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光》不盐

13、第 13 章

　　正常来说，通往地下四层的道路只有两部电梯。
　　它们分别在研究所一楼的西南角与研究所外
　　但现在不一样了。

　　赤狼·江上雪漫不经心甩了甩尾巴，并‘看’了下头一眼。

　　他轻松的走了两步，适应着这种变成虚兽本体的愉快感。
　　同时，他身边的影子里蹿出一只形容古怪的小兽，向研究所的方向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只和它一模一样的同样爬出来，仍留在他身边——它们看起来像是皮毛鲜亮的、背上寄生着海葵样生物的红色阔耳狐。
　　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甚至有点儿可爱——

　　但它没有脸。

　　只见那狐面上，待在原本面骨乃至大脑区域的竟是一整块黑色水晶。灰色磨砂金属镶嵌在颅骨边缘被皮毛覆盖，心脑血管代替了部分供能管道的作用，从心脏部位抽递源能，让水晶中心闪烁起赤红的光。

　　它们是一对‘梭’。

　　跑出去的是‘眼梭’，它的水晶里显示着一个竖向眼睛符号。
　　留在原地的是‘标梭’，它的水晶里显示着一个靶子一样的三层同心圆符号。
　　‘眼梭’可以穿梭普通物质，无论是土石还是金属，对它而言都可以‘不存在’，它几乎免疫所有物理伤害。
　　但相应的，强大的、包括且不限于源能的冲击也极易破坏它的结构……当然，尤其是源能。在源能之下，它与凡胎一样脆弱。
　　而‘标梭’，它唯一的功能是让自己与‘眼梭’的位置对换，当然……在对换时，它会携带周边一定范围内所有非混乱状态的物质与能量。具体范围取决于黑水晶大小。

　　江上雪这一对‘梭’，传送范围是方圆三米。

　　‘梭’的改造技术是‘深渊之遗’组织特有的。
　　绝大多数‘梭’都是小动物的模样。即便是加上承载的黑水晶与维持身体生命力的‘渊葵’，普遍体型也不超过半米。
　　适合做成‘梭’的，都是原生虚兽。它们诞生于深渊边缘，生来就是完美的源能聚合体，与江上雪的赤狼形态这种后天造就的截然不同……

　　它们更‘高级’。
　　但它们依然被捕捉、被驯养、被改造、并被迫成为了他们的工具。

　　江上雪漫不经心的甩了甩一身漂亮红毛。
　　他卧在了地上，感应着‘眼梭’的位置，并让六个早已改造成熟且更多出些不同力量的蝎尾狼人到自己身边来，以‘标梭’为中心站成一圈。

　　‘眼梭’穿过了泥土。
　　‘眼梭’穿过了岩层。
　　‘眼梭’找到了，那地下基地的金属外壳……
　　……他们果然暂时关闭了源能防御系统。江上雪想。

　　事实上，他知道这很危险。
　　但他不能不去做。

　　‘眼梭’轻轻一跃，蹿入基地内部……眼前一片光明，正是位于第一层的一条走廊。这就是它能抵达的最深处了，再往里去。就可能遇到源能者摧毁它……
　　而他的目标在第四层。
　　这是个闯关游戏。

　　江上雪爬起来，躬身伸了个懒腰。

　　——想来那两个后辈，也该得手了。
　　——那么，前进吧！‘赤狼’！

　　‘眼梭’与‘标梭’同时往半空中一跃——江上雪，还有周围一大片土地即刻消失，被高强度金属地板替代。
　　而那上头，一只‘眼梭’飘然落下，悄无声息。

　　-

　　食堂不远处的树林里。

　　两个截然不同的‘后辈’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笑容，一个拿着绳子、一个拿着麻袋，空出来的手分别按在韩诺一边肩头，礼貌的向她鞠躬。
　　“请会长自己进去吧，”他们异口同声道，虽然声线不同，但语调与语气却一模一样，“如果您再不配合，我不能保证您的安危。”

　　韩诺牙关都在打颤。

　　真的，她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在大雨天阴森森的树林里，孤身面对两个实打实不怀好意的人。那两个人还把她印花特殊的雨衣远远丢在了湖里混淆视听……而她现在已经淋透了，又被抓住，没法再跑。

　　随着手机被收走、智能手表带也被其中某一个的指甲轻轻割断，韩诺彻底绝望了。

　　她已经试过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的呼救声不会被任何人听见。而目前处于暑假期间，校内留下的人本来也就不多，今天又是这样的天气……绝大多数人都只会往返于宿舍和食堂，甚至于直接点外卖。
　　没人会来救她的。

　　韩诺被按着肩头，慢慢弯下了腰——

　　——然后，她突然出声了。

　　“等等，”她尽全力压制恐慌，小心翼翼喊了他们一声，“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不是您应该知道的。”两人毫无动摇。
　　“你们……不，你！就是‘你’！”韩诺被麻袋套在了头上，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惊慌，“你是‘一个人’，对不对？！”

　　那动作终于停下了。
　　麻袋外传来一声整齐的笑：“很聪明，然后呢？”

　　韩诺大受震撼。好家伙，她做人物设计都没整过这种‘一魂双体’的操作，没想到现实中居然见到了？还是潜伏到她身边来的绑架犯？？？
　　虽然时机不对，但她还是苦中作乐的在心里自嘲了一句：这日子一天天儿的，画出来都没人信。
　　“然后，”她声音颤抖着，有点儿影响语速的样子，“然后，你绑架我，难道是觉得我能拿来换钱吗？我是个孤儿，穷的底儿掉，爹妈早就没了，上学都是靠的补助和奖学金。也就这几年画画攒了点老本……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都给你……‘’

　　“……”那一魂双体的怪人没说话。
　　韩诺听着外头没动静，也不敢动，只能保持着半躬身的姿态淋雨，心里祈祷着能拖一秒是一秒。
　　但下一刻，一股大力传来，将她整个人都塞进了麻袋！
　　在韩诺的尖叫声中，那怪人哈哈大笑起来：“聪明！”“蠢！”“聪明！”“蠢！”“聪明！”“蠢！”
　　那年纪轻轻的一男一女各发一声，连说这么几遍后拧好麻袋口，一体一头抬起挣扎的它来，边往前走边用男声道：“叫吧！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是‘叫破喉咙’！”女声说。
　　“你为什么要反驳我？这又不重要。”男声说。
　　“我不就是你吗？这算什么反驳？”女声说。
　　“啊！对！”男声哈哈大笑起来，“这算自省，不算反驳！不算反驳！”

　　他们，或者‘他’，快活的扛着麻袋走在雨里。可令人惊叹的是，他们身上竟毫无一滴雨水——韩诺此前就发现了，向他们而去的一切雨滴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滑开至一边，那绝非目前的自然科技——

　　但很可惜。

　　它滑得开风雨，却滑不开雷霆。

　　更滑不开……
　　……雷霆一般的铁拳！！

　　‘轰’！！！
　　树后晃出的人影撞进怪人们怀中……不，按身高来说，那是他们撞进了他怀中。钻劲冲拳贴身打胸骨角下，强大的力量与玄奥的发力方式让他们背后几乎展开一双翅膀——
　　一双，风雨震空而成的翅膀。
　　或者说，一道完满的圆波。
　　事实上，如果不是铁九留手了，他们是真能得到一双翅膀没错……但肋骨断展成的翅膀是肯定没现在这样好看的。为了照顾之后可能见到这两个人的普通人心理健康问题，铁九不能不收力。

　　装着韩诺的麻袋表演了一个自由落体运动，下一刻，两人开始变形——
　　——并被一双铁钳一般的手撞卡喉口，扣住脖子，狠狠砸向地面！

　　‘轰！！’

　　这重物砸地的动静实在不小，把麻袋里挣扎着想要踢开拧转袋口的韩诺都吓了一跳。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一定安全……但至少，那两个混蛋一点儿都不安全了！

　　而铁九，他虽然留了手，却没想留敌人的命。
　　毕竟，在他眼中隐约可以看见，这两人通身覆盖着一种令人厌恶的黑红色气息，有点儿像是什么武道邪功练至深处可得的护体邪气。
　　而这能量，虽然它给人的实际感觉与那类邪气相距甚远……
　　但那可是因为，它看上去，更可恨啊！！

　　正当此刻，铁九眼一错，手下触感飞速变化，被活生生砸进了土地里的两人陡然消失，竟变成了两只老鼠从他臂下窜了过去？
　　而它们的目标是——韩诺！！

　　“……？！”

　　铁九两眼一眯，弹身而起飞蹿回去，堪堪赶在双鼠之前抄起刚在雨中挣脱了一半麻袋的韩诺。他一手扣着她的腰，飞身蹬树跳上几米高距离，屈起一腿与另一条腿配合，勾着树干好教两人不至于掉下去。

　　被他这么一带，韩诺整个人已经懵了。
　　悬空的恐怖感让她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却丝毫不能动摇铁九的手臂。
　　“别动。”他说。
　　麻袋里的韩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呼吸一窒，睁大了眼。

　　随后，她眼前的阻碍被清除了。

　　好像天光大亮。

　　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还有那双漆黑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他抽出自己腰上被雨衣绑着的雨伞，又解开雨衣抽出来，塞进她怀里。
　　他看也没看她，只是目光平静的扫视周围，寻找每一个可能藏了‘老鼠’的地方，轻声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