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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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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克达尔一夜没睡。当云层间开始透出点光亮的时候,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明明醒着,但是整个人却仿佛身置混沌的梦境。
克洛克达尔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叫什么名字呢,蒂娜,尤娜?他不善于记那些女人的名字,但是他记得他抱她上床□□时的样子:那个女孩抖得像个筛子,贴近她时,他可以闻到那长而密的卷发里有股花蜜般的香甜。她颤抖地叫着“不”,但是她最终还是让他分开了她的腿……
事后,她蜷缩在床头微微抽泣,但她仍不时斜眼看他,眼神里既有恐惧,又有期许。那个眼神让他意犹未尽,他喜欢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靠过去,撩拨她美丽的发丝。鲜艳欲滴的红色,这是那个女孩与生俱来的发色。多么让人心动的颜色,他捏住她的下巴,打量起那双已经有些哭肿了的眼睛。
可惜眼睛不是红色的。这也许注定了他不愿意再在她身上耗费一个晚上,他转身离开,把那令人厌烦的哭声甩在了身后。
掠夺,强占,贬低,令其屈服,这是让所有雄性感受到快感的过程,他也不例外。当克洛克达尔回想起女孩那个矛盾的眼神之时,那种愉悦感就开始涌上他的心头,他有力量,他配去征服,他配去占有。
但他很快就被一种异样的失落包围——
他想到,他等着一个永远无法征服的女人。那个女人永远不会用他期待的眼神看他,他的所有渴望,所有力量,在她的面前都变得软弱无力。他也许是爱上她了,爱得连她的戏谑和嘲笑都变得令人想念。当他变得不再那么年轻的时候,那种感觉反而像陈年的酒一般,不开则已,一开就化在心里,久久难去。
他曾经讨厌她到恨不得亲手杀掉的地步,现在却只希望能再见她一面。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无从判断分辨。
是她敲着他的脑袋骂他笨的时候?
是她逼着他叫她老师的时候?
是他做了噩梦惊醒,却发现她就坐在床边看他的时候?
还是她告诉他,她最终会踏着死亡的脚步来迎接他的时候……?
他对她的感情也许可以称作依赖。当一个人的青少年时期处在绝对孤单的状态下时,即使是一个恶魔的存在也显得弥足珍贵。对她的依恋,就是攀附着这条扭曲的藤蔓而生长出来的吧。
一个孤独的人找到了陪伴,一个从来没有归所的人找到了被允诺的归宿。她是恶魔,比他更暴虐的嗜血者,她对他的折磨甚至都还没有开始。对方明明是一个恶魔,而他就偏是对这个会将他生吞活剥的人产生了滑稽的依恋。
想见到她,想见到她。
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今晚的第五根雪茄燃尽之后,贝露终于从瘫着躺了一夜的沙发上坐起身。她揉了揉眼睛,然后翘起腿,舒舒服服地坐好。她火红的眼睛环视四周,最终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哦呀?小朋友。”
恶魔又变回原来的恶魔了。
“贝露……你很久没来了。”他也看她,但只注视了那双眼睛几秒,他就把目光移开了。只要看着她,他就又会被莫名的思绪所侵扰。
“是吗?”恶魔的回答满不在乎。她似乎毫不介意自己为何会置身此处,放下交叠着的腿,她站起身来,开始踱着步子,四处观赏克洛克达尔的房间。很快,她对放在写字台上的地球仪来了兴趣。她歪头看着那个地球仪,伸出手指,使它不断旋转。
“人类的世界,就只有这么点大小?”恶魔突然问道。
“嗯,很小。很小,但是有时候也很大。”
“那到底是大还是小?”恶魔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她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他。
克洛克达尔没有立刻回答,他又拿出一根雪茄点上,注视着慢慢升起的白烟,他说:“心很小的时候,世界就很大。心很大的时候,世界就很小。”
恶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完全听不明白嘛。”
“呵。你不是人类,不需要明白。”他轻声笑了笑,含着雪茄,用下巴点着地球仪示意,“那个,送给你要不要?”
“这个?”恶魔撅起嘴看看地球仪,回答道,“不要,我要这个没有用。”
她以为他说的是地球仪,其实他说的是世界,有时候很大,有时候很小的世界。他一直在想着送她一样东西,最难得到的东西,最让人疯狂的东西。他猜到恶魔不会对人类的世界有兴趣,但他还是想送给她,至于为什么……也许是他想看看那个在红色的瞳孔里燃烧的世界?
他已经三十岁,接下来的十年至为关键,他要更强的力量,他要成为王。他已经抓到了些关于古代兵器的情报,一切计划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恶魔赠与他的礼物……现在轮到他回赠了。
然后呢?假设一切都真的实现,他又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贝露,“我死了以后,你会把我怎么样?”
这句话将恶魔的注意力从地球仪拉开。她坏笑着扬起了嘴角,然后浮起身子,飘到了他的头顶。她的背脊贴着天花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是想把他整个吃下去。
“你想知道了?嗯哼……那我就告诉你吧。等你死了以后呢,我要剥掉你的皮,把你的肉一口一口啃掉,把你的血一滴不剩地喝掉,还有你的骨髓,我也要全部吸个精光~!怎么样,怕了吗?”
结果只是她把昨天的对话重复了一遍。都说酒后吐真言,所以恶魔果然比人类诚实?克洛克达尔忽然不能自制地笑出声来,他抬头看着她,说:“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恶魔有点难以置信地翻了翻眼睛,“不可能啊……”她小声嘟囔。这家伙,果然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那个问了很多遍的问题,克洛克达尔决定再问她一次,“我什么时候会死?”
听到他的问题,恶魔从他的头顶飘下来,转而坐到了与他同一侧的窗台上。她挂下嘴角,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挪向窗外。
“哼,小朋友,你又急着要死了?你的海贼王怎么了,每滴海水都是你的了吗,每件财宝都是你的了吗,每个人都从心底对你感到恐惧了吗。不把所有东西都捏在手里的王,可不能叫王哦~你离死还早着呢,就算你现在死了,我也会再把你丢回来,重头再来。”
“老师,你真严格。”他苦笑,对她的看法,他算是不能认同更多了。现在想来,这些恶鬼般,总是要求占有所有的思想方式,一直都是她在提醒他不要丢掉。
“那当然。”恶魔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老师越严,教出来的学生越优秀。”
静默在一段时间内填充了他和她的空间。当太阳终于钻破云层,贝露的发丝凭空浮了起来——她又要离开了。
克洛克达尔很想在这时冲上去拉住她的手,把她搂到怀里,再次亲吻她的头发。但是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的任何决定都下得又快又果断,唯独对于她,他似乎总是在犹豫。
“……你什么时候会再来?”他最终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嘛。”恶魔的瞳孔里映出远方云层里的光亮,她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似笑非笑地回答,“等你表现好的时候吧。”
今晨的第一束阳光射入屋内,就在它刚接触到窗台的时候,恶魔就像是惧怕光亮一般,转瞬消失在了空气里。
他就这么放走了她,曾经撞击着胸口的,那些炽热欲望,随着她的离开而一同消失了。克洛克达尔灭掉口中的雪茄,抬头凝视空白的天花板,一股前所未有的寂静包裹住了他。等到他收回视线,扭头朝贝露适才坐过的位置看去的时候,他只确定了一件事:
他是爱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