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爱情埋单》凤仪

3、3) 可不可以喜欢你

　　“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高三那年的春末，也就是高考前几个月的某天，几个朋友约出去放松。在KTV里，男男女女几乎都是成双成对。也不知是不是被那些人刺激到了，许明曦忽然对顾青柏说了这么一句。顾青柏一时没稳住，一口红茶直接喷到了许明曦脸上。他随手扯了许明曦的衣襟往她脸上胡乱抹了一阵。

　　“吃错药了吧你？”

　　因为KTV里灯光昏暗，不然许明曦一定能发现，顾青柏的脸在那一瞬间变的得像烧得正旺的煤球。不过，当时许明曦确实是吃错药了，因为接着她说：

　　“我看大家谈恋爱谈得如火如荼，啧啧，也想体会一下、感受感受。你看，转眼高中就毕业了。我怎么都从没对哪个男生心动过呀……”

　　许明曦的话语中隐约带着她对命运的不满，她显然想尝试一下，并表示她肯定不会掉进去不可自拔。那语调，就好像她看了一本小说，对主角的表现不甚满意，因而想换自己试试。顾青柏无疑是许明曦这一实验的最佳对象，因为，据说旁人说，他们之间那种亲昵，不是情侣甚似情侣。所以顾青柏听了她的话，一头黑线，把她往边上推了推，扭头吃爆米花，懒得理她。

　　“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被推开之后，许明曦很快又缠上来。顾青柏顿时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她许明曦是什么人？小学成天跟着他们踢球，被球砸了脸、摔伤了都不会掉眼泪，只有在比赛输了才会痛哭流涕。初中因为迷上画画，球不踢了，没事就蹲在家里画些画，还硬拉着顾青柏去街上卖她那些鬼画，居然也还真卖出去了。许明曦说她是一个有追求的人，那确实，顾青柏几乎见证了她在每一个时期的疯狂的爱好，一旦投入其中，不玩尽心她是爬不出来的。可相对之下，对于什么女孩子之间常聊的、饰品、化妆、衣服、恋爱之类的话题，许明曦听不了几分钟就会打瞌睡。而她的神经也大条到了初中班长、高中同桌暗恋她，消息传到外班，顾青柏都知道了，她本人一点也不晓得。

　　“得了吧。”顾青柏轻笑，拍拍她的头，悲悯地说：“许明曦，人家谈恋爱也是讲究天分的，你显然没有那种天分。”

　　是的，这也得有天分。如果没有天分，就算身边有那么一个人喜欢你几年你都不清楚。

　　至于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顾青柏跟她说：“就是没事老想跟这个人腻一块，天公也作美，总能把你们凑在一块，成天腻一块又都不觉得烦的意思。”

　　许明曦听后，冥思苦想，大约在寻找符合这一条件的人。至于她想到没有，顾青柏就不清楚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比如说，高考。高考后各奔东西。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会在这样的“各奔东西”下淡去。如果真的淡去了，大概也可以说明，这份感情不是绝不可舍弃的。既然不是绝不可舍弃的，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说明，舍去也不要紧？

　　高中毕业后，曾经形影不离的死党，一南一北。

　　有人说恋人之间的温度会因为分离逐渐淡去，但多年的朋友、死党，就算一周、一月、一年，没有丝毫音讯，一旦联系上了，立刻能恢复往昔亲昵。

　　这句话应验在了许明曦与顾青柏身上。即便大学后，各自有了新的圈子，又都忙忙碌碌，很长一段时间失去联系。但与人聊天时，总会不自觉的提起死党的种种，那种见证了彼此漫长岁月的友谊，丝毫不会因为分离而退色，就好像，他们已经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这无疑是一件让人得意的事情，但即便俩死党关系依然铁如初，对于许明曦上大学之后的事情，顾青柏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大一的时候，许明曦忽然犯病，近乎迷恋地喜欢上了她的一个科任老师。虽然她说，那个人绝对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还是喜欢上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顾青柏有种失落感，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那种感情，大约近似于“养了多年的女儿忽然说要嫁给一个陌生男人”。

　　起初，大约是害怕另一个男人走进许明曦的生命，会挤掉自己的位置。可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那个男人的出现后的那段时间，许明曦几乎是三天两头打电话给顾青柏，炫耀她那甜蜜爱情中点点滴滴小片段。她试图向死党证明如今的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并催促他也快点找一个。但许明曦这一行为被顾青柏无情的鄙视了。

　　恋爱中的许明曦性情大变，除了不断的电话骚扰外，哪怕是放假回来朋友之间聚聚，杜明曦也是两三分钟一条短信，半小时一个电话地折腾。当时，顾青柏最最怕的，莫过于许明曦跟他聊起她家那宝贝疙瘩夏洋。那让顾青柏彻底意识到女人是一种非常口是心非的动物，即便是大大咧咧的许明曦也不能免俗。她总是一面细数夏洋种种缺点，一面幸福微笑。就好像在向他炫耀，即便那个叫做夏洋的家伙是坨狗屎，在她眼里，那也是世界上最最好看、最最好闻的狗屎。哪怕那坨没胆子的狗粪，压根不敢在学校公开他们的关系，一直进行着秘密地下恋爱，许明曦还是爱煞了那个人。

　　同性相斥，这是万年不变的真理。顾青柏对于夏洋，没有丝毫的好感。但对于许明曦堕入情网的事，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看着那时候的许明曦，不知道为什么，顾青柏觉得，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与她从前迷上踢球、喜欢画画一样，只是她人生某个阶段的爱好，一段追求。他从没想过，她能继续多久，也没想过，她会陷多深。

　　在许明曦大三那年。那个混蛋辞职了，说是有朋友邀请他去深圳工作，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他不想错过那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夏杨虽然是许明曦的老师，可实际上却也大不了她几岁，不过是个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他有自己的追求。与许明曦之间的感情，在那个男人心目中并非没有足够的分量，于是他将事情告之许明曦，将决定权交到了她的手里。

　　顾青柏还记得那时候许明曦从学校打电话给他，在电话里哭得唏哩哗啦。那还是顾青柏第一次听见许明曦哭。他手足无措，好像从没那么慌乱过。许明曦拉着顾青柏一连哭述了好几天，几乎吵得顾青柏没法睡觉。她在电话里痛斥，说她恨极了夏阳。那人竟然能一脸轻松地将选择权交到自己手中，可不论她怎么选，必定会后悔。

　　几天后，许明曦打电话给顾青柏说。她很懂事地放他走了，没让他有丝毫的为难。虽然那个人给了她承诺，但她还是很害怕。分隔两地，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如果他们因此而分手，许明曦会为她的选择后悔一辈子，可是……

　　“我宁可自己后悔，也不愿意他将来后悔。”许明曦的声音很坚定，“况且，就算人分开了，我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的！”

　　当时，顾青柏听她那么说暗暗叫屈。你说，许明曦你本来就是个任性妄为的主，干嘛要学什么通情达理体贴温柔的好女人呢？不论如何，她如今是决定好了。可怜他这个“局外人”，倒被她哭得好几晚上没法睡觉。

　　事后，许明曦确实尽了她最大努力维持远距离恋爱。一有节假日，就跑去深圳看夏洋。甚至于，一毕业就不顾家人反对，无论如何也要一个人跑去深圳找工作，为了跟她那坨狗屎在一起块。如愿之后，她自然快活。许明曦快活的表现就是——快活得大半年没音讯。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顾青柏开始感到莫名的憋闷。就好像，原本被自己牢牢握在手心的线，忽然间，断了。

　　焦虑、心烦……太多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无数次，在梦里，多年前在KTV里的那一幕一次次浮现，许明曦半开玩笑的声音犹在耳边。

　　【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他觉得，自己或许该做些什么，但他能做的，或许只是拼命抑制心中的憋闷，尽心尽力做好死党该做的一切。

　　半年前，顾青柏出差去了一次深圳。他在深圳住了四天，但因工作关系，只约许明曦出来吃了一顿晚饭。

　　在餐厅里，他并没有如愿见到许明曦那宝贝疙瘩夏洋。许明曦说，自己工作的地方在南山区，夏洋工作的地方在罗湖区。两人相隔得比较远，都住各自公司宿舍，虽然同在深圳，但平时双方都忙。见面很少，有时候，半个月见不着一次。不过她很支持夏洋说的，以工作为重。

　　许明曦说着这话的时候，虽然强打精神，但眼神多少显得有些落寞。让顾青柏颇为担心。

　　同为男人，顾青柏对夏洋那套说辞深不以为然。罗湖与南山再远又能有多远？就算坐公交加地铁，一个来小时，算什么？更别说什么加班加到晚上十点。就算天天加班，只要他想见她，还怕抽不出时间？

　　当然，顾青柏并没有把这些话告诉许明曦，由其在听许明曦说起准备跟夏洋商量俩人一起搬出来住的计划之后。顾青柏心里的烦闷在叠加，同时也更加担心。当时他想，再找个时间到深圳看看夏洋，可这个计划来没来得及实现，他却先接到许明曦的电话。

　　“我失恋了，也失业了，我好想回家，但我不能回来……”

　　很简单的一句，电话那头除了她听起来神智不太清醒的声音之外，还有酒吧的吵杂。并且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就断了。事后许明曦说，是手机掉了，从二楼掉到楼下，摔坏了。可那时候，电话忽然挂断，再打无人接听。顾青柏在这边只差没急疯，犹豫着是该打电话通知她家里好，还是打电话摆脱深圳的同学找她……随后，正当他向张峰高假准备奔深圳去的时候。许明曦的同事打了他的手机，告之了他当时的情况，还说许明曦在寝室，有他们照看，没有问题。

　　“回来吧，没什么可丢脸的，这是你家，你不回家还能去哪？你要不回来，我就飞去把你扛回来。”

　　许明曦酒醒后，接到顾青柏的电话。听到他这么说，立刻买机票回家了。

　　断了的线，又回到手上。许明曦不知道，顾青柏对于她的失恋，多么的，幸灾乐祸。尽管他很清楚，这条线的另一头，除了许明曦之外，却还紧紧系着另一个人——夏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