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论》尘夜

11、第十章

　　他都坐到车上，我还不相信，正色跟他说：“把眼镜拿下来！”
　　他也真听话，不仅把银丝边眼镜脱下来，还把两边头发往前面一拨：“你看，是我。”
　　是拉尔夫没错，可我还是意外！
　　我已经见过专业的他，强势的他，粗犷的他，掉链子的他，孩子气的他，可这样斯文得体，隐隐还带些侵略性的他却完完全全不认识，一个人难道真的可以因为打扮的不同就呈现出如此大的反差？
　　拉尔夫看我看他看得发愣，不由哈哈大笑：“怎样，很帅是不是，有没有迷恋上我？”
　　好吧，外表是不同了那么一点点，可本质还是那个白痴印第安纳琼斯……= =
　　到达陆氏会所的时候刚好七点十分，装饰得低调奢华的建筑物门口已经排着些人在接受保安检查。
　　我一眼扫过去就认出几个本地名流，政客、商贾、名媛、投机者……所谓上流社会的聚会永远少不了这些面孔，其实谁都觉得拿着酒杯走来走去说话很无聊，可这就是这个圈子的规则。
　　中间有个小插曲是，门口的接待小姐看到我和拉尔夫两个，眼睛瞬时瞪得发亮，不仅满面羞红，欲语还羞，甚至手指瑟瑟发抖，连请柬都掉了好几次，我自然对之抱以电力强劲的亲切微笑，拉尔夫却好像有些紧张的样子，老是往我身边缩。结果等转头进去的时候，就听到那小姐在对朋友说：“Fiona Fiona，看到没，哦漏，刚才那两个真是绝配！你猜哪个是攻哪个是受！”
　　我一个趔趄，差点踩空，真不愧是陆氏的员工……
　　庆功PARTY的会场一半在室内，一半在室外。其实这个时候天气还是冷，可是被那些五彩缤纷的灯光一打，再配上到处可见的豪奢鲜花、香槟、乐队的伴奏，就算中央有个喷水池还在那里喷水，也让人感觉不到寒冷了。
　　我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谢炎在一旁跟个黑西装的陌生男人讲话，等了一会，看他们散了便过去打招呼：“Hi~”
　　谢炎本来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一听到我的声音就猛然抬起脸来，一脸的……大惊失色？
　　他的表情实在太夸张，连我都被吓到，还以为老子的整形手术多年以后突然有了后遗症，赶紧摸了又摸才定下心来，长出一口气。
　　谢大少还是惊慌，一开口都结巴：“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收到了陆家的请柬。”
　　“你……你怎么会有陆家的请柬？”
　　这话就问得奇怪，不仅问题怪，如果没记错，谢炎还是第二个问这问题的人。
　　“我为什么不能有？”我立刻沉下声来反问，“丽景花园的项目谢氏也有参股，早期CASE启动我还追过，现在开庆功会，你来了，拉尔夫来了，为什么我不能来？”
　　谢炎像是这个时候才看到拉尔夫，大概也没认出来，愣了一下便下意识地嘟哝，我耳尖听到三个字：“那还好。”
　　“什么还好？”我问，“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我不能有请柬不能来陆氏PARTY？”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祥预感，被针刺似的一下一下抽搐的疼，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现在说话的口气有多糟糕，面目又有多狰狞。
　　“该不是这PARTY里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秘密吧？难道是……”我顿了顿，几乎咬牙切齿地把后面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难道今天不只是单纯的庆功宴，而是……而是柯洛的订婚宴？！”
　　谢炎“啊”了一声，完全是一脸的诧异：“Lee，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冷笑：“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想？不，其实我怎么想又有什么所谓，反正柯洛现在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大家都恢复单身，就算他今天结婚也不意外！”
　　我越说越激动，周围渐渐便有些人聚过来看，隐隐约约听得窃窃私语。
　　“看啊，就是他。”
　　“果然没错，是被甩了！”
　　“我就说嘛，柯少爷这么优秀，怎么会喜欢一个老男人？”
　　“不会啊，我觉得他长得很帅，看起来好有气质噢~”
　　“嗤，小姑娘就是好骗！”
　　谢炎大约觉得场面变得难看，轻声说：“Lee，冷静点，我们到那边去谈。”说着便伸手来拉我，但在那之前，却已经有更大的力量扳住我的肩膀，将我往后拖过去。
　　“抱歉，谢炎，我陪他去走走。”拉尔夫几乎是不容置疑地说完，便拨开人群，将我强制性地带离了场地。
　　我被他一路拖到一条林荫小道旁，按到装饰椅上坐下。他松手，跟着抱臂站到一旁，不发一言的样子像个硕大无朋的影子。
　　不远处都是被霓虹撕开的夜色，五光十色地荡漾着春花烂漫，可这一角却还是从上至下的冷与阴暗。我几乎有些哆嗦，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掏了个空才想起来为了这个PARTY还特意换了衣服，于是只能苦笑声，问他：“有烟吗？”
　　他像是迟疑了下，可最后还是说：“我去买。”然后，踏着夜色疾步离开。
　　我现在急需麻痹和宁静，可他才走，便有喧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跟着三个人毫不费力地就闯入我的视野。
　　我眯起眼睛来。
　　我傻傻地看。
　　吵吵闹闹的那个看起来还是比实际年龄小上许多，手舞足蹈的样子夸张又可爱；斯文矜持的那个，也是一如既往地远人千里，却在对着前面那个家伙的时候便露出温柔的笑；而我的目光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依然、仍然、还是能且永远能在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乃至无以计数的人群里第一时间找到他。
　　这一刻，我清楚听到自己内部破裂的声音，清脆而绝然，从我的骨头缝里，血液里，肌肉里，从我身体的四肢百骸里都有无可挽回的势头在冒出，在蔓延，在侵蚀，在席卷，在覆盖！
　　这个世界上永远会有那么一个人，无论你如何武装自己，无论你如何小心翼翼，无论你如何筹谋计划，一旦遇见便只有一种结果。
　　我想起了陆风的那句话：“小辰他，是我的心脏。”
　　外部的敌人固然可以靠武力去战胜，靠铠甲去保护，可是柯洛他，却在我的身体里，在最致命的那个地方，始终，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