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世界的尽头》漩沐

6、第六章

　　你是无所畏惧的蒙面勇士，从最寒冷的一端，带来了最温暖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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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浩子没有把夏微微的回电当成一回事，还是他忙着约会谈恋爱，把这件事给忘了，但据可参考的记忆显示，浩子并没有把夏微微打回来的那通电话告诉秦天。可是，浩子却在暂时还对夏微微未抱有任何想法的情况下，存下了她的手机号码，并且用了一个让所有人看了都会想入非非的代称——小情人。这个小情人是秦天的小情人，但浩子的表达能力有限，他在大中国出生至今都已经十几个年头了，却还没意识到中国文字的博大精深，以及在一个名词的前面加上一个限定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秦天自从那天睡了大街回来之后，心情一直不太好，整天皱着眉头，也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浩子更是懒得参透，他上次出去“工作”的时候，逮了一个女中学生，眉清目秀的，挺秀气，就是刁蛮了一点，浩子整个周末都在和她发短信，渴望与她有进一步的发展。
　　秦天看到浩子总低着头摁手机，听到手机嘀嗒嘀嗒的声音，他就心烦。所以，他出了门，打算赴约，这是周日，在下午三四点左右夏微微会从家里出门回学校，因为学校是不允许住校生周日在家过夜的，这是为了保证周一升旗的时间，所有学生都能准时准点的出现在操场上。
　　虽然没有提前约好见面的时间，但秦天快到巷口的时候，就看到了夏微微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袋站在那儿。夏微微也同时看到了秦天，她朝着他用力地挥了挥手，然后小跑到秦天的跟前。
　　“等了很久吗？”
　　“不是，刚出来没多久。”夏微微摇了摇头，很自然地挽住了秦天的手臂，她指着对面新开的甜品店，说：“我跟哥哥一起出来的，喏，他在那里。”
　　秦天顺着方向看过去，他首先看到了艾爱，其实他并不是故意先看美女，只是艾爱是正对着他们坐着的，而夏铭武则背着他们的视线。
　　“是约会吧！”秦天下了定论，这无非是一句纯种的废话，男女朋友在一起不是约会，还能是什么。但他对男女朋友的概念还没有完全参透，因为在他眼里不是还有例外吗，比如说他和夏微微在一起就不是约会，他呆板地认为，自己只是应了夏微微的要求，帮她提书回学校而已，所以，他伸出手，接过了夏微微手中的行李袋。
　　“走吗？”秦天问道。
　　夏微微其实想听到秦天说，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们也去对面看看。她并不在乎到底是谁买单，因为她清楚秦天身上应该没有多少钱，他是离家出走的，通过这两天从邻居的对话中，她早有了解。
　　可她有女孩子的矜持，她觉得如果秦天不先提出这个建议的话，她很难开口。所以，她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以示顺从。可明明她走了好几步，还羡慕地回头看着那家甜品店十分卡哇伊的装修，一看就知道是为了罗猎小女生的芳心而特别设计的。她想那个巧克力圣代一定比肯德基麦当劳的分量多，她想忌廉蛋糕一定甜而不腻味道恰到好处，她想……她失望极了，秦天实在不懂得讨好女孩子。
　　一路上，两个人的对话少得可怜。
　　夏微微觉得秦天可能长那么大，现在才开始进入思想成长期，所以，他变得连在她面前都能装酷了。
　　可事实上，秦天是害怕，他害怕自己一出口，或者他们的话题一延伸，夏微微就会问他很多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但在夏微微面前他还没学好拒绝，他担心到最后自己把一切说得太清楚之后，连夏微微都会看不起他，然后给他下一个定论，秦天你真的无药可救了。你离家出走已经很不对了，你怎么还拉帮结派，学什么古惑仔，没技术没能耐就不要欺负弱小，还装什么劫富救贫啊！你还真以为长得稍微罗纳尔多一点，就可以变成夜礼服假面啦！告诉你，你只是一个流氓！
　　秦天的联想力实在太惊人，以至于夏微微跟他到，“难道你不觉得男生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生日一个惊喜的话，没有一顿浪漫的情人大餐，根本没有气场吗，哥哥怎么一点都不懂，艾爱姐生日他就想说句‘祝你生日快乐’，他以为女孩子这样就会感到惊喜啊，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们男生在想什么”的感叹句时，他的脑子里还在像复读机似的重复一句话，你只是一个流氓，你只是一个流氓，你只是……
　　“我不是！”秦天大吼了一声，吓倒了夏微微。据不完全统计，她意识到这段时间她总是受到秦天给她的“惊喜”，多得让她快要神经衰落了。但她在秦天的面前已经顺其自然的扮演了十几年的淑女，所以，她并没有表现出惊魂未定的样子，而是很温柔地凝视着秦天，然后，说：“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秦天的掩饰不高明，但夏微微却表现得很信服，不过她还是喃喃地加了一句，“秦天……为什么上了高中之后，我觉得我们之间不一样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想和我在一起……”
　　“你怎么会这样想？”秦天的反问句并不是很有气势，所以，夏微微更加没有底了，她断定：“这是事实。我感觉得到。”
　　秦天沉默了一下，没马上打消她的顾虑。于是，夏微微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好像马上就要哭了，秦天用温厚的手掌轻轻摁了摁夏微微的肩膀，说：“微微，我是为了你好。在我心里，你的位置超过了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联系的任何一个人，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
　　听到这么温情的话，若是琼瑶剧中的女猪脚都会很配合地说，我知道，我全知道。
　　可是，夏微微真的没有听明白这句话里藏着的潜台词，所以，她仰起头，看着秦天，说：“秦天，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之间好像出现了裂痕，我只知道你再不会每天都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但我却不知道到底是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我爱你更深一些！”
　　秦天深邃的眼眸像是一片芦苇荡，夏微微的这番话让这片干枯的芦苇群刹那点亮了，他凝视着夏微微，说不出话。
　　“你妈妈生病的时候，你连那些长舌妇的流言蜚语都抵不住，你就说让我离你远远的，让我再也不要管你的事情，让我发现原来我努力了那么久，在你的世界里还是一个外人！”夏微微说到这里的时候，快要哭了，但她还是努力组织语言，把这段时间埋在心里的话，统统都说了出来。
　　“你妈妈她现在走了，你爸爸他这副样子，我知道你恨他，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知道你选择离家出走有千千万万个理由，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会莫名其妙地对我发火！我更不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你睡得好不好，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你会不会哪天就带着一个女孩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夏微微，这是我的女朋友，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相处！秦天！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意味着什么！”
　　夏微微抓住了秦天的衣服，悲伤地看着他的眼睛，她终是忍不住哭了，湿热的液体顺着两颊往下流。
　　“呜呜呜……”夏微微哭声要把秦天的心都绞碎了，他与自己的内心较量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伸出手，将夏微微拉进了怀里，除了对不起之外，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夏微微毕竟是女孩子，有时候想要满足的只是那么一点温暖与关怀，所以，她还是相信秦天给她的道歉里没有一滴水分，两个人的误解解除了之后，手牵着手往联高走去。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夏微微用余光瞟到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几秒钟之后，她实在受不了那眼神这么猥琐，于是，愤愤地转身，说：“连露露！你干吗那么猥琐地跟在我后面！”
　　秦天跟着夏微微转了身，看到了扮相真的十分猥琐的连露露，她穿着睡衣逛超市，仅仅是因为这周她跟家里人赌气没回去，一个人像垂死的老人似的呆在寝室里，饿了也不知道去饭堂，现在实在熬不住了，又没有吃饭时间，懒得换衣服就穿着睡衣，油头垢面地从寝室楼跑出来，去超市买点东西充饥。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刚刚好就看到了夏微微一脸甜蜜的牵着一个男生的手，也刚刚好的让她觉得他们是不错的挡风板，可以遮住她瘦弱的身躯，防止被其他人看到她这副邋遢的样子。
　　“嗨……”连露露不好意思地伸出一只手跟秦天打招呼，另一只手牵着一小袋东西，鬼鬼祟祟地藏在身后，她对秦天说，“我能不能跟你借一下微微？”
　　秦天点点头，放开夏微微的手，夏微微就被连露露拽到了一边。
　　“微微！你男朋友好帅啊！简直像……像……”连露露想了半天，说：“中国版的Aaron Johnson！”
　　连露露倒是挺兴奋，但夏微微对她太无语了，把她拉到这边就是为了说这个？
　　夏微微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有文化，喜欢看美国大片，但你就跟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连露露靠近夏微微的耳朵，小声地说：“我发现我没带够钱，买了一包卫生棉之后，就不够钱买吃的了……你身上有没有钱，借我一点？”
　　夏微微简直被雷到了，从口袋里摸出钱，还没来得及分辨抽出来的那张面值是多少，就被连露露抽走了，她边跑边给夏微微抛飞吻，她还不忘跟秦天挥手说拜拜，夏微微真恨不得把连露露走之前塞到她手里的卫生棉迎面砸向她那张有脸。
　　“你同学真有意思。”秦天给了连露露一个评价，夏微微尴尬地把卫生棉往身后藏了藏，不过秦天早就察觉到了那个透明袋里的东西，所以，他像过去夏微微每次来例假的之前一样，提醒她，“你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记得这段时间少吃冰的，不然到时候肚子又痛了。”
　　好吧，就算白痴听到这句话都会尴尬，夏微微的脸一下子憋红了，她反应过来每次自己来例假，痛得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时候，都是秦天给她准备敷小腹的热水袋，还有新鲜的姜撞奶，他懂得似乎远远多于她，并且他对她的了解，几乎多余她对她自己的了解，当她察觉到这些的时候，就只差直接表白说，秦天，不如我们马上登记结婚吧，我这辈子非你不嫁了。可显然她还有理智，所以，只是红着脸感动地看着秦天，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拇指姑娘，钻进他的口袋里，永远被他的照顾，被他疼惜。
　　连露露买了一大堆膨化食品，外加碗装方便面之后，知足地从超市里走出来。夏微微看到了她，知道今天差不多该和秦天说再见了，便往后退了一小步，与秦天拉出了一点距离，不过这让她更清晰地看清了秦天脸部堪称完美的轮廓，其实，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这样看着秦天。
　　秦天也看着她，并且伸手捋了捋夏微微差点飞进嘴里的头发，然后，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好好照顾自己。”
　　夏微微点点头，有点想哭的冲动，她真想像初中的时候那样，每天都和秦天在一起。
　　“你也是。”
　　秦天把手里的旅行袋递给夏微微，她没有接，脸上浮现了微微的歉意，她说：“对不起……我没有直接跟你说……这个是我去你家帮你收拾的东西……是一些换洗的衣服……我担心……”
　　夏微微说得战战兢兢，她怕秦天会发火，但他没有，她听到了他说，谢谢你，微微。
　　“还舍不得分开啊！”连露露走过来的时候，嘴里塞满了薯片，笑嘻嘻地看着夏微微和秦天。
　　夏微微瞪了她一眼，用目光再说：“连露露，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小心我放你高利贷！”
　　连露露也回击，挑了挑眉，以同样的方式回答道：“我不怕！我不怕！你诈尸啊！”
　　“好了，进去吧！回去准备准备，你今晚还要晚修吧？”连这个秦天都知道。夏微微点点头，转身拽着连露露的睡衣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说：“对了，哥哥拜托的事情，你别忘了啊！周三这个时候是小组活动课，我们小组外出活动，到时我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
　　连露露八卦地问夏微微，“什么事，什么事，说给我听听，我也来帮忙！”
　　“这是秘密！”夏微微绝情地剪短了连露露的幻想，夏微微怕连露露这个艾爱的最大粉丝会在知道自己的偶像哪天生日之后，想方设法阻止他们的行动。夏微微相信自己的疑虑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连露露对欢迎会那天夏微微没有成功帮她与艾爱搭线，一直耿耿于怀。
　　站在原地的秦天一下子懵了，他完全没有弄明白夏微微在说什么。

　　秦天回去之后的几天，费了好大的劲，才一点一点回忆起那天一路上夏微微在他耳边说的话，事情是这样，艾爱要生日了，夏铭武想给她一个惊喜，而这个惊喜的最大目的就是可以使他们之间的感情能够再进一步发展。
　　无非是男生的小阴谋，为此夏微微还取笑夏铭武，原来哥哥也会这么想。那时候夏铭武的脸暴红，在避开夏微微笑眯眯的眼神之前，还是加了一句，好歹我也是男生啊。
　　是啊。男生不会只满足于和喜欢的女孩子只是牵牵手，送送她回家而已，希望能有进一步的发展，比如说接吻，比如说触摸彼此的身体。
　　秦天觉得浩子在这方面要把他在行，所以向他取经，怎样的生日礼物，才可以让女孩子惊喜。
　　浩子颓然地躺在床上，他正经历着未开始已结束的失恋折磨，原因是，他这两天殷勤发短信的女生，好不容易答应与他吃一顿饭，但当衣冠楚楚的浩子因为对方要在夏末这样的日子吃火锅，他吃得火气大，一卷袖子，对方就望着他手臂上的纹身惊呆了。几秒钟之后，把脑子里各种不靠谱的理由都翻出来，仅仅是想说明她必须终止与他吃饭，要她离开了。
　　浩子不明白她怎么还吃东西肚子就饱了，怎么手机还没有响就知道他妈准备打电话催她回家了，他拉着她不让她走，请求她至少吃完了东西再走。他们点了一桌的菜，浩子本来想充一次大款，因为他觉得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喜欢自己的男朋友有米，为此，浩子把这几天他的“工钱”都揣在口袋里，奔赴了这场美人宴。
　　但他没想到，女生急得都哭了，在当着他的面哭得好像他是她的杀父仇人一样，直至其他桌的人都看过来了，那女生哭着说，你这个流氓，你放开我，我再不放开我就打110报警了！
　　我不是流氓。浩子辩解道。
　　那女生指着他手上的纹身说，不是流氓你装什么古惑，纹什么身！
　　浩子接不上话，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生跑了，过了半晌，他反应过来，喃喃自语地说：“美国大兵不是也有纹身的吗？军人难道也是流氓？”
　　他心里有个声音回答道，是的，他们本来就是流氓。
　　最终，浩子沉默地甩下一张红灿灿的毛爷爷，颓废地走出火锅店，这次恋爱未果对他的打击至少有三星半。
　　所以，当浩子听到秦天提得问题之后，脱口而出，“现在的女生……是永远不会知足的，你给她吃火锅，她会说自己想吃澳门豆捞；你给她在小商品市场买小挎包，她会告诉你自己想要LV……她想要的太多了，你下辈子都满足不了。”浩子摇摇头，一脸茫然。
　　“喂……别跟死鱼一样，好不好，这件事很重要！”秦天推了推他。
　　浩子静默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秦天刚刚的提问，意犹未尽地看着秦天，像死鱼在瞬间翻身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秦天就知道这次失恋的打击完全可以由三星半减到一星。
　　他说：“还说没有女朋友？你小子完全赶超我了，真是倒霉！为什么沉浸在爱情这片甜蜜死海里的人不是我！”
　　秦天的脸上瞬间挂满了黑线，他说：“兄弟，别闹了，是别人拜托我的。”
　　浩子说：“哈哈，都是这么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眼看明天就是周三了，秦天可不想耗下去，说：“好吧，你硬是认识是我，我也没办法，那你说该怎么样？”
　　“想那么多做什么，学校后面不是有现成的吗！”浩子喜洋洋地说，“我记得你女朋友叫夏微微，是吧？这妞怎么样？”
　　秦天没回答他，而是继续问：“我们学校哪里？”
　　“就后山嘛，我们学校还没迁移到这里之前，这里不是还做过什么公园的啊？这个你不知道了吧！新生就是新生，我们这届有个傻逼看起来像个二百五，想不到追女生倒是有一套，去年在后山那里又放烟花，又搞霓虹灯□□的表白的，听说现在都和那女的同居了，说不定孩子都偷偷生了！我还听说啊，很多情侣都是在那里搞上的，现在大家都封那座山叫情人坡呢，嘿嘿。”浩子坏笑道。
　　如果不是浩子今天说了这些，秦天还一直以为浩子跟他是同届的，想不到竟然是他的学长了，这点浩子倒是一次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在几届几班的，秦天听浩子说完了，问：“真的假的？”
　　“那是，我能骗你吗，我们是兄弟啊！这一辈子的幸福，我要是给你耽误了，你还不是要找我演断背山啊！不过……”
　　“怎么了？”
　　浩子补充道：“那是一块很热门的地，有时候打群架大家也喜欢去那里玩游击战。”
　　“我想我们运气应该不至于那么差吧……”
　　秦天笑了笑，准备去实地考察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热心，归结了半天，他想这大概是他不想让夏微微失望，他还是想保持着自己在夏微微心中的形象，尽管连他自己都感觉到时间终有一天会带出现实，摧残他辛苦搭建的一切。

　　艾爱生日的前一天，秦天和夏微微接到了夏铭武派下来的任务，准备道具，什么霓虹灯啊，什么蛋糕啊，什么鲜花啊，忙得夏微微翘了整个下午的活动课，以至于他们整个小组都在老人院陪耳背的老公公老婆婆聊天的时候，夏微微幸福地挽着秦天的手，两个人在超市里愉快地购物。
　　这些事情夏铭武都没有向艾爱透露。
　　夏微微嘴上虽然在抱怨到底是谁的女朋友过生日，但是心里却因为这个机会她可以和秦天又多了一些时间在一起而暗自高兴，按照计划，等到学校都放学之后，秦天、夏微微，还有夏铭武就去了秦天学校的后山那头布置场地，他们在一些树上挂起了霓虹灯，还把烟火棒之类的东西先藏在一个秘密基地。
　　夏微微调皮，在他们走之前，还硬是要试试这些灯会不会如期亮起来，趁着他们不备的时候，按下了开关。
　　漫山都亮起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哇！好漂亮啊！”夏微微双手合在胸前，激动地看着。暗处好像还有一些其他的声音在骚动，时不时传出女孩子细细地声音说：“好漂亮啊！”
　　夏铭武把开关关了，对夏微微说：“微微！你别胡闹！”
　　夏微微说：“哥哥，你真小气！有了艾爱姐，连妹妹都不要了！”说罢，拉着秦天的手，说：“那我也不要你了，我要秦天送我回学校。”
　　“你就是想支开我吧？”夏铭武故意说，夏微微抿着嘴巴笑了笑，说：“就算是又怎么样！”
　　三个人借着远处的一束光柱照出来的亮光下了山，一路上他们轻声说话，生怕惊动了那些约会的情侣。下了山之后，夏微微的计划并没有如愿，夏铭武就像是电灯泡一样，一路上跟着他们俩回了学校，因为是晚上，门卫并不是查得很紧，所以，夏微微趁着门外不注意的时候，把秦天拉进了校门。
　　“这样不太好吧。”秦天心虚地回头看了看门卫室，又看看夏微微。
　　夏微微一脸灿烂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把你装进口袋里带进女生寝室呢！”
　　秦天笑了笑，夏微微一直都和小时候一样，他觉得她一直一直都没有变，还是这样，表面上的乖乖女，其实心里反叛得要死，秦天知道她藏起来的本性，却从来不揭穿她。因为，他喜欢这样子的她。
　　夏铭武是在教学楼前面和他们分开的，今天放学的时候走得太急，他还有一门课的作业本还落在教室里。夏微微和秦天则绕进一条林荫小道，这是通往宿舍楼的唯一途径。一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可秦天感觉得到夏微微很怕，怕这月光下阴森森的林荫小道，秦天借着月光侧脸打量了夏微微一眼，她整张脸绷得紧紧的，写满了严肃与凝重，秦天轻扬起嘴角，笑了笑，他故意说：“听说联高前几年有好几个人都因为高考压力太重，在学校里要么跳楼，要么割腕，还有投湖的，你有没有听说过？”
　　夏微微充耳不闻。
　　“我相信人死后会有魂魄，你信不信？据说他们会在死前呆过的地方，来来回回的出现，像这样月圆的晚上，更是喜欢出来。”
　　夏微微哆嗦了一下，说：“你别说这个好不好？”
　　“那说什么？你记不记得我们住的那条巷子，前两年不是有个老太婆死了吗，上次我给你送云吞面的晚上，我好像在巷子里看到她了，她杵着拐杖一直走，一直走，走进深巷里去了，当时我就想啊，如果她转过身来，要我陪她一起走，我怎么回答。”
　　夏微微顿时觉得寒风阵阵，她堵住耳朵，说：“够了，我不听了，你别说了，好不好，不然我今晚睡不着觉啦！”
　　夏微微有些赌气地加快了脚步，可是，还没走出十步，她就因为厉声的猫叫声，吓得缩回了秦天的身边，小小的脑袋躲进了秦天的臂弯中，她拉住秦天，说：“等一下！”
　　两个人站在那里没动，她鼻息凝神，生怕那只猫会突然间从草丛中蹦出来，但是静下来之后，她没有再听见猫叫声，反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秦天的臂弯像是下雨天头顶撑起的一把伞，她躲在下面，觉得安心又自然。
　　月光如银粉般洒满了整个世界，夏微微在这一刻有一股高唱《都是月亮惹的祸》的冲动，可她不想那么失礼，所以，她很安静地抬起头，温柔地凝望着秦天的面庞，眼睛，鼻子，嘴巴，就连眉毛夏微微都很喜欢，她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抱住了秦天，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说：“秦天，等到我生日的时候，你会不会像哥哥待艾爱姐那样费尽心思给我一个生日惊喜呢？”
　　秦天正想说话的时候，夏微微接着说：“其实，没有那么隆重也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这比什么生日礼物都要强。霓虹灯如果没有电的话，就亮不起来；烟火棒如果没有火种的话，就燃烧不起来。但我有你……你随时随刻都会对我好，这样就够啦！”
　　夏微微幸福地说完之后，微微踮起脚尖，在这个时候，一个吻是最好的动作词，任何小说里都会那么安排的，但是夏微微觉得那天一定是有女鬼在妒忌她，所以当她正准备闭上眼睛迎接秦天柔软而甜蜜的吻时，突然间，宿舍管理员的电筒在不远处闪动，吓得夏微微本能地停止了动作，她松开原本坏绕着秦天的手臂，一路倒退着小跑，与秦天挥挥手，说：“晚安！明天见！”
　　秦天回去之后，没多久，浩子也回来了，他简直像重生了似的，整个人神采奕奕，看到秦天站在天台上抽烟，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知道哥们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财神？”秦天嘴里的烟气冲到了浩子的脸上，浩子说：“我就这点出息？”
　　“那你见到国家主席了？”
　　“他能让我当总理吗？”浩子端端肩膀，估计秦天下辈子也猜不中，便揭开了谜底，“我见到我们老大了！”
　　“然后？”
　　浩子推了推秦天的胸口，说：“哥们，这都不明白？我出师了！我升官啦！”
　　“那恭喜你了。”秦天不知道浩子兴奋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加入浩子他们的组织毕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只是觉得这样可以找到一帮臭气相投的兄弟，再则他也有个安身之处，若是运气好混出什么名头的话，他可以去秦业章前面拍着胸口说，我秦天没有你也能活下去。对于秦天来说，这样就够了。
　　浩子也点燃了烟，看着从烟头涣散出来的烟圈融入这个城市的夜空，他长叹了一口气，“我他妈这辈子总算是开始出运了！”
　　秦天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其实他心里一直在想，在今年之前，在还没有中考之前，他一直觉得一个人的一生若是想出运的话，必须要念好的高中，受良好的教育，考上一间名牌大学，读研也好，升博士更嚣张，最后拿着毕业证，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和自己喜欢的在一起，那就算是出大运了。如果在那之后，事业还蒸蒸日上，生儿育女的话，那必是过上了极品人生。可现在他看到了浩子，他忽然间觉得自己过去的想法太狭窄了，窄到自己原本不能在那条道上混，就算是彻底失败了。他一下子有点佩服起浩子来。

　　第二天，秦天早早的起床了，今天他没有睡懒觉，他走的时候，浩子还蒙着头睡大觉，秦天猜想他今天又不打算去学校了，便自己走了。
　　如果浩子知道他去学校是想好好地听一堂课的话，一定会取笑他什么时候变得好学了，可秦天几乎已经想好了对白，他会告诉浩子，现在什么都要证书，也许哪一天做流氓也要证书，所以，他必须往肚子里灌点墨水，才对得起自己。
　　但看来学校要让他失望了，课堂上乱糟糟的，大家都没有理讲台上的老头，上了大半天的课，秦天也没有拿出书，不是他不给面子，而是他根本就没记起这是哪门课的老师。
　　秦天在学校里还是独来独往，不过可能是之前他替人出头的事情渐渐被人遗忘了，所以那些充满恶意的眼神一整天都没出现在秦天的视线里，其实这完全是他想得美了，他不知道今天学校里的两大敌对方要开战了，其中大头成那边就是他得罪过的，大家今天忙得很，哪有时间和他玩那些小游戏。
　　很多人都逃课了。还有很多人压根没有来上课。也有一小部分留在课堂上的，但都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是睡觉，就是聊天。
　　秦天熬完了上午，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了点东西，就独自爬上了情人坡，躺在山坡上睡觉。他想自己迟点和艾爱约好了时间，在蛋糕店见面，他但愿自己不会睡过头。
　　不过接着的事情有些混乱，秦天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觉得简直跟做梦似的。
　　夏铭武一放学就把艾爱带到了秦天学校，但因为他们穿着联高的校服，所以从秦天之前介绍的另一条不进学校就能上去的路，爬上了情人坡，他们到得比较早，秦天和夏微微还没从蛋糕店回来。一向做事镇定的夏铭武乱了阵脚，但又担心自己心里的紧张表现在了脸上，艾爱就在身边，他不敢打电话，只能给夏微微发短信。
　　艾爱偷偷地看了他好多眼，其实他的那点小动作她完全可以看出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半个多月前夏铭武就说过会给她一个惊喜。
　　等到夏微微和秦天把蛋糕带到的时候，天已临近墨色。
　　夏微微和夏铭武慌张地用手机低落的光线照着蛋糕盒，打开的时候，发现是他们走得太急，蛋糕都倾斜了，可是艾爱还是很感动，哪怕是自己一开始猜中的，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都说人哭起来最难看，但艾爱抽泣的样子却让人都动容了，夏铭武急着安慰她，忘了按下山坡下霓虹灯的控制按钮，也忘了烟花棒。可就在这个时候，山坡的另一边突然间有一个烟花窜到了天上，照亮了整片天空，就在他们都诧异的时候，一阵追打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靠近。
　　那天晚上回到家，秦天才从浩子的口中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烟花，对于那些打群架的人来说，这就好比是信号。
　　巨大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他们的头顶，风吹灭了刚点亮的蜡烛，黑暗中，大家都乱了阵脚。秦天感觉到不对劲，马上对大家说快走。
　　秦天抓起夏微微的手，凭着直接往山下跑。可是还没有跑到山坡下，就有一群这次打架方的人拿着棍子冲上了山，他能听出那声音是曾经大头成那边上次打浩子的那帮人，那群人看到跑下来的人影就冲过去要打，夏铭武和秦天把两个女生都安置在旁边，并告诉她们千万不要发出声音让那群人知道他们之中还有女生，艾爱和夏微微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吓得直发抖，两个人抱在一起，但又不敢发出声音。
　　夏铭武不会打架，只想试图用道理说服大家别打架，却因此挨了拳头。秦天凭着跆拳道的敏锐反击，打退了几个人，混乱中他对夏铭武说如果等会儿他们走丢了，就在车站会合。
　　于是，两个人同时转身拉着夏微微的手就要分头跑开，那群人追着秦天跑，一路追到山坡下，秦天一直拉着夏微微的手没有放开，夏微微绊了一脚，跌倒在了地上，秦天蹲下来让夏微微趴在他的背上，由他来背她。
　　追上来的人趁机要将木棍朝着夏微微落下去的时候，她坐倒在地上，秦天反身要去扶她，她往后移的手掌碰到了先前藏在她身后那个秘密基地的控制霓虹灯的遥控器，顿时整片山野都亮了。
　　秦天低头想扶起夏微微，却怔了怔，原来他一直保护着的人不是夏微微，而是艾爱。
　　“看你们往哪里跑！抢我女朋友是吧！想死啊！”当秦天从对方的话里面弄明白这场纷争很可能是因女人而起的时候，对方正举着木棍朝他们冲来过。
　　在木棍落下去的那一刻，秦天奋不顾身地扑在艾爱身上，自己挨了重重地一棍，刚刚因为害怕而闭上眼睛的艾爱，睁开眼睛之后，惊呆了。
　　那群人借着光才发现自己打错了人，秦天真的不是他们要下手的人，在他们作罢要反身去找真正的敌人时，秦天爬起来，趁机一个飞腿，一个人单挑四五个人，将他们全部都打趴下来求饶。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看热闹的浩子看到，他让秦天把大头成交给他处理，秦天点了点头，回身扶起坐在地上的艾爱。
　　艾爱的脚扭伤了，秦天蹲下来背她。艾爱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暖的回流，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趴在秦天的背上。
　　“谢谢你……”艾爱轻声说。
　　秦天很抱歉地说：“对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却让你受了伤……”
　　“没事，你不要介意。”
　　他们没走几步，硕大的雨滴就从天而降，然后，一道闪电像是要把整片天都劈开了，艾爱抓紧了秦天的衣服，尽管心里害怕，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紧接着，一个轰天大雷持续了整整二十秒有余，艾爱觉得这个世界都被雷电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它们仿佛在摇晃，晃啊晃，晃啊晃，她原本应该被这一连串的雷电吓得心惊胆颤，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这属于男生的腰背，竟然让她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等到他们到了车站与夏微微他们会合的时候，秦天和艾爱已经被雨淋得像落汤鸡似的了，夏微微看着秦天小心翼翼地把艾爱从背上放下来，闷声不吭地坐上了夏铭武拦下的计程车。
　　谁都没想到计划周密的生日惊喜竟然会以这样狼狈的局面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