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光》不盐

14、第 14 章

　　大雨之下，危机战场，暗恋一年的人抱着自己停驻于树干上。

　　要不是韩诺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比这多多了，她当场就能“哇！！！”一声嚎啕大哭把全上京声控灯都吓到白昼长明。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发出一声压抑的动静，紧紧抱住了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

　　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能正常交流的对象了，铁九叹了口气，倒也没继续问。

　　至于对方抱住他的动作，他并没有多想。
　　无论是成人还是孩子，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产生依赖性乃至于吊桥效应，将救援者当作湍急河流里最后的浮木。
　　所以，他不止不会现在强硬要求对方松开，反而：“你先抱会儿。”

　　韩诺愣了一下，茫然的抬起头，但听话的更进一步抱住了他。

　　“……不是抱这么紧……算了。”铁九有些无奈，把手里的伞交给她，脱掉外套裹在她身上，又在外面裹了一层雨衣。然后，他拿回伞道：“别出声。”

　　韩诺大力点头。

　　铁九没去管自己被雨水淋坠下来的发丝，只是一手抱着她、一手握长伞如持剑。
　　在风雨中，他提气深呼吸，让自己‘静’下来——

　　感知并不是铁九的长项。

　　小时候和同龄人一起玩的时候，总是‘别人都已经听到家长在附近了，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家长来了’然后挨一顿好打。

　　也不知道为什么，铁家人揍他揍的特别狠，可能也是他练有锻体法且从来不哭的原因？毕竟那时候他总觉得‘哭’其实挺丢人的。

　　面对他小时候那种皮实死倔又脑子灵光的兔崽子，全家人有时候看了都很生气。他自己又是个天生对于外在事物判断精准的人，在小孩子里独树一帜，附近大大小小所有孩子都听他的，天天带着一帮玩伴轻身一纵就上房比谁揭瓦速度快……

　　……不行，再回忆下去，他也想揍那种兔崽子了。

　　总之，显然，‘隐藏’是这两只‘虚兽’的长项，而感知不是他的长项。此消彼长之下，又带着个‘受害者’的他很难有什么优势。

　　而对此，铁九的反应是……

　　……他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棵树上，往原先他在的那棵树后看了看。

　　果不其然，那两只皮毛漆黑、双眼血红的老鼠正从树后往上蹿。

　　铁九冷笑一声，随手夹住身边一片被雨打落的树叶。然后，他看也没看，手腕猛地一抖！

　　半空中划出一道存在短暂的银线。

　　那是雨线被切开的模样。

　　随着细微的‘哚’一声，青翠欲滴的绿叶嵌入那棵树下延展的树根里。如果不是小老鼠们跳的快，少说也是一道血口子。

　　但接着，它们就又消失不见了。

　　铁九对此并不意外。他只是把韩诺放在一根粗树杈上——在雷雨天这真的很危险不要学——自己蹲在另一边，然后直起身来，看了看周围。

　　“你有什么确定安全的地方可去吗？”铁九问。

　　他不敢随便将她留在某个地方，否则她很可能再度遇险。
　　而另一边的韩诺看起来已经受凉感冒了。她鼻头通红、脸色泛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后摇了摇头：“……没有。”

　　听声音，她的嗓子也已经哑了。
　　同样淋雨，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和他这样的武人可是两码事。

　　铁九皱起眉头。然后侧身伸出手去，隔着雨衣兜帽按了按韩诺的后颈，突然指节弹动，在‘啪’一声脆响中弹了一下。
　　韩诺突然被弹，吓了一跳，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发现一股温和的力量从那一点扩散开来，平和的温暖的流向四肢百骸。
　　随着它的扩散，她身体里的寒气湿气好像也被驱逐了。乃至于周身都蓬出一团薄薄的水雾，被雨水迅速冲走。

　　……

　　原本还在默默忧郁的韩诺：世界观刷新。

　　她瞳孔地震，一脸的‘震撼我妈一百年’，惊声道：“这是……内功？真气？元气？灵气？法力？”
　　“……”铁九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恢复的还挺快：“这是重点吗？”
　　“……咳，不好意思九哥。”韩诺哼唧了一声，“但是这…太神奇了嘛！！”
　　铁九：“……”

　　好吧，这还真是‘内劲’的一种用法。
　　铁九的内劲来自心法《抱朴守心》，是川省传武白氏传自祖宗的心法，起源于东晋那位‘抱朴子’葛洪。它的性质中正平和且绵绵不绝。
　　而这种‘气注如针、触血则散’的发力方式，则来源于一部名叫《变生》的武学，是‘药王’孙思邈对后世的遗泽之一。
　　在战乱岁月中，总有些超乎寻常的交流发生在超乎寻常的地方。就像铁九之前甩叶子的手法也来源于川省唐家投掷武学《银汉迢迢》一样——它是铁九太奶奶嫁入铁家时带来的。
　　她当年随父亲往北走亲戚，结果从此就几十年再没回过老家。而这位来自川省的飒爽姑娘在铁九记事时就已经一百多岁了，正是她在铁老太爷和几个儿子当年战死后带着幼子与一帮老弱病残撑起了那个位于河南洛邑的家。

　　……这么说来，‘唐门’还真是专业出产‘老太太’。

　　铁九脑子里莫名晃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直觉这个状态不对，也就没再回应韩诺，只是一手持伞、慢慢侧头——

　　——突然出手！

　　长柄雨伞的硬塑料尖破空而出，发出细微的破风声！它精准的刺中了韩诺侧后方树干上一只正往上爬的老鼠，强大的力道直接透体而过，贯穿了小小的鼠躯。它发出“吱！！！”一声凄厉而尖锐的鸣叫被戳飞了出去，滚入落叶里不见了。

　　是的，暑假时间，树林里没人扫落叶，今天天气又冷的早，今天又这么大的雨……这地下已经积蓄了厚厚一层乔木们脱的发，非常适合小型啮齿类生物藏身。

　　这就是铁九为什么宁愿带着韩诺蹲树上的原因。

　　与其在危机四伏的地面带着她跑出去、结果还很可能把危险引入无辜人群，还不如就在树上讨生活算了……

　　“他们是什么情况？”打完老鼠，铁九顺口问了一句。

　　他不是一开始就藏在那树后的，事实上，他是意识到江上雪确实有问题、而他身边那两个人也不对劲后出来找人，隐约看到了这两个人身上的‘邪气’，才找了过来。

　　韩诺拖延时间的行为确实是有效果的，至少让他抓住了潜伏接近的机会。

　　“我也不清楚，我做完事带他们来吃饭，半路上突然变成这样了。”韩诺想想这两个人诡异的目光与同步的表情，突然想起那个关键信息：“对了！九哥！他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

　　“他们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两具身体！”

　　“……”

　　好吧。铁九想。
　　地球的物种多样性，又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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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铁九和韩诺在风雨里放飞自我，那边龙瑞云正在和‘老虎钳’吵架。

　　“铁九是个很有天赋的外科医生！！”他怒声道，“技术人才才是无价之宝！”
　　“但他在战斗上的能力明显更高。而我们需要一个比我、比‘五金’、比现在的所有人都强大的执行官，一个战场上的代表。”‘老虎钳’平静的说。
　　“‘我们’？”龙瑞云气笑了，“哪个‘我们’？什么‘我们’？你这个‘我们’指的是谁？特安局吗？他|妈|的，你们一年到头培养那么多人出来，还不够吗？！”
　　“不够。那是中坚力量。而不是‘领头羊’。”‘老虎钳’泰然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特安局最早那几任局长的同类，他能做好。”
　　“你问过他自己的意见吗？林震虎！”龙瑞云怒吼。
　　“我不需要问他的意见，因为他和‘他们’的确是同类人。”‘老虎钳’说。

　　这身形有力的男人从他靠着的桌边离开，突然仰头看了看侧上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但他没有点破那里有什么，而是边走边道：“当他知道那个‘我们’是指‘全世界’时，就会选择加入特安局。”

　　“他们这种人，每一个，都是这样。”

　　龙瑞云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知道，林震虎当年就是被特安局三代那位‘林’姓局长带回上京的。而这个男人，他所有看起来像是‘英雄’与‘支撑者’的特质，都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在模仿那位林局长。
　　只可惜，他还是做的不够……所以，迄今为止，他仍是‘外勤部长’，而不是新一任‘林局长’。

　　虽然想想那种任上殉职率百分百的职位也没什么好做的……那就是个顶锅渡劫工具人。

　　龙瑞云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好吧，他其实知道：既然铁九见过虚兽了，那他一定签了保密协议。
　　这样的话，直面虚兽的刺激加上‘禁止’原型的呼唤……他一定已经进入到了源能共鸣的觉醒阶段初期，正在视界改变与容易控制不住自我的时候。
　　当然，武人的自制力绝对能让他平安度过这段时间……
　　而无论如何，在此之后，看到了世界真相的铁九都一定会选择加入特安局……

　　……因为十四年前，那个人丁兴旺的‘铁意门’，就是这么做的选择。

　　那群武人，他们从不会放任世界一步步腐烂在自己眼前。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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