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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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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到三十几岁了才去想活着的意义似乎有点晚,克洛克达尔倒不是到了现在才开始想,他是一直思考这个问题到了三十几岁。
这种问题凡是人都会思考,但是对于一个海贼来说,过分的思考会让他过得很不自在。他从来避免去想象停止掠夺后的自己会变成个什么样子,他要掠夺到他死为止,死的那一瞬间,他大概就会看到他生命的意义——等待,被人等待。
贝露每次出现间隔的时间大概是随着他的年龄递增的,十四岁以前的那两年,她几乎是三天两头都会现身,十四岁以后,一星期……一个月……一年……十年。而继上次那个夏岛的夜晚离去,已经又是五六年。
照她的话来理解,他的表现也许是越来越差,差到她都懒得出现与他多费口舌。又也许,被她捏在手中的,像他的这样的人类还不止一个,她把一把线头全部捏在手中,哪个令她开心,她就捏一下那条线,花费更多的时间在那条线的另一头。这是她的狩猎游戏,瞄准每一个令她垂涎的灵魂,给予表现良好者以嘉奖,让它绷得更高,灵魂的味道也将变得更加鲜美。
突发其来的猜想让克洛克达尔感到了些许不快,但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杯中的红酒比以平素稍为剧烈的幅度摇晃了一下。
然而从这种微乎其微的细节中洞察人的心情,正是那个名为妮可=罗宾的女人的拿手好戏。
那女人合上了手中的书,笑着轻问:“社长,心情不好?”
如果不是需要借用她的力量,克洛克达尔真想就地掐断她的脖子。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被叫做“恶魔之子”的女人真的身怀成为恶魔的若干特质,这也许可以成为他当初认同她入伙的契机。
恶魔之子,和他一样。但是那又怎样,他们互相都明白,人类之间的关系,早已只剩下背叛和被背叛。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Miss=All Sunday。”他告诫她。
“呵呵,这确实是我失礼了。那么今夜需不需要为您物色一位温柔听话的床伴呢?”
她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像从前的贝露,勾起的嘴角里有不动声色的挑衅。此刻他只希望这个女人尽快消失,克洛克达尔换上平时那张笑得令人胆颤的脸,“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在变成一个温柔又听话的木乃伊之前从这里滚蛋。”
“如您所愿,社长。”妮可=罗宾的笑容越发圆滑,她优雅地起身,旋即消失在了雨宴的地下厅堂里。
这些女人都对挑战他的底线很感兴趣,但是她们总在适当的时候收手,转身甩给他一个恨不得掐得粉碎的背影。这就是她们的狡猾之处,滑得像一条蛇,笑起来比谁都好看,但是她们脑袋里真正在想什么,谁都猜不到。
他也无意去猜,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值得关注。克洛克达尔旋过椅子,独自面对社长室里整面的落地玻璃窗。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指挥起以一个国家为名的交响乐团。看,那里是他的弦乐组,接着是木管组,后排有铜管,定音鼓,两边立着钢琴和竖琴。
乐器奏鸣的声音由远至近地包围了他。
第一乐章,跳舞粉唤来虚妄之雨;第二乐章,立于城市的巅峰,万千愚民高呼克洛克达尔之名;第三乐章,理想乡之旅开始,国王军与叛乱军相交,鼓乐齐鸣,高潮渐进;第四乐章,终曲,旅途结束……终至理想乡!
生命,雨水,人与人之间的信赖,他憎恨这个贫瘠国家的一切。越是憎恨,越是觉得可笑,他就偏要去掠夺,然后让他们在自己的手中毁于一旦。
听啊,弱小的人类正在嚎啕,他们在向神祈祷,在憎恨命运的不公,他们厌恶战争,却不得不向一具具血肉之躯拔刀相向。多么弱小,多么可笑!要知,何须憎恨,何须祈祷。神明从不会理会凡人的祷告,但若你向恶魔歌唱,他就会以灵魂为偿,在烈火中给予世人最后的救赎。
克洛克达尔朝着光亮处伸出右手,然后紧紧握成一个拳头——
阿拉巴斯坦啊,弱小而无助的灵魂们啊,尽管在这只掌中跳完你们最后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