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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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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粗剪的片子没有片头。开场是空的演播室里,搭着曲线型的层层台阶座位。首先进场的四个人穿着各种跳色元素的变形西装,镜头很快给到每个人特写,一张张和穿着很不相符的老脸,看得人没由来的心里发沉。
镜头里四人边往里走,边四处观察和讨论,周晓想,如果现在是正式播出,这里是不是应该上字幕了——桃山。
他们的代表作渐渐响起,画面切到了年代感画质的舞台,舞台上的人差不多的装扮,只是脸上只有张扬、不在意,并没有褶子。不知道是画质的原因还是场地的原因,舞台下方黑压压一片乐迷高举着手,随音乐跳跃、摇摆、尖叫。
画面又一切,四人并排坐着,前采。画面外,一个声音问:“为什么答应来这个节目?”
镜头里的几个人左右相互看了看,中间的一个人笑的还挺真诚,说:“主要是导演当时给的通告费还挺合适的。”
旁边的三个人都很一致地诚恳点头。
看得出来画外音卡了一下才又说道:“通告费是录得期数越多越高,有信心吗?预计能拿到第几名?”
四口同声,想都没想:“当然第一!”
至此,他们造型和脸的不自洽,因为造型和内涵的自洽而消散。
周晓的嘴角也在这里不再沉得那么厉害。
一支支乐队,没有任何乐队预测自己以外的乐队是第一名,除了中间夹杂有少数几个周晓脑子明白但心里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同一个节目的年轻组合,对,是组合,不是乐队。
当然,有冲击性的问题轻易不会有极限,这可是综艺。
画外音还会问,你们上一次登台是什么时候?
这大概是一个会让来到这个节目的一部分乐队很窘迫的一个问题,因为他们有些解散了多年、有些单飞过、有些沉寂了多年,也因为这早就不是乐队流行的时代。
但是他们无一不坦然、自在,不是混不吝的,那是就是极其朴实的两个字——真实。
乐队进场的剪辑几乎是程式化的,内容随着乐队越来越多、进场乐队的不同,而有了不同的人际反应。
有别于别的综艺,前辈、大佬进场可能是起立鞠躬迎接,乐队们是起哄、口哨和高声直呼前辈大名。
也有别于别的综艺,后辈、年轻的嘉宾进场对先进场的人双手合十或者欠身鞠躬,乐队们只是对先进场认识的人点点头或者扬扬下巴。
谈初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常晚饭点。屋里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是套间客厅里的投影,投影暂停在一个场地入口俯拍的画面,看上去是要接一个新进场的乐队。
不意外,沙发上的人抱着抱枕,嘴微微地嘟着,是熟睡的状态。谈初轻手轻脚进房间里冲了澡换了衣服才又出来,轻轻拍了拍周晓的背,把她叫醒。
周晓眯瞪着眼睛,嘴里嘟噜着“怎么才回来”,伸手搂住近在咫尺的脖子,要抱。
谈初后仰着脖子抱住她,说:“头发还没吹,你醒醒神,我去吹头发。”
周晓还是眯瞪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果然一手湿手,挣扎着起来,搂着谈初脖子的手一用力,及其利索地把腿盘到他腰上,秤得谈初往前一跄,赶紧一手托住她,站直,
“我帮你。”周晓把脸埋到谈初颈窝说。
谈初只轻声笑了笑,就把人抱进了浴室。
“你再蹲点儿。”
“往后去点儿。”
“你去端个椅子来坐嘛。”
吹风机的声音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女声不停的要求,谈初又把人抱了出来,放到梳妆台上,把吹风机插好又送回她手里,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哄哄的声音没响多久,就又断了。
“刀哥,这梳妆台晃悠。”周晓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按着谈初的头
谈初似乎终于忍无可忍,拂开按着他头的手,捧过她的脸,狠狠地吻住了委屈的小嘴,“很快就拍完了,乖。”
拍完就回家了,家是哪儿哪儿都合适的地方。
周晓终于满意之后,头发吹得就很快了,两人就着梳妆台合适的高度又腻歪了一会儿,才并肩做到茶几边的地毯上。
刘莹莹和跟随谈初多年的资深助理徐慧像掐着表似的,老老实实按了门铃让老板亲自开门进的。两人一人端着锅,一人两手提着红色手提袋,避开要伸手的老板,直奔茶几上已经从坐姿趴着茶几改到跪姿撑着茶几眼巴巴的老板娘。
然而,当一道道比绿更绿的绿叶菜摆满茶几,徐慧无比熟练地开始用汤勺撇去辣锅里的红油,老板娘明显有蔫了回去。
老板不远不近双手插兜站在一边,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
徐慧把两个料碟并列放到周晓面前,一个是麻酱的,另一个是空的,她一边往空料碟里倒开水一边无奈开口道:“宋导要求太严格了,老板晚上多喝一口水,第二天镜头里都能看出来眼睛肿得不对劲。”
“那是刀哥年纪大了,代谢跟不上了。”周晓一手支颐,乜着谈初满是不乐意地冷声道。
时年32岁的谈初浑不在意地挑了挑眉,像是憋着什么坏。
刘莹莹拿出明显只是半份的肥牛,说:“晓姐,你回头上镜也控制控制嘛。”
“不是录完了?”徐慧不解道。
周晓撑着头转了点,隐约有些委屈的目光正视到谈初,二人目光自然地汇到了一块儿,谈初收了刚刚的不在意,只定定地看着她,好像要看出点什么,又好像传递给了她什么,仿佛就那么一下子,有什么事情就定下了。
“可能有变动。”刘莹莹的声音低低的,看着老板和老板娘两人旁若无人渐渐拉丝的视线,赶紧戳了戳旁边的徐慧,用眼神示意她注意前方拉丝,用嘴型让她赶紧撤退。
徐慧当然立刻发现事情不太简单,赶紧就告了退,老板并不是特别走心地关心了一下给工作人员不打折的那份火锅到位了没有后,就跟她俩挥了挥手。
等房门再次开了又关,周晓的委屈立即遍布了整个面目并用那面目看向谈初,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地毯,那样子好像但凡谈初晚一秒坐过去,她就能委屈得哭出来。
谈初快步走过去坐下,并把人搬到了自己怀了。
“这样怎么吃嘛?”周晓的声音粘的发腻。
“能吃,”谈初怀了的人又紧了紧,侧脸亲了亲她的耳朵,轻声说,“试试。”
周晓伸手去够手机,把投影上暂停的画面重新播放。谈初一手把她的手机从手里抽出来,另一只手把筷子塞到她手里。
火锅咕嘟嘟的,被撇过油的汤色看着食欲被拉低了很多,香味一丝没减,周晓的心思却再也不能放在锅里。
投影画面从空中直转而下,从地面仰角拍了新乐队进场的脚步,两双帆布鞋、一双黑色短靴和一双穿着黑丝的高跟鞋。
谈初涮肥牛的手在锅里一顿,垂眼看了看怀里不住偷瞄他的人才又晃了晃手里的筷子,把肉夹到面前那个麻酱碟里,就放下了筷子,把火锅加热档位拧到最小,双手圈住怀里的人。
镜头外传来起哄和小声讨论的声音。
“春来——”
“策哥——”
“那是周晓吗?”
“对,他们最开始的贝斯手。”
“赵醒——”
“王老师——”
镜头慢慢往上摇,背着吉他的梁一策挥着手,拿着鼓棒的赵醒指着台下不知道谁,王惊蛰和周晓空手走在后面,更多低着头,像是脚下才有可以安放他们羞涩的地方。
谈初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影布上的周晓,不自觉紧了紧手臂,不住侧脸吻她。
四个人走到标记点的中心位置,大家仿佛就要不要鞠躬无法统一地相互最后确认了一下,然后统一地朝镜头点了点头,然后由梁一策扬着下巴对大家说道:“大家好,我们是春来。”
镜头自然随着起哄的声音给到座位上,台下喊什么的都有,人名、乐队名、歌名,鼓点声由小到大,特写推向正仰着头扯嗓子大喊“接过往”的青睐主唱毕宁,吉他声骤起,画面的清晰度骤降,人头和高举的手臂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跳动,《接过往》的全场大合唱在音响里炸开。
台上,春来除了只能在凳子上最大限度摆动身体的鼓手,其他人都在蹦,蹦跳着弹琴的,蹦跳着边谈情边唱歌的,甚至台侧都是蹦跳着一同大声合唱的工作人员。
年轻的梁一策在舞台上背着吉他畅快歌唱,迷人得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追随,台侧站着18岁的周晓,和如今并无二致的长发,只是在律动中肆意的模糊又清晰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你在……那儿!”周晓指着屏幕,说着挣扎出谈初的怀抱,搂住了他。
那年谈初刚研究生毕业,陪周晓再也不用避开学校和剧组两头请假,密集的演出他只需要推掉工作,所以但凡有演出他都会跟着,章冶南拉出来的演出表,他甚至会先周晓一步拿到。只是从出生就伴随的光环,注定让他不能随意出现在公众场合。好在乐队这样的场合除外,台上台下一条心,只有呐喊、躁动和终于神形合一的躁动。只要确保帽檐压低,距今为止都没有引起过任何意料外的状况。
谈初低头在她嘴上啄了一下,说:“宝贝,好久好久没看你表演了。”
周晓在她怀里坐正,看了看他着迷的神情,又看了看屏幕上尚清楚无敌的自己,一脸严肃问:“你是不是更喜欢十几岁我?”
谈初撩起眼皮,目光愈发炽热,再次垂眼,他点着周晓的鼻尖,满眼笑意说:“小没良心,还要我怎么喜欢,你给我说说?”
周晓松开他,把麻酱碟里的牛肉又翻了个个儿,满满包裹麻酱料的肥牛片送到他嘴边,说:“吃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