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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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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如同一种极刑,在你无知时判刑,在你发现一切时,刑满释放,而一般人都等不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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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微微在家的第一个周末,并不是那么容易熬过去,秦天往她的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想约她出去玩,她明明都答应了,可在每次满心期待的出门时刻,母亲总能以各种理由打乱她的计划,这让夏微微觉得自己在秦天的面前越来越难堪。所以,在夏微微好不容易躲过母亲监视的目光,跑去和秦天见面的时候,争吵变得无法避免起来。
“对不起啊……”夏微微一开口就说了抱歉的话,但秦天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父亲在赌局上那股让他厌恶至极的画面,还有他和夏微微一同穿过巷弄时,那些邻居脸上堆满的轻蔑、嘲弄,以及那些转过身之后,不堪入耳的嘲笑,这些秦天都受够了。他的脸上显然没有掩饰好内心的暴躁,在夏微微说道,“不是一直叫我出来的吗,你怎么都不说话了?”
“妈的不要再像麻雀一样,在我的耳边吵不停了!”秦天莫名的暴粗口让夏微微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委屈,她别过脸,轻声的啜泣。最让她难过的是,她看过一本书,书上面写一个男生如果喜欢一个女生的话,她任何时候说话,他都会觉得那是天籁的声音,而不是难听的麻雀。她的难过是有理由的,所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越哭越来劲,她不知道秦天这是怎么了,过去他从来没有对她那么粗暴过,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问秦天突然心情不好的原因,可秦天胸口的怒火似乎并没有这样停息,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该向夏微微发火,他转过身,竟然走了。
“秦天!”夏微微朝着他的背影喊,也仅仅是徒劳,她当然知道他听得见,只是他不愿停下来而已。这个时候,夏微微才感觉到自己和秦天之间其实冥冥中是有距离的,她正视了他们关系——不是情侣,没有承诺,没有谁开头,更没有谁结尾,他们两个是藕断丝连的牵扯。因为不是男朋友,所以不能威胁说,如果你再不给我回来道歉的话,我们就玩完。夏微微是个敏感的女孩子,她想到这些就觉得胸口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秦天很快就走出了夏微微的视线,一个人双手插在口袋里,沉闷地走在大街上,混入人群中,很快就见不着影。其实如果夏微微先前注意的话,就会发现秦天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
没错,秦天又挨揍了。倘若夏微微知道秦天挨揍的原因,一定会自责的。秦天是因为买手机的事情,才和父亲闹得不可开交。只有夏微微最清楚,秦天这个人在物质上一点都没追求,他并不是叫劲为何身边的同学都有手机,而自己却没有。他只是这段时间总听到夏微微向他抱怨,如果他有手机多好啊,他们联系就方便多了,那样,任何时候,夏微微想秦天了,只要一个短信,一通电话,就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这是恋爱中的少男少女有的情怀,虽然他们谁都没有为对方正名,但终归还是可以归类为“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这样的话,他们现在还是满足的。
大街上的人群纷纷扰扰,周末的气氛很是浓重,秦天顺着光线,眯起眼睛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那些学生扮相的情侣,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他想,其实上了高中之后,他和夏微微就已是分道扬镳了,现在还只是走在分岔路的初阶段,以后他们的分歧一定会越来越大,他和夏微微应该是一辈子都无法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不想做梦了,不愿像女孩子一样整天对未来抱有幻想,母亲离家出走,他上了职中,父亲的烂赌,这些无一不是一盆又一盆接踵而来的冷水,迎面泼在他的身上,将他引领到现实中来。
秦天无意识地在街上乱晃,他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或者能去哪里,等到他走累了的时候,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离家不远的巷弄口。他清楚自己有一千万个不想回家的理由,但在无处可归的情况下,那个破碎的家,依然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因为不想和父亲再有口舌之争,他在进家门之前,猛吸了一口气,然后,飞快地冲进了敞开的家门,他甚至没有去注意自己的父亲又坐在了哪一张赌桌上,但家里依旧像个赌场,肮脏,昏暗,还混杂着难闻的各种气味,秦天皱着眉头,屏住呼吸,跑上楼,朝着他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虚掩着的门内有一阵骚动,秦天放慢了脚步,从门缝里看见了他的父亲,秦业章。
“你在干什么?”秦天推开门,一把拉住父亲粗壮的臂膀。
“滚开!”秦业章把他的手挥开,继续着刚才的动作,他翻江倒海地把所有的抽屉都打开搜找了一遍,最后连秦天的床铺都没有放过,全部都检查了一遍,在一无所获之后,他踩着满地的衣物,走出房门,站在门口,指着秦天说:“你他妈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老子没欠你什么!要是让我知道那个死婆娘把钱藏起来留给你的话,看我不杀了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那学费还是那死婆娘留给你的!”
秦业章的眼睛里爆满了血丝,看起来像是被恶魔附身的魔鬼,秦天也不是好吓唬的人,他的愤怒一直在胸口不断地涌动,几乎要到达一个燃点了。
秦业章蔑视了他的愤慨,在他的房门口吐了一口痰,用手拍拍秦天的嘴腮,戏谑地挑衅秦天,说:“你小子不是很有种吗?不是说不给你买手机,就不认这个家,要独立了吗?你有本事就做点事情让我看看啊!”
秦天双手握紧的拳怔怔发抖,他紧咬着牙关,想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但最终没有忍住,他从身后的书桌上随手抓起东西就扔向了秦业章,秦业章一手挡过去,下一秒就抓住秦天的衣领,把他拎起来,重重地扔在床上,秦业章狠抽了秦天几个耳光之后,嘴里伴着咒骂声,下楼重归赌局。
这样的生活,秦天受够了。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踩着地上凌乱的衣物,跌跌撞撞地下了楼,穿过肮脏的客厅,甩门而去。
“死兔崽子!你有种不要给我再踏进这扇门一步!”
身后的诅咒和侮辱,此刻都成了秦天耳边吹过的风,在迷茫的夜色中,他像一个落魄的乞丐,走到哪里都惹人生厌。他发誓那个家他再也不会回去,哪怕是死,也不会再踏进去半步。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抬起手臂擦拭着脸庞的泪水,不小心还弄疼了刚刚被秦业章打伤的地方。
跟白天的时候一样,他走了很多的路,最后,他用口袋里仅剩的几十块钱,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点吃的,然后,进了便利店旁边的那家网吧。
这就成了他离家出走后的第一站,也是最后一站,因为他身上的钱,大概只够他呆一个晚上而已。
网吧里的人并不多,但空气很差,整个大厅也仅仅开了几盏日光灯,秦天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他并不像同龄的一些网瘾少年一样热衷于网络游戏,他只是想找一个地方睡觉罢了。
第二天,天刚亮,秦天就离开的网吧,在公共厕所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他看起来真的是糟糕透了,但学校依然是要去的,哪怕那个地方也叫人生不如死。
有生以来,第一次,秦天觉得自己那么可悲,他走在学校里没有安全感,在这里他没有朋友,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并且随时都有可能被看他不顺眼的人拉到操场上狂殴一阵,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穿过校园的时候,望到那些陌生且不友好的目光时,他的脑子里在考虑浩子说的那件事了。
他确实该找到一个组织,让自己在这个小社会里有一个靠山。当时,他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谁都想保护自己,谁都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大,而他只是比任何人都更需要这些。
于是,秦天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加入了浩子所说的小帮派,为此,他还获得了一个稳定的住处——浩子家。
秦天原本以为浩子家再乱再差劲都会比他家强,但是,当浩子把他带到一间大楼的楼顶时,他差点因惊讶而大笑起来。
“开玩笑吧?这就是你家?”
“嗯哼!”浩子摊了摊手,耸耸肩膀,朝着他所谓的家走去。秦天愣在那儿没动,眼前这样破烂的屋子也可以称得上是家的话,秦天真是无话可说了,这像是雨棚搭建起来的贫民窟,哪里能住人啊!
“喂,不进来吗!”浩子掀起雨棚的一个角,从里面探出头来,朝着秦天招了招手。秦天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他觉得这里除了空气比他家好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可比性了。
“你也像我一样离家出走,才住在这种地方?”秦天没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他环视了雨棚内的摆设,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一张半新不旧的铁丝床,还有拖了色的旧沙发,以及一张缺了抽屉的书桌,书桌下面放着几个储物箱,它们看上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想,说这是流浪汉的居所,也不会引来质疑。
浩子倒在床上,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抖抖烟灰,面无表情地说道:“从孤儿院逃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秦天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太惊讶,浩子的身世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不幸的话,那么,现在他发现原来身后还有浩子垫底。
“那么,我睡在哪?”秦天问道。
浩子弹了弹烟灰,从床上坐了起来,指着旁边的沙发,说:“这是折叠沙发,睡觉的时候,拉出来就可以了。如果不习惯的话,你睡床也行。”
“没事,沙发也可以啦!”秦天踱到沙发前面,坐了下来,他靠在沙发上,午后的阳光通过雨棚上的漏洞倾斜下来,落在他的身上,他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浩子拍拍他的肩膀,说:“开工啦!走!”
秦天还以为浩子口中的开工是指上学,现在这个时间去学校的话,估计下午的第一堂课已经上得差不多了,但迟到的现象在秦天所在的职中并不是司空见怪的事情,虽然才入校没多久,这点秦天倒是很清楚。
下了楼之后,秦天一路跟在浩子身边,走到分叉路口的时候,浩子一把拉住要往另一个路口走的秦天,说:“嗨,错了,是这边!”浩子指着自己那边的方向。
“不是去学校吗?”
“呵呵,开什么玩笑。上午去学校就不错了,一整天都在那里做什么,浪费时间,还是浪费生命啊!”浩子朝着秦天挤了挤眼睛,说:“不是想买手机吗?”
浩子说完之后,就先转身走了,秦天追着他跑了几步,“去哪?”
“跟着我来就没错啦!”
浩子带着秦天在一所小学附近蹲点,初来乍道的秦天还没弄明白浩子的意图,便询问道:“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嗨,傻不傻啦,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秦天满脸困惑。
“哈哈!”浩子大笑起来,痞子似的勾着秦天的肩膀,说:“哥们,你以前上的是什么中学啊?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秦天摇摇头。
浩子一点都不了解秦天的过去,秦天虽然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没有拔尖过,但也不属于是让老师头疼的不良少年。所以,当浩子告诉他,他们在这里是为了兜小学生,等他们放学了之后,经过这条路的时候,对准那些看上去有点米的小学生实施敲诈计划的时候,秦天第一反应就是摆了摆手,说:“我不能这么干!”
“靠,你怕什么,这些不过是小学生而已,再说了,我们也是劫富济贫,又不是无目的无组织地乱来。现在你刚开始,我带你出师,哈,就相当于是工作实习阶段,干好了这个,我带你看场子去!”
秦天不明白浩子在说些什么,他还是不太愿意,浩子便放弃了说教,说:“亏我还那么看好你,在兄弟们面前给你撑场面,还指望你以后能做大事,切,现在连那么一丁点事都怕,难怪你连你老爸都搞定不了,呵……其实离家出走是假的,被赶出来才是真的吧?因为太没用,连你爹都看不起你了,是这样吧?!”
秦天听到这些,气愤的程度完全可以从他紧握着的拳头看出来,他猝不及防地揪住了浩子的领口,把他推到墙上,气狠狠地说:“谁说是这样!我被赶出来?开玩笑!是像他那样的混蛋,我根本不稀罕做他的儿子!更不稀罕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浩子有些慌张地掰开秦天的手指,他没料到秦天的力气那么大,向秦天示好,说:“哥们,那么紧张做什么,淡定,淡定一点,那样才可以做大事。”
秦天没说话,面对着墙壁,一个拳头利索地朝着墙面砸了过去。只要一想起父亲的嘴脸,这种憎恶感就会像潮涌一般涌上秦天的心头,他还没想到完全控制情绪的办法,所以,对着无辜的墙壁自暴自弃。
浩子对他的行为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在他的身边有太多这样的人,被家人绝望遗弃的,被伙伴歧视的、看不起的,被社会视为人渣的,大家的性格也许各有千秋,但终是会有各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过了一会儿,小学校园里传出了下课铃的声音。原本蹲在地上的浩子把没抽完的烟扔在地上,佝偻着身子站起来,抬脚踩灭了未灭的烟头,走到秦天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嗨,MAN,开工了。”
发泄过后的秦天,就像是漏气的气球,疲惫了,靠在墙边仰面闭目,让人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一群哄笑成一团的小学生,走出校门之后,正往秦天他们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嗨,来了。”浩子又拍了拍秦天的肩膀,秦天睁开眼睛,朝着那群孩子看了看,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但浩子却已经老练地摆好了恐吓的姿势,准备捞一笔油水来解决晚饭问题。
小孩子如果很好吓,浩子没一会儿功夫,就吓哭了一个落单的小学生,他战战兢兢地把口袋里的零花钱都交到了浩子的手里,浩子还在数钱的时候,那孩子就撒腿跑掉了。
这样不好吧。这句话秦天压在舌尖,很多次都差点要说出来了。可是,利益蒙蔽了良知,只秦天明白如果他们不想办法弄到钱,就可能连晚饭问题都无法解决的时候,他竟然变成了自己最不愿成为的那种人——欺负弱小,靠从低年级孩子那里敲诈来的钱,混日子。
夜幕沉沉的压在眼底,秦天站在楼顶,俯视着眼下的景色,旁边坐着一堆兄弟,其中有很多人的名字秦天还没记住,今天大家的手气不错,碰到了几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晚饭吃得很痛快,有人提议买了啤酒,三块钱一瓶的红高粱,地上倒了一地。
“喂!新来的!你要不要?”有人注意到了一个晚上都没有说话的秦天,拎着一瓶啤酒,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身边,用酒瓶蹭了蹭他的手臂。
秦天侧过脸,接过啤酒,说:“谢了。”
在此之前,秦天实际上是滴酒不沾的人,但今晚他一开口喝就像水龙头开了闸似的,直到还没开瓶的啤酒都成了他肚子中的酸水,他还发酒疯似的把其他人手里喝了只剩一半的啤酒给抢过来。他不知道那天自己醉了,吐得整个屋顶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有他的呕吐物,他更不知道自己醉得糊里糊涂的时候,嘴里只喊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妈妈,另一个就是夏微微。
第二天秦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了,不过整个人头昏脑胀,躺在床上根本不想起来,他侧了个身,想再睡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昨晚睡在床上,躺在沙发上的浩子也醒了,半靠在那儿出神地抽着烟。
“浩子!”秦天叫了他一声,浩子回过神来,转身看了看秦天,嘴角有一抹不自然的微笑。
他说:“嘿,你醒来了啊?靠,昨晚你也太猛了吧!大家都被你吓跑了,没点用,这么点酒都能把你的小样给现行了!”
浩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跳到床上,围堵秦天,“昨晚你一直在叫夏微微,是女孩子吧?你女朋友?”
“哪有……”秦天推开浩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别胡说八道!”
“哈哈,好小子,你还不好意思!怕什么,大家都是兄弟嘛!难道还怕学校抓你,说你早恋啊!”
“怕鬼!”秦天挥开他的手,站起来,用余光瞟了一眼墙上的日历——这是他用自己“赚”的第一桶金,特地跑去文具店买的。浩子当时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打算做流氓的人,还要那么注重时间概念,所以,那天从文具店出来的时候,他嘲笑秦天在装文艺,这当然和秦天跟文具店的老板借了笔,在日历上写的那句话有关。
秦天是这样写的:三百六十五天是一个巨大的沙漏,最初我们在最上头,即使是最□□,最终也会随波逐流,趋附于大势。
如果浩子知道秦天在初一的时候,还在夏微微的极力推荐下,当过语文课代的话,一定会挖苦地称他为大作家。
今天是星期五,距离上个星期周末秦天离家出走,已经六天,这六天里秦天知道派出所的寻人登记册上不会出现他的名字,街头巷尾也不会张贴满附有他近照的寻人启事,如果出走之前,没有和夏微微吵架的话,秦天还能确定夏微微会期待与他在今天见面,但现在,他一点底都没有,他甚至要犹豫是否按照他与夏微微的约定,去她学校门口,接她放学。
为了试探一下,爽约的必要性,秦天厚着脸皮跟浩子借了手机。
夏微微是在第一节课刚开堂没多久的时候,感觉到抽屉里的手机在振动的。
这堂是老班的课,她可不想被逮个正着,昨天就有同学在她的课上手机没有调成振动,被她定论为扰乱课堂秩序而罚写检讨的,听说这个可怕的更年期女人还打电话给家长了,以至于当天那个同学的父母就来电警告说,从这周回家就把手机留在家里,不准再带到学校去了。
夏微微偷偷地将手伸进抽屉里,挂断了电话,以免手机的振动频率太厉害,会引来老班的注意。可是,手机挂断了没多久,又开始振动,夏微微没办法了,就摸进抽屉,干脆按了关机键。
秦天回到雨棚里,把手机扔到床上,砸中了浩子的头,他手上正摆弄着不知从哪里弄过来的PSP,他满口脏话地带出来,“我操!你想把老子砸成痴呆啊!”
秦天没吭声,瘫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他喃喃自语地说:“如果,一个女生不接你电话,然后又关机,这代表什么啊?”
“犯贱呗!”浩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你说谁犯贱!”秦天听了浩子的话就冲到了他面前,扯起了他的衣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浩子没有任何防备,他吓了一跳,握着PSP的手按错了键,面画上显示了一个巨大“K.O”。
浩子把PSP丢在床上,抬起脚,一用力把秦天踹回了沙发上,他有点冒火地说:“你小子的大脑是不是秀逗了,我说女人犯贱,你急躁什么?开开玩笑,会死啊?”
秦天揉了揉被浩子踹了一脚之后,微微发热的小腹,脸上的表情既严肃,又认真,他肯定地说:“你说谁都和我没关系,但是她那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哈……”浩子听了秦天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可当他对视着秦天的眼睛时,发现他并不是随便说说的,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试探性地问:“她是谁?”
秦天没理他,侧身躺在沙发上,凝视着被风吹起的雨棚一角。
“好小子,原来真的有女朋友了!”浩子自顾自地说,脸上兴奋的表情似乎在自豪自己先前就猜对了。
“什么时候带来看看?”
秦天还是没有应他。
“嗨,秦天,不会是那个夏微微吧?”浩子想起了秦天喝醉时叫过的名字,一语道中,秦天回转身,说:“都说不是女朋友啦!”
浩子听了之后,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秦天没有再解释,浩子一个人在那里拿起PSP玩一会儿就会突然间笑几声。
正如秦天刚刚对浩子说的,他相信夏微微关机有她理由,所以,等到四点不到的时候,他就出门了,按原计划去接夏微微放学。
还没到放学时间,联庆高中的门口就停满了车,秦天没有靠近校门,他蹲在马路对面,正对着学校的大门,这场景让他想起了刚开学的那天晚上,他也是以同样的姿势在这里对视着联高紧闭的校门,也是在等夏微微,于是,惆怅就如同粘稠的浆糊堵塞在他的喉结,他好不容易深吸了一口气,缓过气来,放学铃打响了。
夏微微慢腾腾地收拾着周末要带回家的作业,她心里有一个不确定的想法,那就是当她走出校门的时候,能不能看见秦天等在那里的身影。这个星期她过得一点都不好,这个疑问在她的脑海里左右了她六天,从上星期和秦天闹得不欢而散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怀疑他们之间维持了十几年的感情。
或许他不喜欢我。夏微微悲伤地下了结论,可是,没过多久,她又极力去否定这一切,因为在印象中这是秦天第二次和她大声说话,过去,他总是让着她,保护她。除了他母亲住院的那次,还有这次。
一定是有原因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秦天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所以才会那么对我。夏微微不停地告诉自己,直至她自己完全信服了,才松了一口气,离开座位,迈出教室。
因为走得太专注,夏微微出教室门的时候,没有注意走廊,走了好几步之后,听到夏铭武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过来。
“夏微微!”
夏微微转过身,看到夏铭武和他的女朋友……好像是叫做艾爱吧,夏微微想了想,抱歉地说:“哥,不好意思哦,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
“呵呵,没事,等你好久了,你这丫头,动作真慢!”夏铭武揉了揉夏微微的头发,然后,目光随着侧身的弧度,落在了艾爱的身上,他向夏微微介绍道:“你们……应该见过面吧!”
艾爱微笑地注视着夏微微,颇有学姐的风范,她说:“微微,你好,我叫艾爱。”
“学姐好!”夏微微边说,边往夏铭武挤挤眼睛,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哥!你终于肯把嫂子介绍给我了啊!”
“好你个夏微微啊!”夏铭武用手指的关节轻轻地敲了敲夏微微的脑门。
夏微微怕被打,一说完就马上开溜,跑到楼梯口的位置,笑呵呵地看着夏铭武和艾爱走过来,说实话,她觉得自己的视线都没法从他们两个身上移开了,真的是郎才女貌,绝配啊!这一刻,她又不得不在脑海中想象自己和秦天在一起时的景象,她也好想找一个人为他们坚定一下,是不是也像哥哥与他的恋人一样相配。
三个人一席有说有笑地下了楼,夏铭武说:“我放学前给你发的短信,你怎么没有回?”
“你哪有给我发短信啊!”夏微微否定了。
“嘿,我能骗你吗?”
夏微微顿了顿,蒙住嘴巴,恍然大悟,说:“哎呀!我想起来了,下午上课的时候,我关机了!”说罢,夏微微也想起了那个一直往她手机上打的亡命call,于是,她边走边重新开机,打开通话记录,按照那个未接电话的号码回拨了过去,过了好久才有人接起来。
“喂!你谁啊!想死啊!现在打电话过来?!”浩子接起电话的口气冲得要死,好像对方欠了他钱,夏微微吓了一跳,一开始不敢吱声。她隐约还听到电话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小孩子哭着说,我只有那么一点钱了,大哥哥,你放我回家吧。
夏微微想听清他们接着的对白,电话那头那个凶巴巴的声音又对她说:“喂!你谁啊!到底有没有话要说啊!操!”
夏微微吓得把手机拿得离耳朵稍微远一点,胆颤心惊地说道:“那个……好像是你先打给我的……”
“我?”浩子提高了声音,他已经忘了秦天用过他电话的事情,所以,态度还是没有好转,他认定是夏微微打错了电话,便继续骂道:“你他妈自己打错电话,还怪到老子头上?!”
“喂!你骂谁啊!明明是你下午先打过来的!还拿了那么多个!我不说你已经很好了,你怎么还骂人啊!”
走在夏微微身边的夏铭武看了看妹妹,没弄明白她在和谁通话。三个人继续往校门的位置靠近。
电话那头的浩子不得不开始琢磨夏微微的话,因为她说的实在太理直气壮了,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骗人的,如果是自己理亏的话,即使是流氓也会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浩子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最后,他拍拍脑门,问道:“你不会是……夏微微吧?”
对方一下就说对了自己的名字,夏微微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浩子正准备解释,却发现被他逮住的那个小学生正准备逃走,于是,他来不及说什么,抓着电话,就追上去,边跑还边喊:“小兔崽子!你给我停下来!……”
“喂?喂?”夏微微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电话那头有回应,郁闷地挂了电话,她才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正对着校门口的那条马路对面的秦天,她抿了抿嘴巴,低头笑了。
两个人就这样原谅了彼此,多余的话,谁都没有说。
不过,秦天真的仅仅是夏微微回家而已,走到快到家附近的那条巷子时,秦天停住了脚步,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夏铭武因为要送艾爱先回家,早就和他们分开了。看到秦天没有继续往前走,夏微微也停了下来,她转身看着秦天,说:“怎么了呢?”
秦天不想瞒夏微微,所以,他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说:“……我现在不住在家里。”
“那你住在哪里?”夏微微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秦天。
秦天往肚子里咽了一口吐沫,说:“同学家。”
“哪个同学家?为什么啊?”
“现在的同学……我被那个人赶出来了。”秦天面无表情地说,他已经不再把秦业章当作父亲了,他确定自己恨他,并且恨到骨子里去了。
夏微微悲伤地看着秦天,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一下子又没有理出来应该说哪一句更有说服力,所以,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秦天看着更加难受。又是那种糟糕的现实感,现在他就站在离现实最近的地方,夏微微就在他的面前,还有他糟糕透顶的家就在不远的地方,他沉默了半晌,才有勇气说出,“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家吧!”
“那周日……周日你来送我去学校,好不好,我想带点书回去,有点重,可能我拿不动。”
他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匆忙地点了点头,好像身后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不管他怎么变,都还是一个美少年,尽管他和夏微微挥手再见的时候,姿势尴尬得像是木偶剧里的男一号。接着,他又像是一个打败仗的士兵,狼狈地逃离了战场,跑出了夏微微的视线。
这又是一个充满绝望的夜晚,秦天没有直接回到那个楼顶的雨棚中,他随便找了一个大排档,喝了一个晚上的闷酒,他知道人醉了就会不知不觉地睡着,而睡着总比醒着好。
等到天亮的时候,秦天还迷迷糊糊徘徊在睡梦中,就感觉到有人在推他,不断地推啊推,推得他心烦意乱。
这世道人善被人欺,连睡觉都要遭人骚扰的,真的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混了。
于是,秦天用力地挥开了那双摇晃得他不得安宁的手,还大吼了一声,“别吵我!”
“喂!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想我把你扫走?”那个人也怒了,没有好脾气,直接拿扫大街的专用扫把戳了戳秦天。
秦天没理他,侧了个身,甚至没有去想对方用的是什么工具来戳他,但他感觉到自己的脸触到了硬邦邦的……地面?秦天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这才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昨晚自己在大排档喝醉了,等到大排档收档了,店主还没能叫醒他,便只能把他弄到地上。
秦天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快步离开了人们好奇的视线。后来,每当秦天想起这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