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沈兮和

32、第三十二章节

　　眼看着张真真脖子一缩，有意装鹌鹑，邻座女孩忍不住了，偷偷冲张真真翻了个白眼，这才起身朝着虞九歌施施然行礼：“夫人，我等艳羡夫人美貌，想问问您平素在衣着装扮上有什么心得，一时忘形，失了规矩，请夫人见谅。”
　　这姑娘很聪明。
　　能在如此僵持局面中越众而出，又能说出这么一套非但不得罪虞九歌，甚至极为讨她欢心的话，是个机灵人。
　　然而虞九歌也不是个傻的，她长吁短叹一番，抚摸着自己玉白小脸，非常凡尔赛地说道：“唉，我倒没什么心得，每天起来随便搞搞，谁叫我们天生丽质难自弃呢……”
　　众女知道虞九歌在打趣，都纷纷笑了起来。
　　只有张真真直僵僵地坐在那里，冷着脸，嗤笑一声。
　　邻座女孩气得差点爆粗口：好不容易将场面圆了回来，你又在这里阴阳怪气什么？！真这么厉害，出了事你自己顶缸啊？！
　　虞九歌视线精准无误地落在张真真身上，对方那不屑一顾，满脸鄙视的模样，实在明晃晃地扎眼。
　　当我是软包子？
　　虞九歌语气一变，瞬间林妹妹附体，悲悲切切地感叹道：“都说红颜薄命，谁又懂我们的难处，我倒情愿生得像那位姑娘一样，多从众啊……”
　　众女：“……噗。”
　　杀人诛心，这满院子夫人姑娘恰似春兰秋菊，环肥燕瘦，个个都有其动人之处，只是张真真清秀有余，艳丽不足，莫说是颜值天花板虞九歌，就连那平平无奇的邻座姑娘都能甩她一整条街。
　　张真真气塞：“你！你这个不要……”
　　身后丫鬟小梓怕她真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连忙冲出去提醒道：“小姐！您方才不是还说要给老夫人请安的吗？”
　　“我凭什么给她请安？”张真真口不择言。
　　虞九歌看出来了点门道，心说这女孩似乎对我很不满啊，那巧了，我瞅她也挺不顺眼。
　　小梓受府中老爷张仲平的命令，出门在外要看好小姐，很清楚张真真的脾性，也知道如何拿捏她，小声道：“顾二公子就在隔壁，您是要闹大了，把他引过来吗？”
　　果然，一提及顾清正，张真真立马老实起来，手忙脚乱地抚弄鬓发，整理裙摆：“顾鹤哥哥几时过来？”
　　小梓无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小姐！”
　　无论如何，张真真总算收起脸上尖酸刻薄的神情，福身下拜：“外祖母安康，您刚进府，想是还不认得我，我是郑国公府唯一的外孙小姐张真真。”
　　原来是她，虞九歌回忆了一番，依稀记得在婚礼当天似乎见过张真真，不过她对我这么大戾气，一个请安姿态还摆得这么高，让人很不爽啊。
　　郑国公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你？
　　虞九歌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桃花茶饮：“端午已至，天气渐渐热了，我既然是长辈，少不得嘱咐你几句，以后在外面行走，火气可千万别这么大，容易中暑，你说是不是？”
　　“外祖母教训得是，真真领教。”
　　张真真忍下屈辱，一字一句地应承下来。
　　看到别人不开心，虞九歌就开心了，意味深长道：“唔，不错，好茶。”
　　一旁水榭之中，司南伯嫡长子方子晨啧啧称奇，对身后的顾鹤道：“这就是那位对你一腔痴情，念念不忘，扬言此生非你不嫁的张家姑娘？”
　　折扇哗得一声合拢，顾鹤头疼：“你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哈哈哈。”方子晨妥妥的损友无疑，见到好友深陷麻烦之中，不但不会同情，反而一脸喜气洋洋地站在旁边看戏：“好歹是人家一片情意，要不然，你就从了吧？”
　　顾鹤温润眉眼之间，罕见得涌现一丝丝烦躁：“这位姑娘委实太过固执，我都已经明里暗里跟她说过无数次了，她只是不听，上次还在朱雀大街那儿堵我，这次又追到了你家，简直……”
　　简直是无孔不入，让人烦不胜烦。
　　他是清贵君子，一向宽以待人，即使确实因为张真真的疯狂行径而苦恼，也在二十年的修养管束下，不忍口出恶言。
　　顾鹤虽然不曾明说，但方子晨同他熟稔，又怎会看不出顾鹤是真被逼到绝境，快要崩溃了，他搓着下巴羡慕道：“可见这世上不单有红颜祸水，也有蓝颜祸水，唉，真不知道我比你差哪儿了，这些姑娘们怎么不来追求我呢？”
　　顾鹤失笑：“你急什么，左右我看伯母这次，名义上说是办端午盛宴，实际上未尝不是借机替你相看，你且说说看中哪家千金贵女？”
　　“这个嘛……”
　　方子晨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脸颊，“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只要对方脸好看，其他无所谓，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跟方才那位虞夫人有三分相像，我就心满意足了……”
　　瞧着对方满怀憧憬，小鹿乱撞的模样，顾鹤笑容一滞，心底也再次浮现那红衣烈烈，张扬夺目的绝色新嫁娘……
　　倘或此生能得如此佳人为妻，应当了无遗憾了吧。
　　顾鹤摇摇头，不知是在警醒方子晨，还是在湮灭自己那难以言说的渺茫心思：“恨不相逢未嫁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
　　两盏茶水下肚，虞九歌借口去如厕，躲在假山后乘凉，等了半晌，隐约看到一身白袍锦衣，祥云白鹤纹玉饰的顾鹤，心道：可算等到了，不枉我特意支开春柳，又在这必经之路巴巴等了你老半天……
　　“顾二公子。”
　　虞九歌拂开柳枝，在花丛掩映之中探出一张素白润泽的芙蓉粉面。
　　顾鹤吃了一惊：“是你？”
　　他看虞九歌招手示意，似乎有话要说，便左右眺望几眼，见暂时无人来往，连忙上前跟着虞九歌绕到偏僻无人处。
　　越往深处走，顾鹤心跳越是紊乱，嘭嘭嘭得几乎跳出嗓子眼来，脑海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浮现出一些香艳话本中，青衣书生同红粉佳人夜间幽会的桥段。
　　眼前女子自然是难得一见的袅娜鲜妍，螓首蛾眉，纤腰楚楚，走动时身姿窈窕，一步步，似踏在人心尖尖上。
　　顾鹤有些口干舌燥，喉结不住滚动，暗暗想道：
　　她，她将我带到这里，意欲何为？难道是，是想同我……
　　一刹那双颊绯红，手足无措。
　　圣贤言论一一滚过心头，老子孟子庄子荀子，个个都要阻他，顾鹤咽了口唾沫，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她已经嫁为人妇，我怎能同此女拉拉扯扯？
　　可，她如斯年华，这般美貌，自然不是心甘情愿嫁给老迈的郑国公，必定是为人逼迫，情非得已。
　　不如，不如我且帮她一把……
　　终于站定脚步，虞九歌刚开口道：“顾二公子，我有一件事想……”
　　谁知对方也急急忙忙地同时开口，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不是不能帮你，但要师出有名，你，你可愿……”
　　虞九歌诧异：“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嗳，顾二公子你脸这么红，不会是生病了吧？”
　　顾鹤结结巴巴：“没，没有。”
　　“那就好。”
　　虞九歌点点头，她在阅读《美人她妖里妖气》原书时，就知道整本书下来，除了白鹤公子顾清正，其他男人无不是包藏祸心，贪花好色，拜堂那天又亲眼见到顾鹤清华气度，便知原书之所以将这个人塑造成白月光，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我有件事想请顾二公子帮忙。”
　　果然要来了吗？
　　顾鹤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深深凝望虞九歌清清亮亮的眸子，“你说。”
　　虞九歌觉得氛围有点怪怪的，打眼一看，顾鹤面皮紧绷，一丝儿表情也没有，心道难道是我自作主张，拉他来这犄角旮旯里谈话，惹人生气了？
　　仔细一想也是，他们这些出身煊赫，家教严格的贵公子，行走坐卧，一言一语都有尺子度量着，自己才跟对方见过一次面，贸贸然就说有事找他，顾鹤当然会心生不满。
　　虞九歌歉然道：“我想问问你，京城有没有那种医德良好，嘴巴严实，名气不大，但医术又特别好的大夫？”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顾鹤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虞九歌一脸莫名：“对啊，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我也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强人所难，但是京城这边情况我不太了解，又找不到其他人询问。”
　　顾鹤还是沉默，眼神幽怨地瞥了虞九歌一眼，心说你到底知不知道，方才那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我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不惜抛开一切道德枷锁，背弃从小到大烂熟于心的所有圣人教诲，结果你就为了说这个？
　　你再晚开口一会儿，我连咱俩儿子去哪间书院上学都想好了。
　　他差点就义无反顾地滑向深渊，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好险好险。
　　见顾鹤一直不说话，虞九歌心怀忐忑：“事情很难办吗？”
　　顾鹤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不难办。”
　　就是你以后说话，不要再大喘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