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Ragnarok

1、夺体

　　黑压压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一线星光，沉郁地为大地披上一层深邃的绝望。上弦月的光华也被抑制得黯淡，那些光照在平地拔起的石柱上，在被月光映出一片灰白的地上拖出一道道黑影。

　　大气中灵子的浓度异常地高，连带吹起的灵子之风也是沉甸甸的，一阵一阵卷起地上的沙砾。

　　“哈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长啸声不时能划破天际传来，只是这一声却是就在附近响起。

　　月影斜照，某个石柱的阴影下有个小小的物体在不停翻滚蠕动，似乎在承受无尽痛苦，不停地发出悲鸣。

　　那物体在翻滚间分出四肢、躯干、头颅，在蠕动时形成五指、身材、五官、毛发。这过程花了很长时间，石柱的影子已经掠过两次。再来细看那物体，便成了一个人形，秀丽的脸庞、精致的五官、白金色波浪长发，纤细而比例完美的身材——这是个美丽的女子形态。

　　翻滚蠕动仍在继续，只是现下这翻滚，或者该称为挣扎比较合适。完美的身材中似有物左冲右突，想要破体而出，秀丽的脸庞上显出痛苦之色，口中也开始吐出呻吟，只是双眼依旧紧闭。柱影又掠过三次，挣扎才渐渐停息。

　　凄厉的长啸响起在侧，不知何时，那女子——姑且称之为女子——竟被一群覆着白色面具、躯干上有一对穿大洞的怪物所包围，看那数量，不下百头之多。那些怪物尖啸着慢慢靠近女子，将她拢在中间，在一个距离之外停下，等所有的怪物全围上来之后，见那女子丝毫不动，便齐齐长啸，扑向那女子。

　　也许是那惊天动地的啸声唤醒了女子，紧闭的双眼倏地张开，血一样的红色眸子从毫无焦点刹那间映出漫天飞舞的怪物们，难言的沉重压力笼罩住这一方土地，并且将那些怪物轻松地定在原地。

　　那女子缓缓地坐起身，站起，朝一只怪物举步踏出。那动作极为笨拙，又极慢，踏出的脚在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有如婴儿学步般跌跌撞撞，只是学步速度快上许多，短短几步路就走得稳了，待走到怪物面前，那步伐已如猫儿散步般既轻巧又优雅。

　　——这些就是虚吗？

　　女子仔细观察被自己释出的少许灵压压得不能动弹的怪物，如同记忆中的印象：胸前的空洞代表无法达成的欲望，脸上的面具掩盖住无穷的悲哀。果然如此，失去了心的同时，连理智也一并失去了吗？女子释出更多灵压，顷刻间百多头怪物便消失在那愈发沉重的压力之下。

　　清除了眼前的危机，女子消除了自己的灵压，始终站在原地不曾动弹，她正在梳理脑海中多出来的混乱记忆。刚才的灵压不仅消灭了敌人，还驱散了周围的围观者。

　　醒来时她已经在这身体里，本体的意识还在，只是极其虚弱，想要吞噬她来恢复力量，结果被她毫不犹豫地剥除掉意识和感情，只留下灵力、记忆。与身体融合时极为强力的排斥让她花费许多时间吸收掉新得来的灵力，并用灵力慢慢改造身体——现在看来，这样做在融合速度上虽然慢了点，但融合得非常完美。

　　根据得来的记忆，她现在正在一个叫做“虚圈”的地方，这里灵子浓度很高，因此植物和动物很难成活，形成眼前这片荒凉大地。虚圈里最多的就是刚才被她消灭了百头的普通的虚，在虚之上还有“大虚”、“基里安”、“亚丘卡斯”、“瓦史托德”等等级别，而在到达亚丘卡斯之后的虚就又有了智慧，而在到达瓦史托德级别之后的虚，则开始剥除自己的面具以期待力量的更上一层。

　　——原来如此，本体的意识是因为剥除面具太过彻底才造成力量严重缺失……我这个孤魂野鬼也真是幸运了，因缘巧合得到新的身体。唔……灵力的吸收太快，排斥力依然存在，记忆中的攻击方式也需要好好熟悉，看来要找个隐蔽的地方闭关一下了……

　　女子被突如其来的排斥激得弯下腰，心中暗下决定。疼痛感一消失，身影一晃，女子从原地失踪，上弦月的光仍在照耀这片大地。

　　虚圈的日子非常无聊，闭关出来的女子在柱影旋转了三圈后彻底发现这一事实。

　　消除了灵压的女子穿着最简单的一身单衣，虽说原本是剥除面具后的瓦史托德，但是女子身上没有空洞，面具也被剥除得非常彻底，看上去就跟普通的灵——“整”完全一样。而整，恰恰是虚最喜欢的食物。

　　而且，闭关融合完毕之后的女子，那灵力与虚的那种暴躁狂乱的灵力完全不同了，极为安静服帖。

　　女子并不喜欢亚丘卡斯级别之下的虚，因为它们没有理智，不能交流，而亚丘卡斯级别的虚已经不是很容易遇到了。而此刻在女子面前的，只是一只普通的基里安。

　　比石柱还高的巨大身躯被一袭黑色裹住，尖长鼻子、扁平牙齿的面具非常显眼，此时正尖啸着张大了嘴，灵子以肉眼可见的红色聚集在那张大嘴前，到达一定浓度后向女子方向射出红色灵子流。

　　——虚闪啊……练了很久呢，不是说这是基里安以上级别的本能吗？

　　女子抬起左臂，张开细长的五指，黑色的灵子聚集速度比基里安快上N倍，也是一道虚闪放了出去。红色的虚闪被黑色吞噬，那基里安连尖啸都发不出就从虚圈彻底消失了。

　　——好无聊的日子……日复一日在这样无尽的战斗，即使是神也会有腻味的一天吧？离开虚圈去看看其他地方吧……

　　女子想起记忆中来去虚圈的方法——“黑腔”，黑腔能在灵子乱流中打开通往现世的道路，也是虚的本能，只是普通的虚打开的黑腔只能通过它们自己而已。

　　伸指轻点面前一处，那里的空间顿时如同涟漪荡漾，从涟漪中心处水平向两旁拉扯出一道黑线，再垂直分裂成长条状向上下两边分开，打开的黑腔中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循着记忆踏入黑腔，凝聚灵子在脚下造出一条路，对面一点亮光越来越大，那里是——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