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尤微澜

4、chapter4

　　4.时光转瞬即逝，一晃眼就是半个多月过去，明暖已经习惯了晚饭去陆昊那里吃。明暖其实觉得这样不对，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拒绝陆昊的邀请，然而当陆昊来敲门时，即使话还是不爱多说，明暖也还是乖乖的跟着过去了。

　　毕竟，对于一个罹患重病又只身在异地的十九岁的孩子来说，旁人所给予的自然笑容与珍贵温情，是怎么也无法抗拒的。明暖明知自己会越陷越深、迟早要尝到后悔的滋味，也还是狠狠的踩进了这个名为“陆昊”的“陷阱”。

　　陆昊做菜的手艺实在是很好，从初次在他家吃饭至今，明暖发现陆昊请他吃的每顿饭就没重过样。陆昊说，他的工作很规律，又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单身生活，所以下班后回家除了喂鱼、浇花，就是研究吃食，手艺渐好是很自然的事。

　　这天是星期二，距离除夕还有一周，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三，北方俗称的“小年”。陆昊下午回来的很早，而且还没进自家门，就直接来找明暖了。

　　明暖开门见是他，不由有点困惑，“……陆大夫，您今天这么早？”

　　陆昊好脾气的笑笑，“小暖现在有空么，来帮我个忙，好不好？”

　　明暖自然不会说不好。只不过，他倒是没想到陆昊会约他去逛超市。

　　临近小年夜的超市，人潮格外汹涌。已经很久没与人群接触的明暖置身其中，想起自己的病，渐渐就觉得惶恐绝望。就在他慌的想要拔脚逃回家的时候，去找推车的陆昊走了过来，温暖的大手捉握住少年垂在身侧的冰冷左手，很自然的塞进了自己温暖的外套兜里。

　　明暖惊吓的吸了口气，下意识就要往回抽手，“陆大夫！你……”别这样。

　　陆昊难得强硬的攥紧兜里蠢蠢欲动的纤细指掌，表情平淡的凑近紧张的快要昏厥的明暖耳畔，低声说道：“嘘，别怕，没有人在看你。”说完，维持着钳制住明暖的动作，陆昊推着车子往超市深处走去。

　　明暖挣不开，只得无奈的跟着陆昊在货柜间走动，一边还不时悄悄打量着周围的人——果然，就如陆昊所说的，忙碌于采购的人群，没有谁来注意他俩之间的暧昧与亲昵。又也许，人们是理所当然的把他们视为兄弟或父子，视线掠过便不再回眸。

　　陆昊的手很暖，骨节修长有力，掌心温暖干燥。跟明暖纤细冰凉的有些中性化的手相比，是完全成熟的一双手，指掌相贴时，就能感觉到他为人的宽厚和担当。明暖的手蜷在他的外套兜里，很快就变得暖融融，竟然就忘记了要再拿回去。刚才还纠结不已的急促心跳，也不知不觉间缓和下来。

　　两人一路从生鲜、牛奶、零食货柜中走过，推车里的东西越堆越多。挑选蔬菜时，陆昊不得不放开明暖的手，去仔细的选择，“小暖，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白菜猪肉？芹菜牛肉？素三鲜？肉三鲜？”

　　看着自己终于被放开的左手发愣的小孩，被陆昊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呃……我……我不知道……”好奇怪，心里，怎么会觉得空落落的呢……

　　“诶，陆大夫，”女性的清越嗓音从背后传来，陆昊和明暖循声回头，“您也是来办年货的吗？”

　　居然是安玲，她的身边是个年龄与她相仿、容貌也颇为相似的女孩，两人推着堆满零食和一箱奶的推车，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大方的跟陆昊打着招呼。

　　陆昊颔首作答，“是啊，今天走的早，就来超市逛逛。这位是……？”

　　“哦，她是我双胞妹妹，安明，”安玲抬手指指身边的女孩，“我跟您提起过的。您旁边的是……明暖？”

　　听到安玲叫出自己的名字，明暖一缩脖子，不自觉的低下头往陆昊身后躲去，顿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其实刚才就认出安玲是康复中心的志愿者，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对方认不出自己，才会一直站在陆昊的身后，要早知如此……他绝对会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让人看到陆大夫下了班还跟一个病人在一起，多不好……

　　陆昊察觉了明暖的瑟缩，浓黑的眉心微微的皱起，语气就显得冷淡了，“他是我的邻居，陪我来买东西打下手的。快到饭点儿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吧。”说着话，他的手背到身后精准的抓住明暖，又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安玲敏锐的发现陆昊的不悦，脸上却没显出来，“是呢，我爸妈还等我们回去吃饭呢。陆大夫、明暖，再见！”话音一落，她叫上好奇的打量着明暖的安明，匆匆走开了。

　　陆昊则一边握着明暖微颤的手，一边推着车子往西饼屋走去。

　　直到陆昊提出早就定好的小蛋糕，明暖的心情才平静下来，“陆大夫，您……您今天过生日？”

　　陆昊弯起眼睛，笑的露出一口整齐干净的白牙，“是啊，我今天就三十三了，比你整整老十四岁。”

　　“您才不老！”反对冲口而出，明暖自己都有点愣怔，“呃……”

　　陆昊的笑容更大了，“那就谢谢小暖的安慰啦，我们回去吧？”征询的看了看兀自发愣的明暖，陆昊不动声色的拖着他的手，往收银台走去。

　　明暖觉得，这天的晚饭陆昊做的过于丰盛了。

　　有蛋糕、红酒，有饺子、鸡翅，陆昊一踏进家门就开始忙活，不时还要关照明暖吃水果垫垫饥、看电视解闷儿什么的，明暖乖乖的捧着陆昊特意给他准备的红色兔头马克杯喝奶茶，黑溜溜的大眼追随着陆昊忙碌的身影。

　　明暖回家前就想要顺路拐去给陆昊买个生日礼物，奈何也不知是男人一心要早点回家庆生，还是猜到明暖的想法，陆昊一路就没撒开过他的手。等开门进屋放手的时候，明暖的手心儿都被捂出汗了。

　　明暖小口小口的喝着他喜欢的热奶茶，微微的眯起眼想，也许……他应该给陆大夫补一份礼物？好歹他照顾自己这么久，生病后他是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啊……生病……HIV……死……条件反射般的联想起这些扣在自己身上再也洗不掉的名词，刚刚还觉得温暖幸福的明暖，忽然委屈的想哭。

　　[如果我没有病……如果我不是这么脏……我是不是……是不是就能跟陆大夫好好的、没有顾忌的在一起了……]明暖被心里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去看陆昊，对方正背对着他在案板上切菜，嘴里还哼着旋律轻快的歌，低低的嗓音陈酿般深厚。

　　明暖看着厨房壁灯下男人投落的影子，眼角终于落下一滴泪来。

　　泪珠划过他苍白的脸颊，坠进杯底浓香的奶液中，漾起浅细的涟漪，也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就好像，心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