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殇》泷某

56、49 尘世风云

　　却说天上天下光阴交错，天陨也不知下界今夕何夕。
　　按着致晗的指引，只身来到一处草木繁盛的山前。一条幽径蜿蜒通向山顶，时不时有人顺着小径自山上而下。天陨揣度，他们该是节儿师门的弟子。
　　上前向打听，可那些人却一脸茫然、说入派多年却从未听过有个什么张节。
　　正疑惑着，忽闻几声银铃般的轻笑，只见前面转过两人，素衫罗裙，衣袂飘飘，眉宇之间逍遥有若仙人一般。见了天陨，上前施礼：“公子可是来寻节儿的？”
　　“正是。”天陨忙应道，那二人打个手势、示意他跟随她们上山。
　　转过几片青翠的竹林，一座气派的朱漆院门呈现眼前。门前镇着两只铜狮、檐下金匾上大书“神镖”二字。
　　“好一个神镖门！”暗叹，寻思节儿竟如何拜师至此。
　　“公子请！”门内两个身材魁梧的青年迎上来，“掌门已在堂上静候多时。”入院，眼前一片开阔，但见两亩开外的一座演武场上男女弟子持剑过招一片火热；略略留心他们的剑法，天陨对那套路有几分熟悉。
　　再往里走、踏上几级石阶，正对那座气势非凡的屋舍便是神镖门的慕武厅。
　　堂前肃穆多于喧闹，本是情理之中，可这慕武厅肃穆之余还兼清冷，硕大的额扁下大门紧闭，门前更是空无一人、似乎堂中的掌门不愿被外人搅扰。二人领着天陨从边门入了堂，只见堂内光线黯淡、仅靠几盏微弱的青灯照明。青灯环绕处，檀木交椅上坐着的掌门是一名年过花甲的女子，借那微光看去，两鬓斑白但目光铄然——不知为何，那英武的神情让天陨似曾相识。
　　“侠祖，该是神人来了。”弟子上前禀报。掌门挥挥手示意二人退下，缓缓自座上起身、走向天陨近前。
　　“前日有个算命的异人途径此地、说有神人将助我门——想必阁下便是来救节儿的……”愁绪遍布的脸上浮显一丝悦色，仔仔细细打量眼前的人，目光里却忽而浮现一缕惊诧。
　　天陨并没有留意她神色的变化，单顾着答她的话：“在下正是——方才听闻下界变故，特从天界赶来。”
　　“从天界……”侠祖的目光黯然下去，“我还当是……”摇摇头，“也罢……”
　　对她的意思茫然不解，天陨心疑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道：“天陨确是自天界而来，还带来了玄蛊的解药……”
　　“天陨？”侠祖猛地抬眼，又极力克制自己一般、喃喃自言：“不、不会……陨儿又怎会在天界——”
　　从这话里，倒听出了几分意味，“天陨生于天界，但在下界有过一世轮回……不过已是数十年前……”莫非掌门认得生前的自己？可自己怎么丝毫没有印象……
　　侠祖忽而颤颤出双手握住他的肩，“是陨儿……真的是陨儿？”
　　天陨定睛细看，打量眉宇间那种愈觉熟悉的神色，思绪飞快地转、倒出前世过往铺开眼前——忽然惊觉，耳畔只闻自己失声的呼唤：
　　“姐姐？！”
　　侠祖早已泣不成声：“四十年了……姐姐……寻你寻得好苦……说你已死、怎么肯信……”
　　心中有似打翻五味，天陨紧紧咬着唇一言难发，抬首欲要细细打量阔别多年的姐姐、才察觉泪水已盈满眼眶，慌忙用袖子蘸去——记得小的时候，姐姐最怕爱哭的自己使出这般“杀手锏”——唇咬得苍白，眼圈儿却染得通红，好容易启齿，却是声声哽咽：“原来姐姐……一直还活着……”
　　天水柔点点头，伸出已不再有力的臂膊、紧紧拥住眼前这个小自己四十余载的弟弟；天陨望着姐姐满头的银丝，再忍不住泪水的翻涌——记忆中却又喃喃响起姐姐当年常说的话：“你要哭，就哭罢，哭出来就什么都想开了……”

　　久别重逢，纵有千万般话语想要相叙，但眼下节儿的伤势不容小觑。
　　跟随天水柔来到张节的卧房，只见床上昏睡着一个彪腹猿臂的壮年男子，面方耳廓浓眉俊目，却是因了中毒的缘故，古铜色的面膛发着紫黑。
　　天陨打开青花的小瓶，将瓶中绛红的汁液小心翼翼递进节儿口中——喉头微颤两下，发出几声轻咳，张节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眼——视野朦胧，眼前的光影只勾勒出一个素雅的外形，渐渐清醒、眼前重影的轮廓也慢慢重合，只看床边前立着的是个清俊的少年，素衣罗衫仙风逸骨；继而昏沉感随药性的发挥开始退去，慢慢看清了他清漆勾勒、浓墨点染的眉目，眉眼中那份脱俗不似人间。坐起身，回过神，明白自己被救，扭身抱拳：
　　“多谢神人救命之恩！”
　　“节儿免礼……”看他苏醒，天陨悬着的一颗心也沉了回来。
　　回望天水柔，见她颊上泛起久违的笑容，对张节淡淡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神人，他，便是你朝思暮想的爹爹，此番特从天界前来看望你。”
　　张节闻言先一惊，继而喜色月上眉梢，孩子般地望着天陨，目光矍铄的眼里竟闪着点点晶莹——久久凝视、不肯挪开双眼，直到看得足够长了，才郑重地启齿：“孩儿如今已是军中正将，没有辜负爹娘……”
　　听他这么说，天陨生平第一次有了欣慰的感觉，心领地点点头，又嘱咐：“你爹前世太过轻狂，才酿得骨肉分离的下场——沙场多变数，照顾好自己、别让娘担心……”回望那颠簸一世，由衷的肺腑之言却仅此一句——可想来，今日嘱咐节儿的这番话，换了如今的自己又能否做到？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笑笑——有些东西若能随意愿改变，也就不会被世人称作“本性”了。
　　节儿身上的毒刚解、还需要休养调息，水柔吩咐几个弟子前来照应、掩了门同天陨出至屋外。
　　想着半日来这些几乎不可思议的事，水柔长吁口气：“还是天界的解药神通——陨儿当初若也能得天人相助，哪至于落下后来的病根？”
　　“其实……这味桃花散……并非来自天界，”天陨的目光忽而黯然，“天陨方才想起……那是‘医鬼’安大哥早年秘制的奇毒，只是后来……为他所弃……”一路上，反反复复揣摩这味药的名字，直至此时，才忽然忆起紫鸢当初的陈述，安如许短暂坎坷的一生随之浮现眼前——此时才深感人世的变幻莫测，当真不如归去……
　　“陨儿，”忽听水柔问，“你可知前世是什么人将你害死？”
　　“战亡沙场，自然是方腊的人下的手——也怪天陨大意、败给敌将，其实怨不得别人。”
　　水柔摇摇头，“其实自我侥幸生还，一直在暗中关注你——有些事，你不知，我知——当初在江湖上一番打探，才发现你的战亡并非那么简单。”
　　原来天水柔四十年前伤重坠崖、落入水中却为崖下渔妇所救，往后数年至今，一直隐姓埋名、但托故交打听天陨的下落，直至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至他汴京的家中，却已闻说战死的消息。原本，一切至此告一段落，可偏偏不巧、厉天闰于水柔并非生人，且不管其中有多少原委，水柔这一路追查去、发现了神镖门的隐情却是必然。
　　凝视天陨，叹道：“你是爹娘仅存的骨肉，此仇不报，姐姐如何甘心？”
　　“姐姐也是爹娘的骨肉，何必要为已死之人冒险……”
　　却不料水柔摇摇头，“我并非爹娘亲生，而是五岁时被爹收为义女——因为祖父慕武宗师死于争斗、凶手便是银蛇。”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义父天成并没有瞒过水柔——瞒也无从；水柔当年，亲眼看着南宫湘淬毒的银□□进祖父的肩头、看着祖父口中喷出的污血溅上自己的裙裳……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的亲举个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