的部分……”
　　金发青年目光中闪过一丝忧伤，但看着对方愈发绷紧的身体终于抿了抿嘴不再进行这个话题，他不打算让告别变成又一次没有结果的争论。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过了半晌，金发青年终于伸手提起了行李箱，无视对方陡然收缩的瞳孔温和地点了点头：
　　“那么，再见了……汤姆。”
　　转身的那一刻，他不确定是否看到了黑发青年突然伸出的手，大概只是幻觉吧。

　　终究，没有人拉住他。

　　布兰特·梅尔克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猩红的天鹅绒床幔微微出神，这不是他第一次梦到那个封尘的过去，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为那个转身绝望到脱力，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单方面的再见。
　　单方面的舍弃。
　　单方面的离开。
　　“多少年了……”
　　布兰特喃喃自语，他不想去考虑那个答案，只是鄙夷自己的软弱，这么多年了，记忆中的黑发友人早已灰飞烟灭连一丝痕迹都不留，可背弃友谊的愧疚和悲伤仍然纠缠着他，让他无法安眠。
　　——多么不公平，明明被舍弃的是自己……
　　这么多年，他甚至已经分不清仍然萦绕心中的那种绝望是对友人的失望还是对对方命运的悲悯。
　　“主人，邓布利多的使者已经到了。”
　　一个怯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布兰特微微一怔，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前几天收到了邓布利多的短信立刻回到了他的脑海。想到信上谨慎措辞下的暗示，布兰特金褐色的瞳孔不禁一缩，但他只是从床上坐起，伸手取来床边整齐叠好的干净衣裳：
　　“为他泡壶茶，我马上就到。”
　　“可是，主人，您还没用早餐……”家养小精灵的声音有点犹豫。
　　“遵从命令。”
　　“是的，尊贵的主人！”
　　家养小精灵的声音带上了惊恐，但随着一声轻微的“啪”，走廊再次安静了。
　　这么两句话间布兰特已经穿好了衣服，和一般习惯于小精灵伺候的贵族不同，他宁可靠自己的双手照顾自己，从穿衣梳洗到一日三餐。
　　用简单的一个魔法取代了耗时颇久的晨间清洁，布兰特穿上外套在离开前最后看了眼镜中似乎神采奕奕的奥地利贵族——只除了冰冷和绝望仍然停留在双眼中，仿佛那是两枚禁锢着死亡的金褐色琥珀。
　　/小主人，你看起来真不快乐。/
　　曾经是他父母新婚礼物的古董镜子悲哀地评论。
　　无视镜子的叹息，布兰特看着镜中的自己勾起嘴角，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向待客的小花厅走去。不管他对海峡对岸那场激烈的斗争有什么看法，不管他对邓布利多隐晦的期盼有什么答复，他都不能让邓布利多的代表久等，那样即无礼，又平白让这次折磨变得更漫长。而布兰特相信，从卧室到小花厅这段不短的走廊足够他忘记那个梦境。

　　以及梦中的那个人。

　　“欢迎你，蒙顿格斯先生。”
　　几分钟后，布兰特灿烂微笑着走进花厅，目光飞快扫过对方明显整理过但仍有点凌乱的衣服，同时假装没看到对方方才抚摸古董茶具的贪婪神情和此刻的尴尬，欢快地说：
　　“从英国到奥地利可真是段不短的旅行，我记得他们还没有开放英吉利海峡的封锁，你渡海时的天气好吗？”
　　“昨晚的天气挺不错的，挺不错的。”
　　蒙顿格斯有点谄媚地连连点头，看起来更加猥琐。
　　布兰特保持着微笑，示意小精灵端上早餐：
　　“真是抱歉，我昨天凌晨三点才睡着，蒙顿格斯先生，我希望你不介意和我分享早餐？艾米的甜饼可是一绝，你一定要尝尝。”
　　“甜饼？”蒙顿格斯愣了一愣，然后在布兰特的微笑下更加用力地点头，“当然，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他不再说话了，因为小精灵已经相当有效率地收起茶具把餐盘放上了桌子，这成功地阻止了他继续挑战布兰特的涵养并给邓布利多丢脸。培根和甜点诱人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花厅，蒙顿格斯猛地吸了吸鼻子，稍稍矜持了不到一分钟就和精致的餐点奋战了起来。
　　布兰特抿了一口小精灵新沏的加文红茶，掩去唇角的冷笑，邓布利多派出的使者远没有他的信函来的得当，当然，披着“和平”和“校长”的外衣，邓布利多说不定也派不出什么像样的人手了。

　　“那个，梅尔克先生，”
　　成功将盘子变得如同镜子般明亮的蒙顿格斯终于想起了邓布利多的委托，而丰盛的早餐似乎也给了他额外的期盼，以至于此时他望向布兰特的目光简直可以称之为含情脉脉：
　　“相信您已经收到邓布利多的信了？”
　　“当然。”
　　布兰特温和地说，结果小精灵重新斟上的红茶。
　　“那么您是否，是否肯帮这个小忙？”
　　蒙顿格斯谄媚地搓着手，看到布兰特没有半分表示他毫不犹豫地把邓布利多的大名签上了空头支票：
　　“邓布利多会很感激您的，您知道，那是他最大的愿望，他一定会非常非常感激您的，而邓布利多是位很有权势的大人物……”
　　听到这露骨地不能再露骨的暗示，布兰特微笑着放下茶杯：
　　“蒙顿格斯，我听说你是个很有门路的人，总是能弄到别人弄不到的东西。”
　　蒙顿格斯眨眨眼，不知道这是委婉的拒绝还是一笔生意的暗示，考虑到邓布利多的严肃委托，他艰难地选择了谦虚：
　　“呃，那不算什么，我只是比别人更用心一点。”
　　布兰特微笑的更加美好：
　　“别这么说，英国才刚刚结束一场残酷的战争，光是用心是无法在那场战争中支撑下来的，蒙顿格斯先生，你有很杰出的才华。”
　　“您过奖了……”
　　蒙顿格斯在对方的微笑下脸红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生存凭借的唯一才华就是贪生怕死、及时发现危机，当然，还有当初成功混进凤凰社的运气。
　　布兰特对他的谦虚不以为意，他确实赞叹这个家伙对危机和时势的嗅觉，说实话，还有什么比这更宝贵的呢？
　　“我相信商人最杰出的才能就是灵敏的信息，像你这么成功的商人肯定也是相当信息灵通的，你一定为凤凰社的胜利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英国巫师一定很感谢你的帮助。”
　　“呃……您过奖了……”
　　蒙顿格斯不安地蠕动了一下，虽然布兰特的话很美好，但他知道自己在凤凰社可实在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物。
　　布兰特长叹了一声：
　　“像你这么消息灵通的人想必很清楚邓布利多信函的内容了。”
　　“呃……”
　　蒙顿格斯的直觉大声叫嚣了，他确实知道这次拜访和“那个人”的生死有关，但挽救了他无数次的本能让他只想要捂起耳朵，但布兰特没有留给他反应的机会，更加哀伤地叹息一声直接说：
　　“你想必也同样清楚那个人曾经是我在英国唯一的挚友。当然，汤姆是犯了错，但邓布利多也已经毁灭了他的全部理想、甚至夺取了他的生命……我不反对邓布利多的行动，可他竟然要求我确保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彻底死亡没有一丝生还可能……”
　　布兰特金褐色的眼睛凝视着蒙顿格斯，慢慢地说：
　　“你难道不觉得，这实在是太残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