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尤微澜

3、chapter3

　　3.礼拜一下午，明暖走进陆昊办公室见到他的时候，差点转身逃掉。

　　该说是巧合还是倒霉呢，住在他对面的温和大叔，居然是康复中心的医师。那他……得开始考虑搬家的事情了吧。否则，像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多……可怕。

　　明暖低着头坐进陆昊对面的椅子，原本想说的一肚子的话，在见到陆昊的一刻，全体哑火，怎么也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陆昊静静的看着眼前头快埋到胸口的孩子，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才温声开口道：“明暖，你好。你认得我吗？”

　　明暖浑身颤了颤，缓缓的抬起头，目光闪躲的注视着陆昊耳后灰蒙蒙的玻璃窗，喃道：“……是的，陆大夫。你住在我的对门。”

　　“别紧张，”陆昊微勾起嘴角，声线平稳的安抚着焦虑的少年，“今天你第一次来，我们随便聊聊就行。说起来，我都不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搬来的了。你，还记得吗？”

　　明暖顿了一会儿，意识到陆昊的善意，他战战兢兢、有点儿变调的说道：“……我是，九月八号上午，搬过来的。已经三个半月了。”

　　“你很少出门呢。”

　　这一次的间隔更久，但最后，明暖还是鼓起勇气回答道：“是的，我怕出门。”

　　陆昊心里极深极快的一疼，面上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明暖，你欢不欢迎我去你家做客呢？”

　　“……”

　　“或者，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你可以先来我家？”陆昊敏锐的看出少年不善于拒绝上位者或年长者的要求，于是选择了稍微强势的做法，“逼迫”明暖的回应。

　　明暖张口结舌的愣在当场，是想要拒绝的，却怎么也张不开嘴。不是不敢，而是不想。面对得病后第一个对他露出自然笑容的陆昊，即使明知对方是职业习惯使然，他也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个“不”字如鲠在喉，堵住了他想说想发泄的许多话，却并不令他难受。这可真奇怪，不是么。

　　陆昊的房子是贷款买的，十一楼向阳的位置，五分之三的面积都能整天的沐浴在阳光里。从窗台看出去，还能看到天与海的朦胧交界，天气好的时候甚至能隐隐看到海对岸暗绿的小岛。

　　陆昊家凉台的窗户改成了弧形飘窗，上面摆着小矮桌、茶具，两边是茂盛的观叶植物，家里处处可见绿意，客厅还有一面玻璃箱墙，电控的水箱内悠游着几十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

　　看起来，陆昊的生活过的舒适而惬意。

　　晚上被迫跟着陆昊登门入室的明暖，四肢僵硬的站在客厅里，不敢坐，也不敢碰任何东西，眼巴巴的瞧着陆昊，只等他一发话，就赶紧逃回家去。

　　可惜，陆昊是不会这么就“放过”他的。

　　晚餐很简单，是陆昊前几天自己包的蟹黄包（做多了没吃上，放在冷冻里搁着），搭配他现熬的山药薏米茨实粥，吃着新鲜味美、齿颊留香。

　　初时，明暖被陆昊带到餐桌边，蜷着四肢缩在高背椅中不敢动弹，盯着说上冒着袅袅白雾的粥碗，以及旁边皮薄鲜嫩的一碟蟹黄包，紧张的眼神发直，呼吸不顺。

　　陆昊切了点咸菜丝端过来，看到他僵硬的模样，忍不住笑叹，“明暖，你怎么不吃呢？不合口味？”

　　“——不是！”明暖直觉的反驳，话出口，又像受到惊吓似的惶然闭嘴，头低的更厉害，眼角都有些湿红。

　　陆昊明白他的不安，却不点破，“那就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话，“吃完你就回去早点休息吧。”

　　明暖闻言，小声的悄悄喘口气，勾着脑袋抓起一个包子放进嘴里，被那香浓的滋味吓一跳——陆大夫的手艺真好。这么想着，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尝了尝，唔，软糯醇厚，也很好吃。

　　陆昊边吃边笑看着狼吞虎咽的明暖，悬提着的心脏稍稍落回原位。到底还是个孩子，面对美食时即使情绪再紧绷还是会露出一丝松懈。这就好办了。

　　明暖嘻哩呼噜的把饭都吃掉，刚要起身告辞，陆昊又把自己吃不掉的两个包子推了过来，“你应该还没吃饱吧。”

　　“唔……我……”明暖蓦地红了脸，想要拒绝，又抗不过蟹黄包的诱惑，磨蹭了半天，才豁出去的伸手接过来，闷声继续吃起来。

　　饭后，陆昊果然说到做到的没有多留明暖，然而后者在走出陆昊家的瞬间，心里却有种微妙的失落，看看自家永远紧闭的冰冷大门，再看看身后透出温暖灯光的玄关，明暖费了十二万分的力气命令自己赶快走出去。

　　如果再多待一秒，他也许会懦弱的哭出来。

　　回到布置精简的家里，明暖习惯性的摁亮了屋里包括洗手间在内的每一盏灯，就直挺挺的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发愣。十一楼窗外的冬夜天空，黑漆漆的倒影着他苍白的脸，楼下有蜿蜒成星河的立交桥和快速路，映进明暖带泪的眼底。

　　对比自家的冷清、孤寂，令明暖更加贪恋刚才在陆昊家尝到的温暖与局促的快乐，只是隔着一道不足半米的走廊而已，为什么……就会差这么多呢……这到底是因为心，还是因为病呢？

　　明暖很想要知道答案，却又胆小的裹足不前。

　　第二天晚上，陆昊在晚饭前又敲响了明暖的门。

　　门铃响起的时候，明暖正百无聊赖的开着电脑，边做异地客服边在网上闲溜达。搬来以后，他平常的生活也就是这样，无聊、单调、枯燥、寂寞……唯一出门的机会，就是丢垃圾的时间。会碰上陆昊，还真是意外中的意外。而之所以会去康复中心做所谓的“心理咨询”，只是市疾控中心对本市HIV携带者的硬性要求，他不去也得去。

　　明暖踩着白兔头的娃娃拖去开门，一看到外面围着围裙的陆昊，就愣住了。

　　“嗨，小暖，”陆昊露出整齐的牙齿，笑的显出左颊边的单酒窝，“过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