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世界的尽头》漩沐

2、第二章

　　你是黑暗中凝聚的光，在每一个暗夜，给了我如光般的温暖与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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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微微知道秦天的母亲离家出走了，是在好几天之后，她无意间从居委会的人与她父母的谈话中得知这个消息，因为附近的邻居都知道夏微微与秦天的关系最好，所以想让夏家父母答应让夏微微去安慰一下秦天。
　　秦天的情况不太好，从肯定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之后，他总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吃饭也不喝水，无论谁去与他说话，他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秦天那孩子这样也不是办法，让你们家微微去看看他吧，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那么好，秦天一定愿意跟她说说话。”
　　“还真以为我们家微微是他们家秦天的保护神了？”傅卫红刻薄地说。
　　夏海盛轻轻的推了推妻子的手，对居委会的人说：“虽然秦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想帮助他们，但是呢……这确实不太方便，我们家微微啊，身体不太舒服。”
　　夏微微躲在房间里听不下去了，她把母亲给她借来的高一上学期的英语书往一旁一放，打开房门，对居委会的人，说：“我没事！”
　　杵在那里的傅卫红和夏海盛都尴尬极了，但又不好当面朝着女儿发火，就勉强着笑面迎人，眼看着夏微微跟着居委会的人走了。
　　“秦天其实是个多懂事的孩子啊，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哎……微微，你要好好劝劝他。”居委会的阿姨将夏微微送到秦天家之后，先走了。
　　夏微微一个人推门走了进去。
　　秦业章也在，夏微微进去的时候，他刚好拿起秦天动都没有动的饭碗摔在地上，破口大骂道：“不吃！不吃饿死你！那么想找那贱人，你去啊！去了就别再回来！”
　　冰凉的米饭洒了一地，泛到了夏微微的脚边。
　　“叔叔……好。”夏微微轻声说。
　　其实夏微微也很看不起秦业章，就连她都不觉得秦业章像一个父亲，他对待秦天总是那么不讲理，以前秦天家里生活条件还好的时候，父亲就常常会因为一些不顺心的事情打他，还常常骂出一些很难听的话。
　　夏微微有时候碰到秦天的胳膊，或者腿脚的时候，秦天一皱眉头，夏微微就知道他父亲又拿他当出气筒了。
　　比起秦天的父母，夏微微觉得自己幸运多了。虽然这次因为秦天的事情，她和父母也闹得非常僵，但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父母除了对她的学习抓得比较紧之外，对她总是格外疼爱。她这次会那么放肆，很大原因上还是被他们宠出来的。
　　秦业章看到夏微微来了，轻哼了一声，瞥了她一眼，就走出了家门，什么都没有与她多说。
　　黑暗的房间里很难照进阳光，夏微微将地上的米饭收拾干净之后，站在秦天的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没出声，看到秦天这个样子，她就特别想哭，她记得秦天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像同龄人一样爱闹，爱搞恶作剧，爱戏弄班里的女生，每次笑起来都特别没心没肺。可现在的他，怎么连背影都那么忧郁。
　　夏微微默默的流着眼泪，她不希望秦天一直都这样下去，这种迫切的希望盖过了当时她想向秦天表白时，那种渴望他接受她的心情。
　　但是，夏微微越想越伤心，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哭声一下子就传进了秦天的耳朵里。原本头朝着床铺里侧睡的秦天，听到了夏微微的哭声，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看着哭鼻子的夏微微，干涩的喉咙里蹦出了夏微微的名字，他说，“微微……别哭了。”
　　夏微微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带着哭腔说：“谁让你这个样子啊……不吃不喝的，你想饿死啊……”
　　“吃不下。”秦天笔直的睡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眼泪一下子就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他默默地说：“我梦见妈妈想给我生的妹妹了……微微，我恨他！恨死他了！我真恨不得拿把刀子捅死他！都是他害的！害得妹妹没了！害得妈妈也走了！”
　　夏微微生怕秦天恨意过了头，真的会做出傻事，她冲进秦天的房间，抓紧秦天的肩膀，说：“秦天！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他是你爸！你无论怎么恨他，他都是你爸！”
　　“呜呜呜……可是，她们都走了，就剩下我……”秦天蜷缩成了一团，哭着说：“为什么……为什么妈妈她不带着我一起走……”
　　夏微微轻轻的抱着秦天的肩膀，说：“你千万别那么想，阿姨是想你好好读完书，有出息之后，再回来依靠你，秦天，你是她唯一的希望啊！她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个人呢！”
　　秦天抽泣着，夏微微继续说：“虽然是职中，但是三年后也有高考的机会啊！秦天，你加油！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考上大学之后，你妈她一定会回来的！”
　　这些全是安慰人的话，秦天知道夏微微那么说全都是为了安慰他，可是，她说的也没有错，只有有了出息，他才有脸去找母亲，所以，他答应夏微微自己会打起精神，三年之后，和她一起走进高考的考场。
　　夏微微原本想把秦天母亲交给她保管的学费事情告诉他，但是，母亲却在这个时候来了，催着她回家，不让她在秦天的家里多呆一分钟。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等待中煎熬，可是，父亲总是一副不上心的样子，秦天知道如果问起学费的事情，父亲又会像发疯似的骂他是吞钱的老虎机，或者把家里现在的经济状况全部都归结到秦天母亲的身上，原本就知道问不出个结果，秦天就更加不抱有希望了。
　　学费的事情，秦天越想越烦躁，如果没钱上学，那么，任何努力都是屁话！
　　可是，这些事情秦天都闷在心里，没对任何人讲，包括夏微微，他都没有对她发过一点点牢骚，仿佛挨着挨着钱就会一夜之间出现在面前。
　　趁着秦业章喝醉酒的时候，秦天翻了翻他的口袋，里面的钱距离他交学费的数目，简直是九牛一毛，他从里面抽了一张五十块，走出了家门。
　　秦天从来没有抽过烟，但他听人说过抽烟的时候能够麻痹神经，脑子里就不会有那么烦心事了，于是，他也想试试。
　　但是，巷口的士多店是绝对不能买的，邻里之间都认识，如果传开的话，绝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他特意走得离家远一些的地方，脑子里也没有一个目的地，只是觉得走累了，觉得差不多可以停下来了，就在就近的士多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士多店小小的门面，里面却摆满了东西。
　　秦天的目光搜索着摆放香烟的橱窗，士多店的伙计忙着招呼别的客人，也没有注意到他一脸茫然的样子。
　　“美女，你要买的那个牌子的酱油卖完了，我得去里面货架上看看，你等会儿，行不？”
　　背对着秦天的女孩子点了点头。
　　伙计往后走的时候，朝着店面瞧了瞧，看到了秦天，说：“帅哥，想买点什么？”
　　秦天犹豫了一下，说：“……烟。”
　　伙计边往后走，边说，“美女，他要什么烟，劳驾你帮我从那里面拿给他！我去后面给你取酱油。”
　　女孩答应说：“好的，你快点。”
　　说罢，女孩往柜台里面走，秦天站在士多店门口，不耐烦的往四处看，目光落在了士多店旁边的文具店橱窗里。
　　橱窗里摆放着一系列可爱的文具，秦天觉得那些东西和夏微微特别的合衬，他想到夏微微考上了联庆高中，他都还没有给她准备什么礼物。秦天的手插在口袋里，忍不住摸了摸那张五十块。
　　“你想要什么烟呢？”女孩研究了一下橱窗里的香烟之后，抬头问秦天。
　　秦天的注意力被她的询问声拉了回来，他支吾着说：“随便吧……”
　　两个人的目光触碰到了一块，彼此都诧异了。
　　秦天一眼就认出了艾爱，因为在中考结束的时候，他和夏微微一起去滑冰场，看到了夏铭武和一个女孩子在滑冰，那个女孩就是艾爱。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容易让人印象更深刻一些。
　　艾爱也知道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秦天，但她不是因为在滑冰场的时候看到过他，而是那天她去找夏铭武的时候，刚好看到他那么狼狈的样子。
　　两个人虽然都看着彼此愣了好几秒钟，但是，都以为对方不认识自己，可秦天还是心虚的害怕艾爱会把他买烟的事情告诉艾爱，于是，他不知所措的说道：“我……我忘了我爸想买了什么烟了……”
　　说完之后，秦天转身就跑进了旁边的文具店，惊魂未定地站在橱窗后面。
　　而另一边夏家的父母也不安心，随着开学日子的逼近，他们盘算着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秦天和他们家女儿拉开距离，最好见不上面，没法相互影响，于是，他们就盘算着让夏微微住校。
　　两夫妻回到家之后，就向女儿宣布了这个消息，夏微微一听，脸色就变了，整个人僵在那里，抗议道：“我才不要住校！”
　　“微微！”夏海盛唬住她，“让你住校，你就住校，住校无论怎么样都是为了你好！”
　　“那哥哥为什么不住校！”夏微微反击道，“怎么不为哥哥好了，就想把我关在学校里，让我受人欺负！”
　　“咳……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夏海盛气得进了房间，留下傅卫红唱白脸，傅卫红把女儿拉到跟前，说：“傻孩子啊，前段时间是爸爸妈妈不对，但是呢，我们谁都别记仇了，好不好？你和秦天的事情呢，我们当你还小，就不讨论了，你成年了，长大了，想怎么样都好，你要知道，爸爸妈妈都很疼你，才下决心做了这个决定。”
　　“你骗人。”夏微微噘着嘴巴，不看母亲，“你们就是看不起秦天，就是不想让我和他玩，所以想让我住校，别以为我不知道！”
　　“说这话可会让我们伤心咯！”傅卫红今天算是压住了脾气，对女儿说道：“微微啊，我们从来没有讨厌过秦天，都是因为你那时候太任性了，我们才会那么做，其实秦天也很可怜啊……”
　　秦天买完礼物就直接来了夏微微家，刚好在她家门口，碰到了夏铭武，两个人打算一起进门，夏铭武打开门，秦天恰巧就听见了傅卫红说的这些话，他的脚步顿时僵住了，把包装好的礼物，塞到了夏铭武的手里，转身就走了。
　　“秦天！”夏铭武喊道。
　　夏微微一听到秦天的名字就将头侧向了门口的方向。
　　夏铭武走进家门，无奈的对夏微微摊了摊手，说：“走了。”
　　夏微微转过脸，气呼呼的看着母亲，撇开她的手，说：“都是你啦！为什么要说那些话！秦天他不可怜！一点也不可怜！这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住校的！讨厌你们！我讨厌死你们了！”
　　夏微微哭着跑进了房间，把自己反锁起来，到了吃饭时间，无论谁叫她出来吃饭，她都不愿开门。
　　“饿死她算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那么任性！”母亲在她的房门口啼声说道。
　　夏微微在房间里一声不吭，她就不相信父母不会向她妥协，过去她想要什么，如果父母不答应，她只要以绝食来威胁他们，最后认输的总会是他们。
　　于是，夏微微颇有自信的自言自语，说：“等一下别硬是把饭给我端进来！”
　　可是，这一次似乎谁都不想认输。
　　夏微微看着时钟上的时间不断的改变，从六点走到了九点，父母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可她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发出“咕咕咕”的叫声，她不能看着自己就这样败下阵脚，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睡觉，她总以为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想了，不过，她躺在床上滚了滚去，怎么也睡不着。
　　该怎么办呢。夏微微从床上坐了起来，挪到床边，伸手去打开书桌下面的那个柜子，她记得好像上次买来的饼干还没有吃完，可是，打开柜子一看，里面空空的，连饼干沫都没有了。
　　夏微微沮丧的坐在床上，窗外的月光斜照进屋子，她往肚子里咽了一口口水，趴在窗台上，托着下巴，看着头顶的那一轮月亮，觉得那不是月亮，而是一个可口的大月饼。
　　当秦天叫她的时候，夏微微正幻想着自己在吃月饼。
　　“微微……夏微微……”秦天叫了好多声，才把夏微微从幻觉中拉了出来，夏微微朝着四周看了看，以为自己是幻听，准备关上窗户用“望梅止渴”的方法，让自己睡着的时候，听见秦天又叫了她一声，“夏微微……我在这里！楼下！”
　　夏微微的视线被雨棚挡住，她踮起脚，躲开雨棚，往下又看了看，才看到秦天。
　　秦天提起手里热腾腾的云吞面，说：“快下来。”
　　夏微微兴奋的说：“你等我！我马上就来！”
　　说完之后，夏微微便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摸黑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快走到父母房门口的时候，夏微微变得格外小心，她怕被父母逮住，她知道那样对她和秦天都没有好处。
　　可是，从父母房间传出来的争吵声争先恐后的进入了夏微微的耳膜。
　　“所以说！都是你！没有管好微微！总是不让微微交朋友，她没有人玩，才会整天和秦天在一起！”这是父亲的声音。
　　母亲马上争辩道：“我怎么知道她到底是中了秦天什么毒！你先赖我！我问谁啊！这些事情难道就没有你的责任？”
　　“如果微微和秦天真的有了点什么，我看你怎么哭！”
　　“早知道有女儿那么烦心！当时我就不要她了！”
　　最伤人的一句话，从母亲的嘴巴里蹦出来，夏微微准备离开的身体像是被冰雪冻住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打开了父母的房门，热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强忍住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对呆住的父母，说：“如果你们不想要我的话！当初就不要把我生出来啊！其实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会让你们如愿的！我一定消失在你们的视线里……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夏微微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冲出了家门。
　　秦天不知道夏微微怎么了，他原本是想将东西给她就走的，却被从楼上冲下了的夏微微拉走了，夏微微拉着他一直跑，跑到了家附近的公园，夏微微才喘着气，停住了脚步。
　　“你还真能跑……”秦天看着夏微微，说，“不是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吗，还有力气跑啊？”
　　夏微微揉了揉鼻子，吸了吸鼻涕，不想让秦天看出她哭过的痕迹，她知道秦天他自己的事情已经够烦心了，如果她还把她的事情也告诉他的话，会让秦天更难受的。
　　夏微微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对秦天说：“谢谢你。”
　　“傻不傻，跟我还说谢谢？”秦天温柔的摸了摸夏微微的头，这让夏微微一下子想到了那次在医院里，秦天对她说过的话，那些话总像是噩梦，猝不及防的唤醒夏微微，秦天还有属于他自己的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他们之间可能是陌生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亲密。
　　秦天在一旁找了个座位，拉着夏微微坐下，说：“快吃吧，不然冷了。”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云吞面不单单冷了，汤汁还倒出来了，就连面都泡软了，秦天尴尬的看着手里的云吞面，说：“怎么办呢，这样子肯定很难吃的。”
　　夏微微将它抢了过来，捧在手里，说：“没事的，我最喜欢吃这样的云吞面了！”
　　秦天看着狼吞虎咽的夏微微，说道：“微微，这次……就听你爸妈的吧……其实，住校也没有关系，挺好的，锻炼人……”
　　夏微微嘴里含着一个云吞，抬头看着秦天，好不容易才将那个云吞咽下去，她说不出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眼泪留下来之前，她迅速的将头磕了下来，不让秦天看到她的眼泪。
　　她不是因为生气秦天被她的父母收买了，为他们说话，而是因为对比，这让她更觉得秦天就像是她生命里的一缕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总是普照着她，哪怕他自己也那么冷，他还是顾虑着她的感受，给她最温暖的安慰。
　　“可是……我希望每天都能可以跟你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希望每天都可以像初中的时候一样，看到你……”夏微微低声说道。
　　秦天笑着说：“那我答应你，每个周末你放假回家，我都去接你，好不好？”
　　夏微微实在不想在秦天面前也扮演着那么刁蛮任性的角色，她点了点头默许了，她偷偷用余光出神的打量着秦天的侧脸，皎洁的月光照得他侧脸的轮廓格外完美。
　　这个时候，如果是那些台式偶像剧里的话，男女主角都应该有亲密的举动了，夏微微多想在抓紧时机向秦天更进一步的表露心迹啊，可是，没想到哥哥却找来了。
　　夏铭武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到了坐在长椅上一高一低的小黑影，就知道是夏微微和秦天了，于是，喊道：“嗨，你们两个快跟我回家！”
　　“我才不要回家！反正他们都不想要我了，我回去还有什么意思！”夏微微赌气说。
　　秦天先站了起来，对夏微微说：“别生气了，回家吧，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只要秦天一开口，夏微微就接不出下一句了，她只能别扭地站起来，看着秦天，说：“是因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回家的哦！”
　　秦天温柔地笑了，这样的笑容从母亲离家出走之后，也只有夏微微才看得到。
　　昏暗的路灯拉长了三个人的影子，夏微微故意放慢了脚步，但还是很快就到家了，她依依不舍的跟秦天说晚安。
　　“下次不要再不吃饭了，知道吗？”秦天与夏微微挥手时，说道。
　　夏微微用力地点了点头，可是，她多么想说，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她怎么能有机会见到他呢。
　　夏微微依依不舍地跟着哥哥回家，每走几步，都忍不住看看那月光下的少年，如此忧伤的剪影，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希望自己也是秦天的一束光，在任何时候都能照亮他的黑夜，不让他感到寂寞与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