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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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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是上帝扔下的隐形弹,它无声无息的到来,吞噬了所有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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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苍穹之中,被夕阳染红的云朵聚拢在天边。
“兔崽子,你给我跪下!”尖利的吼骂声,仿佛连整片天都震动了,天空中的云朵迅速的散开,整个世界都像是受了惊吓,霎那间静寂无声。
秦天面无表情的立在父亲秦业章的面前,一动不动,像是被石化的雕像。
“我让你跪下!你听见没有!”秦业章气得整张脸都涨红了,他使劲拧住秦天的耳朵,伸脚用力踹了一下秦天大腿与小腿之间的关节,硬生生的按着秦天的头,说:“老子今天让你丢尽了脸!你这个骗子!我生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骗老子的吗?!”
秦天低着头,一声不吭,可是,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拧断了。
痛,好痛,痛得都快死了。
尽管这样,秦天还是不愿向父亲求饶。他在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我没有错,我没有骗人,都是你们逼的!你们逼的!
看到秦天越是沉默,秦业章越是恼火,他猛地抓紧秦天的衣领,“装逼!装逼!我让你装!装死你!”
一个硬朗的拳头不念感情的落在了秦天的脸上。秦业章的拳头不是一般人的拳头,他那可是练过拳击的拳头。虽然前些年拳击馆就关门了,但他好歹也曾是一个教练员,他的拳头不能小觑。
秦天的脖子松垮垮的撇向了一边,他的嘴巴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可是倔强的泪水依然被他强忍住,没有涌出眼眶。
“我让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你这个死脑筋,到底装着些什么?!你每天和夏微微在一起!都学会了什么?人家考上联庆!你就考个破烂职中!你好不好意思啊!”秦业章一脚伸向秦天的胸口,将他踢倒在了地上,被他含在嘴里的血,一下子抵不住这冲击力,涌出了秦天的嘴巴。
这一幕恰好被从菜市场回来的秦天的母亲魏淑珍看到,她来不及关上门,扔下手上的菜篮子,就冲进了屋子,拦住秦业章,问道:“你神经病啊!干嘛打秦天!”
“我干嘛打他?”秦业章推开魏淑珍,将手上捏得发皱的录取通知书砸在她的面前,狠狠地说道:“看看你的乖儿子!看看我们家的‘高材生’!指望他给我们家扬眉吐气,别给我出去丢人,我都谢天谢地了!”
魏淑珍捡起跟前的录取通知书,用手将它整平,疑惑不解的目光在上面找到了答案。
录取通知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录取的学校是卫宏职业中学,而不是之前秦天拍着胸口说自己一定会被录取的、全市赫赫有名的联庆高中。
魏淑珍愣住了,半晌,吐出一句话,“是不是招生办弄错了……分数弄错了吧!我去打电话问问!”
魏淑珍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还没走到电话机前,就被秦业章拉了回来,他将魏淑珍推到了墙边,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她茫然的双眸,他的手指不停的指着她的眉头,发狂地说:“你他妈的别给我丢脸了!老子的脸都被这个混小子丢尽了,你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吗!”
“这不可能……”魏淑珍蒙着脸在哭,她的身体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她仿佛眼睛感觉到自己头顶的整片天都塌了,希望的支柱崩裂了,她人生的前方没有了路。
“我早就想和你离婚了!当时,如果不是看在这死小子若有出息考上联庆的话,我答应你,不提离婚的事情,现在好了,他考不上,一了百了,你赶快在这张纸上签字,老子不想沾上你们的晦气!扫把星!”秦业章说完这句话之后,将早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丢到魏淑珍的面前,兀自走进了房间。
秦天的目光无力的转向母亲,抱歉与愧疚填满了他的眼眸,可悲伤堵塞了他的喉咙,他没有办法说出一句话。
房间里断断续续的传出钥匙开锁的声音,魏淑珍像是察觉到什么,失了魂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冲进房间里,挡在柜子前面,喊道:“你不能把钱拿走!你的钱早就被你自己输光了!这是秦天的学费!高中的学费!”
“臭婆娘!你滚开!老子拿自己的钱,你放聪明点的话,就给我闭嘴!”秦业章一脚踹向魏淑珍,正中她的肚子,魏淑珍痛苦地捂着肚子,她整个人迅速被一股发寒的凉气笼罩,冷汗浸湿了她的衣服。
秦业章把一叠厚厚的百元大钞塞进了裤兜里,原本干瘪瘪的裤兜,顿时变得圆鼓鼓的。
他略带神气的扫过魏淑珍苍白的面孔,扔下一句,“呵,给那死小子上学,还不如给我当本钱!臭婊子!等老子哪天手气好赢了,你别求着让我用你的臭钱!”
魏淑珍面目苍白的注视着秦业章,她真不敢相信豪赌之心会如此蒙蔽他的眼睛,心痛盖过了□□之痛。
秦业章“呸”的吐了一口涂抹在魏淑珍的脸上,然后,趾高气昂的走出了房间,经过客厅的时候,还不忘瞪秦天一眼,骂道:“死小子,装逼不说话?等老子回来再收拾你!”
他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有不少邻居都围在他家门口,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然后往屋子里张望,于是,他又一次瞪大了他那双会吃人的眼睛,怒斥多管闲事的邻居,“没见过世面啊!你们家没孩子考咸鸭蛋啊!妈的!再看!”
站在人群后面一个长得眉目清秀的女孩子,原本想穿过巷子往里面再走几户人家,但是窄窄的小巷子被人流堵得死死的,她也停滞在了敞开门的那家人家门口,听到男人低沉而又沙哑的骂声,朝着暗不见光的屋内望了一眼,如同与绝望的交流,望不见头的深渊,屋子里真黑。
用力摔门的秦业章,冲出了人群,像一只霸道的螃蟹去加入新一轮的圈地,他的嘴里吐出呛人的劣质香烟的味道,最终,将人群扔在了身后,仿佛由始至终置身事外。
门口的人渐渐散去,但依然有好事者在低声的讨论着。
“我就说过他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考上联庆呢!今年啊,看来也只有老夏家的孩子有戏了!”
“啊?那离婚你说是真的假的啦?刚刚好像听见他们说的了!”
“你管人家咯!人家可是大老板咧!你管得起人家家里的事情啦?!”不知道是谁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马上有人接着说:“风光的日子都在过去了,现在喏,最多摊上一个赌鬼的名头!哈哈……”
顺着散开的人流开始行走的女孩子,听到了人们的讨论,又一次想迈开的脚步,像是被强力胶黏住了,她朝着那扇关上的大铁门望了几眼,镂空的门齿之间若隐若现的能够看到秦天绝望的双眼,无助的打量着失去色泽的天花板。
因为口袋里的手机提示有短信来了,她才回过神来,打开手机,查看短信,回复了三个字——“快到了。”
发送出去时,收件人显示的是夏铭武。
可当女孩子重新抬起头,准备赴约的时候,几秒钟的逆差,那扇生锈大铁门内,天翻地覆。
秦天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白,几乎失去了血色,嘴角有一些未擦的血迹。
他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那个人就是母亲,此刻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一想到母亲刚刚为了护住他未来的学费,他就难过得要死。他知道这些钱是母亲大半年前就开始准备的了,她总希望秦天可以考上联庆高中,所以准备的钱也是根据联庆需要缴纳的学费,她一心觉得秦天会不失所望。一想到这些,秦天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没有修剪的指甲深嵌进肉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父亲离开之后,秦天都没听见母亲在房间里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哭声了,胆怯的走进房间,一看,母亲斜躺在地上,已经处于半昏厥的状态,她的□□有汩汩的鲜血不断的渗出,秦天一下子懵了,顿了几秒钟之后,他跑出了家门,对着早无父亲身影的巷子,喉咙沙哑的喊道:“爸!爸!妈……妈她……”
“你妈她怎么了?”几个热心的邻居涌进了秦天的家里,刚刚被父亲那么打都一直忍住没哭的秦天,此时,脸上挂满了泪水,领着邻居进了母亲的房间。
秦天家的门口又重新聚集了一群人,他们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好奇地张望。
“我要去啦!”夏微微不顾父母的阻扰,打开了家门,往外冲。
父母见不对劲,叫上在一旁摆弄手机的儿子,“铭武!快去把你妹妹拉回来!别让她去秦家凑热闹!”
夏铭武应声跑出了门口,追着夏微微的脚步而去,在她的身后喊,“微微!夏微微!你给我回家!”
夏微微没理哥哥,头也不回的朝着秦天家里跑。她想放着是任何人的事情,她都可以不管,但是唯独秦天的事情,她不能置之不理。
秦天,不仅仅是她从小到大玩生活在同一条弄堂里一起的玩伴而已,还是她对爱情有了懵懂的认识之后,第一个让她动心的人。
她最喜欢的人就是秦天。除此之外,绝无他人。
所以,秦天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秦天家里吵翻天了,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为什么只有她不能在秦天最需要安慰与帮助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呢!夏微微想不通,也不想去听父母奇怪的理论。
“什么狗屁道理,都让它见鬼去吧!”从来不说粗话的夏微微,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跑得匆忙的她撞到了站在路旁的一个女孩子,她顾不及说抱歉,就拨开人群,冲进了秦天家的大门。
被撞的女孩子揉着肩膀,微凉的目光随着夏微微奔跑而进的目的地望去,随即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惊讶的叫声,“艾爱?”
被夏铭武唤作是艾爱的女孩子收回视线,回眸望着夏铭武,嘴角有一缕恰到好处的微笑,问道:“刚刚那个女孩是你的妹妹吗?”
夏铭武点了点头,靠近艾爱,今天艾爱穿了一件无袖的连衣裙,纤长的素臂白嫩无暇,夏铭武略带心疼的牵过艾爱的胳膊,看到上面有一小片被夏微微撞红了的痕迹,说:“疼不疼啊?”
“没事呢。”艾爱收回了胳膊,脸红的看着夏铭武,说:“等下你爸妈看到了就糟糕了。”
夏铭武不好意思的跟着笑了,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的动作太过于暴露了一些,可这都是因为太过于喜欢艾爱了吧,虽然两个人交往的时间并不是太久,但是自从去年高一新生入学的那一天开始,夏铭武就开始注意到这个小学妹了。艾爱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工作能力也强,担任学生会的文艺部长以来,每一次学校的活动都办得有声有色。
作为学生会主席的夏铭武怎么可能对她没有特殊的青睐呢!
就因为对方是艾爱,所以,夏铭武放弃了高中不恋爱的想法,在放暑假之前,鼓起勇气向艾爱表白了,都是同样优秀的人,顺其自然的走到了一起。暑假期间见过几次面,都有些不自然的小尴尬贯穿在约会的过程中,几天前的见面,夏铭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牵了艾爱的手,两个人的关系才有所进展。
“今天……去看电影吧?”夏铭武和艾爱站在人群后面,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秦天家的动静,只有他们两个在走神。因为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见艾爱还没有答复,夏铭武的胸口腾起一股热切的冲动,一伸手,紧握住艾爱的手,插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艾爱的脸一下子又红了,心跳猛地加快了速度,扑通扑通直跳,她有些不安的压低声音,说:“那你不管你妹妹啦?”
夏铭武说,“没事的,等到秦天这里的事完了,她就会回家了。”说罢,有些不舍的松开艾爱的手,说:“你先到巷口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艾爱点了点头,从人流后面穿过了过去。
夏风穿过深长的弄堂,吹得那些晾在半空中的床单唏啦啦的作响,也同样吹起了艾爱的裙摆。
她转过头看了看夏铭武,又忍不住去看那门口堆满人的屋子,胸口沉闷得如同被什么堵死了,这不是因为过分的恻隐之心,或许没有人知道,哪怕夏铭武都不了解,她只是觉得仿佛看到了……自己。
狼狈不堪的人生,最糟糕的就是不由自己操控这一切,生来就注定了像一堆烂泥一般的生活,不能选择父母,家庭的背景……除了拼命掩饰,就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掩盖着命中注定的一切。
艾爱站在巷口,她的心却如翻滚的潮在波动,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那么卑微,卑微得无法去承受夏铭武对她的爱,她甚至不知道这场年少之爱会在哪一天,以怎样的形式,遭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
她给夏铭武的都是伪装吧!
伪装自己有一对能干的父母,伪装自己是有教养的好女孩,艾爱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纵自己变成这样的人呢?
艾爱沉默的看着大街上往来的车辆,表面上是安静的等待,可内心却是如此的不安。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而不是手表上拨转的十分钟,艾爱听见匆忙而又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巷子里的人语声,它们都在向她靠近。
艾爱终于看见了秦天,尽管一开始她也不敢断定他就是之前在那黑房子里被打的男生,但看到他穿着及膝短裤下,那满是伤痕的双腿,艾爱就明白了。
秦天的双手紧抱着母亲,双腿无力的跪在地上,他的脸上,衣服上……全都沾满了母亲的血,他发白的双唇在不住的颤抖,“妈!你要坚持住!很快!很快救护车就要来了!”
“小天……”魏淑珍艰难的将手往上伸,尽可能的靠近秦天瘦得棱角有致的脸,说道:“别哭……妈妈、没事……”
“妈!你别说话了!好不好!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爸你又怀孕了!”秦天将脸埋在母亲的胸口,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毫无掩饰的落了出来。
男生本来就粗心,秦天只觉得这段时间母亲的体态臃肿了一些,但怎么都想不到是怀孕了。
“我希望……给你生一个妹妹哦!”魏淑珍憔悴的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但随即那坚强的脸上充满了痛楚,她在秦天的怀里挣扎着,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怜样儿,让一路跟出来的邻居们都不忍心看下去,年纪比较大的老婆婆擦着眼角的泪水,说:“造孽啊造孽!”
过了一会儿,急救车到的时候,魏淑珍已经又一次进入了昏迷状态,秦天抱着母亲上了车,急救车的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祈祷着魏淑珍能够平安的回来。
可这充满伤感的静谧时刻,被一声倔强的声音打破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夏微微倔强的甩开父母的手,死盯着母亲傅卫红的脸,狠狠地说道:“你们怎么能那么没有人情味!魏阿姨都这样了!难道我不能去吗!”
傅卫红拽过夏微微的胳膊,低声说,“微微,我们回家说,回家说,好不好?”
“我不要!好可耻!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觉得好可耻!”夏微微因为太生气,而失去理智的说出了令人不可思议的话,听到这句话的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夏微微一直都那么乖,整条巷弄里的人,谁不知道夏家有两个懂事贴心的孩子,从来都没有让父母担心过。
但凡围观的邻居当中身为父母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情形有多么的令人难堪,于是,纷纷退开。
是第一次让为自己引以为傲的父母失望了,夏微微察觉到了。
“微微……”夏铭武站在距离夏微微的身后,他听到妹妹说出这样的话,不由的先看了一眼站在妹妹身旁的父母。
性格一直很温和的父亲夏海盛,听到女儿的嘴巴里说出这样没有轻重的话之后,整个人都气得发抖,他指着夏微微的脑门,字字顿挫地说,“你再给我说一次!”
夏铭武知趣的拉了拉夏微微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妹妹不要再说了,可是,夏微微根本不听,她觉得自己也委屈,所以,比刚刚更大声地说道:“我喜欢秦天!我喜欢他!我……”
还没等夏微微把话说完,夏海盛的手就已经不听控制的扬了起来,“啪”的一声,落在了夏微微的右脸颊,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妻子的手,一声不吭的往巷弄里面走。
夏微微愣在那儿,脸依然向着父亲刚刚用力的一巴掌甩过去的方向,她长那么大,父亲还是第一次打她,夏微微反应过来之后,像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她捂着脸,通过模糊不清的视线,看着哥哥夏铭武,哭着说:“哥!爸爸他打我……呜呜呜……”
夏铭武揽过夏微微的肩膀,哄着她往巷子里走。艾爱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但她知道与夏铭武的约会一定没戏了。
果然,没多久之后,她收到了夏铭武发来的短信,大致是说他家里有事,约会的事情只能改天了。
艾爱知道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变得赤裸裸的,所以,她就像对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一无所知那样,给夏铭武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其它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可是,夏铭武的父母不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们把夏微微关在了房间里,断了她所有可能与外界联系的通讯工具,夏微微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墙壁,她觉得自己真是生不如死。
不过知道自己呦不过固执的父母,夏微微就从疼爱自己的哥哥身上下手,一天,等到父母都去上班了之后,夏微微在房间大叫,“哥哥!我肚子疼!快给我开门!”
早早就起床在房间做暑期作业的夏铭武,听到夏微微的叫声,本能的反应道:“微微,你别白费心机啦!我是不会给你开门的,别骗人哈!”
“哥哥!你要看着你唯一的妹妹就这样被困在这里,像囚犯一样吗!”
夏铭武没有回答,他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放轻脚步踱到夏微微的房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
谁知道夏微微此时也趴在地上,注视着门缝下面的那双大脚丫,她对着门缝,说道:“哥哥!开门吧,快给我开门吧,我在里面就快憋疯了,不能打电话联系任何人,只能面对着墙壁,让我出去吧!就一下下,爸爸妈妈回来之前,我一定让你把我关回来,好不好?”
夏铭武以为夏微微不知道他就在门口,转过身,小心地退回房间。
夏微微像抓住救命草一样的对哥哥说道:“哥!你最疼我了,你也是家里最有人情味的人了,现在魏阿姨还躺在医院里,秦天一个人一定忙不过来……过去,魏阿姨对我们那么好,这个时候……我们怎么可以这样没有良心啊!”
夏铭武为难了,他站在夏微微的房间门口,一动不动。
“哥!我知道你就在门口!哥!爸爸妈妈说要好好学习,要向你一样考上最好的高中,我也照办了……爸爸妈妈要我周末都上提高班,我虽然常常想偷懒,但也从来没敢不听……现在,我只是想喜欢自己喜欢的人,为他做一点事情,难道不可以吗?”
“微微!”夏铭武打断了夏微微的哭诉,说:“喜欢一个人你就不能放在心里吗?”
“为什么要这样,我喜欢秦天,从小就喜欢他,从小到大我都那么说,为什么长大了就不能说了?!哥哥不是也有喜欢的人吗?”夏微微说中了夏铭武的秘密,夏铭武先愣了一下,紧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上次和秦天去滑冰场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哥哥自己都有喜欢的人,为什么我不可以呢?高中生谈恋爱的话,还必须算是早恋吗?那样的话,哥哥也算是早恋啊,如果我不可以的话,那哥哥你也不可以!”夏微微赌气的说。
夏铭武说不过她,也不想夏微微一心急就把他与艾爱的事情说出去,于是,只能妥协了。他打开被反锁的房门,与夏微微约法三章必须在父母下班之前回家。
夏微微点了点头,便跑出了家门。
即使夏微微没说,夏铭武也知道她去哪里了,他追了出去,告诉了夏微微秦天的母亲所住的医院,还有病房号。
“哥哥!我爱死你了!”夏微微给了夏铭武一个飞吻之后,飞速的冲向了巷口。可是,当她对夏铭武的热爱极度飙升的时候,也正在走向另一个极端,她觉得自己现在无论怎么想自己的父母都觉得像是敌人。
所谓敌人就是你恨不得架上刀枪,与他驰骋一番之后,你是胜者,他是败者,在你的幻想里,他从来都赢不过你的那类人。
但敌人的另一端,就肯定有一个巨大的反差对象在那儿,对于夏微微来说,那个人是独一无二的,那就是秦天。
夏微微记得她才只有八九岁的时候,知道爸爸妈妈要看《泰坦尼克号》,她也特别想看,可是,爸爸妈妈告诉她,这种片子没有成年的孩子绝对不能看,于是,夏微微就躲在爸爸妈妈的衣柜里,偷偷的看。
那一次,她知道了外国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是会用吻来表达。
吻。Kiss。她对照了电视屏幕上的字母,清楚的记住了这个字眼。
于是,在看完那部电影之后的第二天,夏微微就把自己的初吻献给了秦天。她至今还记得秦天是那么木讷的接受了她的吻,为了这个回忆起来会浪漫的吻,她甚至在做之前对着她床头的公仔娃娃练习了一个晚上,练到第二天她真的吻了秦天之后,没有感觉到两个人嘴唇的柔软,而是觉得她自己的嘴唇麻麻的。
小时候的所有行为,长大了之后都可以归结为不懂事,可现在夏微微觉得自己快要成为高中生了,她是有能力为秦天分担忧伤的。
所以,在医院见到秦天的时候,夏微微恨不得把从小到大学过的那些关于安慰人的话语,全部都说给秦天听,可是,她看到病床上躺着的虚弱的魏淑珍时,所有勉励的话,都变成了眼泪。
最后,反倒是秦天开始安慰她,秦天不想让母亲又重新沉浸在悲伤中,所以把哭得一塌糊涂的夏微微从病房里拉出来,摸了摸她的头,说:“微微,你别哭了,好不好?妈妈她已经很难过了,如果你再哭的话,她心里……”
“我知道。”夏微微努力止住汹涌而出的泪水,屏着一口气,抬头迎上秦天坚毅的目光,她说:“……孩子真的没了吗?”
“嗯,快三个月了……”
“你爸他怎么能那样!”夏微微愤怒的说。
秦天的手握紧成了拳头,他把所有的愤怒都压在了心里,可脸上却尽可能的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说,“以后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起这个人了,我没有这样的爸爸。”
“秦天……”夏微微原本想还说什么,但想了想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其实,她是想在秦天最需要人宽慰的时候,向他表白的,他们一直在一起,从小到大,已经熟悉到即使是躺在同一张床上睡午觉都觉得不奇怪的地步,而这种关系,夏微微从结束了中考之后,就想打破。
想成为秦天的女朋友,这是夏微微做梦都想成就的事情。
可是,她不知道在关键的时候,自己为什么突然间觉得现在还不是开口的最佳时刻。
秦天没研究过女孩子的心思,也看不出夏微微纠结的面部表情之下,有些什么难以启齿的决定,他很温柔的拍了拍夏微微的肩膀,说:“别因为我的事情,和你爸爸妈妈闹矛盾,知道吗?”
“可是……”
可是,我喜欢你,喜欢你的话,我就要无条件的维护你。这些话夏微微在来这里之前分明已经在心里练习过千百次,但是真正需要将自己心里最大的秘密说出来的时候,夏微微还是胆怯了。
“我妈很快就出院了,今天来了医院之后,就别再来了。”秦天低下头,这些话几乎都是压在舌头底下说出来的,巷子里好心的邻居来看魏淑珍的时候,把夏家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告诉秦天了,他不想让夏微微为难,所以,尽管这些伤人的话,秦天他不想就这样当着夏微微的面说出来,但还是没有办法,他想了想,往后移动了半步,与夏微微保持开一段距离,说道:“……以后,没事也别来我们家了。”
夏微微不相信这些话是秦天说出来的,她睁大了红肿的眼睛,向秦天靠近了一步,困惑地说:“为什么啊!为什么不可以去你们家!是不是我爸妈对你说了什么?”
“谁都没有对我说什么……”秦天将夏微微往后推了推,撇开视线,不敢看夏微微真诚的眼睛,他轻轻地说道:“微微,我们还小……”
“还小怎么样了?还小我就……”夏微微差点冲动的说出,还小我就不能喜欢你吗,还好她管住了自己的嘴巴,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还小我就不能关心你吗?我们不单单是邻居!秦天,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妈妈一直都很照顾我,现在你们家出事了,我怎么可以不管!”
“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你也没有资格管!”秦天大吼了一声,压下了夏微微的气焰,夏微微是被秦天的声音吓到了,她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一下子又充满了眼眶,可她不想那么快就放弃,所以,硬撑着对秦天说:“秦天!你有种!”
说完之后,夏微微转身跑了,她单薄的背影在阴暗的过道里显得格外的无助,可秦天只能这样望着她,没有办法安慰她,也没有办法告诉她,他也很喜欢她,但现在不得不拒绝她的好意,这也算是为了她好。
被秦天的话伤透了心的夏微微,没有坐公共汽车回家,她一路抹眼泪,一路走得飞快,她是很怕被认识的人看到自己在哭,从医院往回家走的这条路上小区中间,不少住着她曾经的初中同学。
其中包括她最好的朋友,莫莉。
初三毕业典礼那一天,莫莉告诉夏微微,如果以后秦天那家伙敢让你难过的话,我就杀了他。
夏微微对秦天的感情,莫莉是最了解的。但莫莉性格火爆,说出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初二的时候就获得了跆拳道黑带,为此身上惹了不少事情,甚至别校爱惹事的人,还上门与莫莉较量过。夏微微丝毫不怀疑莫莉一个人就能对付秦天,再加上莫莉这个人很外向,在家里总是呆不住,喜欢在街上乱晃,夏微微根本猜不准什么时候自己会被她在街上叫住。
所以,快走到莫莉所住的小区门口时,夏微微低下头,特意加快了脚步。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过马路遇见了红绿灯,夏微微看了看手表,已经接近父母下班的时间,变得更加不安起来。
“回去晚了就死定了……”夏微微放弃了走路回家的打算,准备打的回家,她刚退回人行道,挥手拦车的时候,一辆摩托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即使是隔着安全帽,夏微微也能一眼认出莫莉,她干净抹了抹脸颊上未干的泪水,看着莫莉摘下安全帽。
“夏微微,你个坏家伙,这是准备去哪里?怎么放假了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人影都没有见着,嗨,你跟秦天的表白怎么样了!”
夏微微表白的事情,还是莫莉怂恿的,她一看到夏微微,就想了这件事。
“还没呢……秦天他妈住院了……我刚从医院回来。”夏微微如实说道。
莫莉觉得夏微微的神情很可疑,逼近她的脸,说:“你,哭过了吧?”
“没有!”夏微微死不认账。
“怎么样?要去玩吗?我的男朋友哦!”莫莉毫不掩饰的指着驾驶摩托车的男生,介绍给他说,“这是我的好朋友,夏微微。”
夏微微没有心情在这里继续玩这种自我介绍的游戏,她一想到自己回家晚了被父母逮住,她和哥哥就都完蛋了,于是,和莫莉匆匆道别,说:“莫莉,我有事要马上回家,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去玩了,改天啊!”
莫莉拉住夏微微的手臂,说:“你别走啊!那么急的话,我载你一程就好了嘛!”
说罢,腾出一点空位,让夏微微坐在自己的后面,一车坐了三个人的摩托车像一匹飞腾的猎豹,在马路上飞驰。
幸亏莫莉的帮忙,夏微微在与哥哥约定的时间内到家了,可是,更糟糕的是下车之后,她在巷口看见了提前下班回家的母亲,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阿姨……”莫莉想说的那个“好”字,被傅卫红不友好的眼神扼杀在了喉咙里,傅卫红一直都不喜欢莫莉,说她没女孩子的样,还喜欢和男生在一起玩,迟早有一天会带坏夏微微,她们上学的时候,傅卫红就不同意夏微微和莫莉走得太近。她一直以为女儿听进耳朵了,想不到竟然还和莫莉玩在一起。
“跟我回家!”傅卫红不客气的拽过夏微微的手,头也不回的将她往深深的巷弄里拉。
莫莉站在原地,伸出手,与夏微微的背影挥了挥手。
而像莫莉这样的女孩子,夏微微回望的目光中,总是清透出那样的羡慕,她羡慕莫莉勇敢的去爱,虽然她小小年纪就被很多人按上了“问题少女”的称号,虽然她在很多人的眼里都是一个玩弄爱情的未成年人,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羡慕,从来与别人的评价无关。
夏微微知道,或许在母亲眼里,别人的孩子坏就是破罐子破摔,而自己的孩子再坏,只要教育的力道够狠,哪怕是去了奈何桥,也有拽回来的机会。
可夏微微在此刻多想成为一个坏女孩,十足的坏。
一听见脚步声靠近家门,夏铭武就以为是妹妹回家了,迅速的打开了门,想不到首先进门的是母亲。
“妈……你回来了啊!”夏铭武朝着跟在母亲身后的夏微微使了使眼色,想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夏微微挣开母亲的手,什么都没有说。
“铭武!微微是你放出去的吧!”母亲回头怒视着夏铭武,夏铭武没吭声,往屋里走了几步的夏微微停住脚步,回头对母亲说:“是我自己要出去的,跟哥哥没有关系!”
“夏微微!我的小祖宗啊!你到底想怎么样?”傅卫红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回身边,说:“你先别走,我们好好谈谈。”
“我心情不好,现在不想谈。”夏微微毫不客气地说。
“我总对朋友说你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现在看来,你简直就是装在我们家的定时炸弹!”傅卫红的食指戳中了夏微微的脑门,夏微微不看她,转身就往房间走,傅卫红肚子里的火一下子上来了,对着女儿的背影,破口骂道:“我活腻了想管你的事情吗?你以为把你养那么大容易吗?死孩子!你要有良心啊!”
“那你别管啊!以后我的事情,你们都不要管了啊!”夏微微停在房间门口,哭着喊道,“这是我自己的爱情,我自己会争取!”
“哈……爱情?你小小年纪跟我说你们这叫爱情?你是女孩子,你这样到处说,到底要不要脸啊?是不是一直以来太宠你了,你就无法无天起来了?!”傅卫红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拿什么将夏微微的嘴巴堵住。
夏铭武怕父亲回来之后,事情会闹得更加凶,就拉着母亲往房间里走。
母亲边走还边继续骂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叫爱情吗?!就秦天那样没出息的小混混,只要我和你爸还活着,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和他牵上关系!除非你离开这个家!除非你不要再做我们的女儿!”
夏微微站在原地不吱声,眼泪唏哩哗啦的落了下来,她实在想不通捍卫自己的爱情有什么错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看不起她想要的爱情。但最让她伤心还不是旁人的态度,而是秦天他说的话,那些话仿佛被注射进了夏微微的大脑,她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秦天在医院里对她说的话。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勇气与信心,一下子就这样被大家击垮了,过去她并不是一个勇敢说爱的女孩子,是因为想为自己喜欢的人勇敢一次,却成了让父母头疼的孩子,更成了邻居眼中渴望恋爱的激进分子。
悲伤是溃堤的泪水,将夏微微整个人都浸湿了。
在夏微微而言,这个夏天仿佛提前结束了,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几天之后,秦天带着母亲从医院回家,母亲一路上紧握着他的手,嘱咐他千万别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他父亲,尽管秦天很不愿意这样隐瞒母亲的伤痛,但还是允诺了。
可是,回家之后,秦天和母亲都惊呆了。
家里一片乱糟糟,像是刚刚被人洗劫过一样。
“秦天,快打电话报警。”魏淑珍赶紧对秦天说。
秦天慌张的走到电话机前,正拿起话筒的时候,看见父亲摇摇摆摆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身酒味的父亲靠近他,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之后,狠狠地夺下他手中的话筒,说:“报警?报个鬼啊!你们!你们两母子死到哪里去了!”
秦天没理父亲,跨过乱七八糟的客厅,扶母亲回房间休息。
可是,秦业章的嘴巴里有骂不完的脏话,每一句都让秦天更加憎恨他,但最后他还是骂累了,累了之后他也就酒醒了。秦天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彻底醒来的,秦天只知道第二天大清早就有人来家里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很大,他被吵得不得不起来。
母亲比他起得更早一些,秦天走出房门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一群人冲了进来,“秦业章在哪里!把他叫出来!”
“老章他不在。”魏淑珍面色难堪的回答道。
“他妈的,欠了赌债躲起来了吧!”带头的人大骂了起来,“你让他快给我死出来!不然把你们家房子都抵债了!”那个人恶狠狠的对魏淑珍说。
秦天看不下去这些人对自己无辜的母亲发火,走上前去说:“这是他欠的赌债,跟我妈什么关系,你们要钱去找他,不要在这里跟我妈发火!”
“小兔崽子啊!”凶猛的男人扬起手就想打秦天,被魏淑珍挡了下来,她说:“小孩子不懂事,老章他欠你多少钱,我让他赶紧还你!”
但当那些人的嘴巴中冒出那个巨大的数字时,魏淑珍和秦天都被怔住了。可最吓人的还不单单是这些,接着的几天家里陆陆续续有人来要债,每个人拿出来的欠条单据数额不等,加起来的钱根本不是他们家现在有能力偿还的。
原本流产之后身体就虚弱的魏淑珍,使劲最后的解数向亲戚朋友借钱,借到的钱款也远远无法弥补秦业章捅下的漏洞,身心俱疲的魏淑珍不得不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那天,魏淑珍特意将秦天只出去,她在家里收拾东西,能不带走的东西,她尽可能留下。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如果不是这段婚姻真的让她感到彻底绝望了,她是不会选择一走了之的。她特地将借到的那些钱分成了几等分,留给秦天,就在她犹豫着应该将钱藏在哪里,才不至于被秦业章发现的时候,夏微微来敲她家的门了。
听说秦天陪他妈出院之后,他们家几乎每天都有讨债的人,夏微微的父母将她看得更加牢了,今天,夏微微是借口说要去购书中心买书,才从家里跑了出来。她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来秦天家看看。
夏微微敲了很久的门,见没有人开门,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魏淑珍打开门,叫住了她。
“魏阿姨,原来你在啊……秦天在家吗?”夏微微有礼貌的打招呼说。
魏淑珍犹豫了一下,说:“秦天出去帮我办点事去了。”
“啊……那我迟点再来找她。”夏微微正打算走,魏淑珍拉住了她的胳膊,说:“微微,你能帮阿姨一个忙吗?”
夏微微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不管是为秦天,还是为他的家人,只要能为他们做一点事情,夏微微都是十二分的愿意。
可是,夏微微没有心计,她没看出魏淑珍的打算,只听魏淑珍说因为担心秦天父亲会用掉秦天的学费,所以想由夏微微来替她保管这些钱。
夏微微知道秦天家现在的情况,所以没有怀疑什么,就点头答应了。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魏淑珍终于可以放心的走了,她赶在秦天回家之前,走了。
秦天是在母亲走之后没多久回的家,推开家门的他,就觉得家里好像多了些什么,看上去有些不一样,只是一下子也说不出什么,但仔细一看,冰箱、洗衣机……很多家庭用具上面都贴了便笺。
一个可怕的想法迅速的出现在了秦天的大脑里,“妈!妈!妈!”他边跑向每一个房间,边叫母亲,母亲果然不在家中,他紧张的跑到电话机前,拨打母亲的电话号码,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来了,就在屋子里。
“连手机也没有带?”秦天找到了被母亲放在房间书桌上的手机,拿着手机跑出了家门,他问了好几个邻居有没有看见他母亲,大家都只是摇头说没注意,后来巷口开士多店的大伯说,他看见她了,但是她出门的时候很正常,就带了一个小包,看上去不像是要出远门的人。
听到这样的话,秦天安心了一些。
他不相信母亲就这样走了,可是,他一直等啊等,等到天都完全暗下来了,没有等到回家的母亲,反而等到了另一个人。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很久,才被打开的门,走进来的是将近一个多星期都没有露面的父亲。
秦业章依然是一幅邋遢的样子,秦天连一眼都不想看他,原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他,看到父亲进来了,就站起来打算回房间。
秦业章叫住他:“饿死了!你妈呢!等下我有朋友来打牌,叫她做点夜宵去!”
秦天已经记不清从哪一天起,他们家变得再也不像从前一样安宁,父亲被合作同伙骗走了所有的身家,他变得颓废不堪,整天烂赌,一开始希望可以赢回一些钱,可赌博是一个欲望的无底洞,他运气不好,总是输,输得越多,就越渴望赢回来。
仿佛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一切都糟糕透了。
父亲变成了一潭扶不起墙的烂泥,他们的生活也窘迫得揭不开锅,初三那年交学费的时候,还是母亲东拼西凑借来的钱,使得秦天没有辍学。
秦天越发坚信母亲是真的走了,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家。
秦天的心里烧起了熊熊怒火,看到父亲脱下脏兮兮的衬衫还有随地扔下的臭袜子,他就更加窝火。
“我妈她走了!她走了!如你所愿!不用你再逼着她离婚,她就走了!”秦天走到房间门口,憋了一肚子的气一下子撒了出来,吼完之后,他一摔门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秦业章愣了一下,将凝聚在电视机上的视线移到秦天的房门上,过了半晌,他以同样嚣张的气焰,咒骂道:“你他妈怎么不跟着她一起滚!”
破旧的老房经不起这如雷般的骂声,发黄的墙壁仿佛在微微的振动着,每一次频率的颤抖都仿佛是绝望的呻吟,秦天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缩在冰凉的墙角哭了,这哭声带走了他亮色青春中可能出现的所有宝石,他的回忆里只剩下了黯淡无光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