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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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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九歌又做梦了。
她好像回到了大雨滂沱中的破庙,那个奇奇怪怪的神秘男人刚开始一言不发,后来莫名其妙地十分配合。
全程几乎都是虞九歌在主导,也只有她一个人在叨逼叨。
男人只在最后关键时刻,忽然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日是我二十岁生辰。”
嫁衣少女默了一下:“……生日快乐。”
“呵。”
男人哑然失笑,他的嗓子已干涩得不成样子,含含混混地念了一句诗:“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虞九歌不解风情地挠挠头:“就,蛮好听的……”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
丫鬟轻柔的呼唤声在耳畔响起,睁开眼就是春花春柳春雨春草几人,捧着洗漱用品,一字儿排开。
春柳道:“老夫人,今天是五月五,您要去司南伯家参加端午盛宴,再耽搁下去就晚了。”
一番梳洗过后,虞九歌打着哈欠坐在了铜镜面前,“简单装束一下就行,别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看着头疼。”
换上浅绿色薄纱对襟衫子,内衬粉白荷花抹胸,挽了个单螺髻,一应钗环首饰都不要,只应景地系了几根五彩丝绦。
去到春景阁,郑国公一看虞九歌就直了眼:“夫人今日穿得好清爽,只是太素净了些,叫人看着不像新婚妇人……”
咳嗽半天,又道:“都怪为夫不好,前一段病倒,没能带夫人进宫朝圣,不过,宫里太后娘娘都赏了金银簪子下来,夫人天生丽质插上一定好看。”
郑国公娶新妇,按理来说是要进宫拜见皇上和太后,但因为郑国公前一番病得凶险,缠绵床榻起不来,所以就一直往后拖延。
虞九歌才不想跟郑国公出双入对,年龄相差这么大的一对老夫少妻,走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郑国公不要脸皮,她还嫌磕碜呢。
偏偏这几日郑国公又是喝药,又是针灸,情况竟然有所好转,且他每回清醒,都要让人将虞九歌唤到身边,撑着一口气也想动手动脚。
虞九歌借口劝说郑国公保重身子,又在对方强烈要求她喂汤喂药时,能洒就洒,不能洒就偷偷往里面兑水,这几天的虚与委蛇下来,累得虞九歌够呛。
老东西的眼神黏黏腻腻,直往虞九歌胸|脯扫,虞九歌心道:都这副德行了还不消停?
虞九歌想了想,故作生气地说道:“柔绿呢?让她照顾国公爷,怎么天天躲起来不见人影?”
一时命人将柔绿喊了过来,柔绿果然开心,打扮得千娇百媚,石榴裙滴溜溜转出花来,一路小跑着赶到房里:“见过国公爷,老夫人。”
“柔绿?”郑国公睁着浑浊双眼看向她,“你不是感染风寒了吗?”说着狐疑地瞟了一眼侍奉汤药的绮红。
绮红咬着唇角,娇滴滴地说道:“爷……”
柔绿哪能不知道是绮红在暗中使坏,连忙向郑国公解释道:“妾并没有感染风寒,想来是绮红姐姐听岔了。这两天留绮红姐姐一人在春景阁辛苦,妹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个就让我来值守吧?”
两人一个是郑国公上个月的旧爱,一个是新近得手,正在兴头上的新欢,虽然以前好得情同姐妹,现如今早就闹掰了,天天在春景阁打擂台。
虞九歌深谙扮猪吃老虎的道理,装作初来乍到,年轻怕事的模样,对柔绿和绮红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暗中拨一拨火,扇一点风,恨不得两人天天争风吃醋,缠死郑国公。
这样郑国公个老色批就腾不出时间骚扰她了。
不过,总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哪一天郑国公精虫上脑,想跟原书剧情中那样来一出霸王硬上弓,岂不是糟糕。
虞九歌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来到连廊拐角时,分明还有一段距离,对面却急匆匆地撞上一个人来。
“母亲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拉住虞九歌手腕,作势要揽她腰肢。
哪里来的臭流氓,光天化日就这么动手动脚的?
虞九歌:退!退!退!
她用手撑着红木圆柱,避开来人动作,又把手抽了出来。
那人翘起大拇指,轻轻剐蹭一下虞九歌手背,神态风流邪气:“母亲,走动时可小心些啊。”
虞九歌心中冷笑:打量我不知道吗,方才明明是你主动撞了过来,现在又开始恶人先告状了。
“我当是谁,这不是我们家老三吗?”虞九歌抿唇一笑,“怎么,今日不去署衙上值吗?”其实阖府都清楚,三老爷鹤长枫的官职是花钱买来的,不过图一个虚名儿,反正他去不去也没人管,虞九歌估计,翰林院就是丢一条狗,都比丢了鹤长枫着急。
鹤长枫道:“母亲忘了,今日是端午,署衙休沐。母亲要去哪里,我送您过去?”
“乖儿子,不用了。”虞九歌直接拒绝,“你还是留在府里,好好孝敬你爹吧。”毕竟老东西可能很快就时日无多了。
郑国公府的马车宽阔奢华,一路平稳前行,很快就来到司南伯府上,被负责接待的婆子引进去一看,里面绿鬓如云,罗裙似花,不知聚集了多少花枝招展,鲜妍明媚的贵妇淑媛。
“这位就是郑国公府的虞夫人吧?”
主位上一位中年夫人,身穿紫棠色彩绣十二团窠人物纹褙子,梳着雍容华贵的牡丹发髻,热情洋溢地迎了过来,一把牵住虞九歌,上上下下看了半晌,笑着赞道:“果然是好品格好人物,我瞧着您怎么比画上的洛神还俏丽些?”
看来这便是司南伯府上的许夫人。
虞九歌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冲许夫人笑道:“您过奖了。”
“哎呦,我可不敢当。”司南伯夫人诚惶诚恐,“您虽然年纪小,身份辈分却远在我等拙妇之上,还请上座。”
四月二十八那日,虞九歌与郑国公成婚,一天之内变故频发,郑国公又病倒昏厥,所以婚礼流程并未走完,皇室宗亲也没来得及让虞九歌去祭拜先祖,将她名字写上玉牒。
严格来说,虞九歌并不算是郑国公的续弦夫人,她只是暂时脱不得身而已。
但司南伯夫人等外人不知内情,自然以国公夫人的礼节对待虞九歌,虞九歌也不多费口舌,安安静静地坐在上首吃瓜看戏。
下面一众贵女自以为隐蔽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之中好奇者有之,鄙夷者有之,探究者有之。
虞九歌一概泰然领受。
众女见虞九歌容颜皎皎,一来就力压原本素有美名的邱婵娟和邓玉兰二姝,心底暗暗惊艳,转念又想,无论她生得如何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终究已经嫁为人妇,何况还是郑国公那样一个不堪老朽之人,一生又有何趣味,更不会对自己构成任何威胁……
思来想去,竟有些同情虞九歌的遭遇了。
唯有末尾处坐着一粉衣金饰,满身富贵气的少女,银牙紧咬,很是不屑地看向虞九歌,小声啐她出来丢人现眼。
这人正是郑国公的外孙女,六品武将张仲平之女张真真。
因张家门第有限,这端午盛宴的邀请帖本来没打算送到张府,是张真真听说顾清正同司南伯嫡长子关系亲厚,一定会来府中,所以借用郑国公权势,多方辛苦筹谋,好容易才得来了一张。
张真真人虽然来了,但在一众贵女中颇觉格格不入,座位更是被安排在最后最不起眼之处,她正一肚子火气憋得难受,冷不丁看见虞九歌走了进来。
旁边座位的女孩同张真真相识,几个月之前还曾在张真真这里吃过暗亏,理清了虞九歌和张真真的关系后,不由掩口一笑:“真真,你外祖母大驾光临,你怎么还不去拜见?难道等着长辈主动来同你问好吗?”
那可真是失礼至极了。
“谁是我外祖母?我外祖母早就死了,你不要胡说!”
张真真气得咬牙切齿,骂道:“虞九歌这个狐狸精,真是不要脸!为了荣华富贵,年纪轻轻就嫁给我外祖父做继室,一点女儿家的廉耻都不顾,这还不算,她还出来招摇过市,是嫌我丢脸丢得还不够吗?”
听她言语粗鄙,越骂越难听,一旁的女孩悄悄撇嘴,果然是跟随武官父亲在边关待了多年,回来几个月了,一点京中名门淑女的端庄娴雅都没学会,虞九歌就算再不好也是你的长辈,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与她,与辱骂自身何异?
然而这张真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唾骂了几句之后,尤不知遮掩。周围几个女孩听得清楚,脸色齐刷刷变了,眼角余光忍不住去觑虞九歌。
敏锐地察觉到气氛起了变化,虞九歌看了一下末位几个姑娘尴尬神色,饶有兴致地问道:“有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女一时三缄其口,鸦雀无声,只敢怒不敢言地瞪向张真真,心说:你方才那般气势汹汹,凿凿其辞,这会怎么又装起缩头乌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