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番外1-小小的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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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井将史，青学高等部一年，前国中网球社正选，此刻正在极度郁恼中。
“不要以为你是网球社的成员，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认真听讲。我不管你是什么正选不正选，下次考试再不及格，我会直接向校社联（社团活动联盟会）提出申请，开革你的社员资格！”
絮絮叨叨超过半小时的任课老师，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对于站在自己面前那块冥顽不灵的朽木，唯一能有的感觉，只有深深的厌恶。
看看那是什么眼神，想挑衅老师的权威吗？
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就连桌角处的茶杯盖也跟着巨大的动作跳起：“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毒瘤！班级里的害群之马而已！就算会打网球又怎样，还不是输得一败涂地……”
悄然用力攥紧垂在身侧的拳头，荒井发誓如果对方不是什么所谓的狗P老师，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的鼻子打成烂番茄！
心里最痛处的伤疤再次被狠狠的撕开，那些令人不快的阴沉记忆又尽数如潮涌般奔泻而出……
“害群之马！”
“笨蛋！无用的废物！”
“只会输球的万年板凳！”
“咻咻——夹着尾巴逃回去吧！”
…… ……
输掉比赛的人，没有权利为自己辨驳。荒井怔怔望着满布阴霾的天空，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这样的日子已经够了，什么时候才会是个终结？
毫无疑问，如果荒井有一份出色的国中毕业成绩单，如果家里能拿得出供他就读私立寄宿学校的钱，如果父亲有一辆可以搭自己去更远处上学的车，相信自己都绝对不会再留在这里吧？只可惜，这全部的『如果』都只是一场空幻。
“荒井！”
荒井转过头，看到好友池田和林正气喘吁吁地向自己跑过来。
也只有他们还会一如既往地继续跟着自己吧？毕竟除了相互依靠，我们并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出路。失败者当和失败者混迹在一起，正如一群丧家之犬总会不期然蜷缩在同一处角落中。
真TMD……可笑……
再次抬头望天，荒井忽然很想对着老天狂吼怒骂。然而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难道真的非得要让自己更没有自尊，像只野狗一样下贱地乱叫吗？
“怎么样，秃鹫没对你怎样吧？”
『秃鹫』是那些成绩始终处于班级底层的学生们对那位严厉老头子的称呼，这一点上倒是很像野狗们平日里无聊的消遣，只会夹着尾巴对着那些走远的背影狂吠一番。
“切——他能把我怎样！”
口头上虽然仍旧在嘴硬地说着满不在乎的场面话，荒井的心中却是一片迷惘。老头子最后的威胁言犹在耳——『开革社员资格』，那之后呢？自己应该会彻底变成一堆腐烂发臭的垃圾吧……
有生以来，荒井第一次对自己产生出无可比拟的厌弃。
像我这样的人，究竟为什么还要生在这世上？父母把我当作是麻烦的包袱，师长也痛恨我的存在，学校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当我是恶心的渣滓，而他们……
默默瞟了一眼身边正在打打闹闹的伙伴，荒井心中仅有的一点光亮也渐渐熄灭、消失掉。等我离开网球社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人回想起我的存在吧。池田有个了不起的大哥，而林的父亲又是这边的区议员。只有我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一堆人人嗤之以鼻的废物。
“喂，荒井。要不要一起去打弹子？我请客。”
和对学习的厌恶同等强烈的，是林对电子游艺的热衷。至于池田么，倒是无所谓做什么，除了学校和家以外，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天堂。尤其是自从那场比赛之后……
打弹子么，荒井不知痕迹地悄然摸了摸上衣口袋里仅有的几枚硬币。那还是昨晚难得赢钱回家的父亲，喝到烂醉时丢给自己的打赏。
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决定不再接受林的施舍。尽管林或许根本不在意些些小钱，对自己而言，那却是一份沉重的压力，不时提醒着自己是如何无用的一撮废柴。
“喂喂，不要这样啦。”仿佛看出了荒井心中郁郁不乐的低靡气息，池田也凑了过来，继续试图说服对方：“干嘛去理那只『秃鹫』，大不了下次考试用点小技巧就是了。”
池田所谓的小技巧，在他们这群长期游离在及格线以外的后进生们，近乎是个半公开的秘密。
作弊……不知为什么，荒井从未有像现在这么厌恶这个龌龊的词汇。
如果可以靠作弊来走完自己的人生，最终上当受骗的究竟是谁？
他又不期然再次想起那场惨败到让人鄙夷的对局。作弊又有什么用，在真正面对挑战的刹那，还不是……一场无谓的空虚……
其实『秃鹫』的话并没有错，那的确是一场输到一败涂地的比赛。喘着粗气、瘫软在球场上的自己，也只有用这样的词来形容，才是最为恰当不过的。
“别再来烦我！”
无意识间，荒井粗暴地用力甩脱开池田的拉拽，就像是想要奋力挣脱开自己阴郁的回忆。
像是被荒井突然爆出的低吼吓了一跳的样子，池田有些反应不过来，仍旧是呆愣地怔怔望着他。而一旁的林，也显得颇为不知所措。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突兀的举动，荒井强压下心头狂躁暴走的懊恼，别过头去为自己的行为小声辩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今天还有事，你们自己去吧。”
说完他也不敢再去看对方二人的表情，独自匆匆转身，离开了那片让他感到窒息的氛围，向着相反方向快步逃也似的远去。
忽然莫名奇妙地被荒井丢下，林和池田相互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地低下头。也许不需要更多的言语解释，他们已然可以清楚体会到荒井此刻恶劣的心情。人原本领悟不到野狗的悲凉哀戚，真正能理解彼此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
发疯般一次又一次猛力抽击着黄绿色的小球，任由它直直撞向墙壁后又更加迅猛地弹回。
沉默密集的击打声与撞击声相互印衬叠加，回荡在这处静寂的角落里。就像是一声声节奏沉闷的心跳，砰…砰…砰……苦涩而又枯燥。击打在荒井发热的耳鼓上，也击打在他芜杂纷乱的心头。
来吧！再来啊！我不怕你，我什么都不怕！我是荒井将史，我是青学的荒井将史！
终于，小小的网球在某次不适当的撞击后，急速飞向了另一侧的空档位置，从荒井够不到地方嗖地穿越而过，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隐约可辨的残影。
没有……打到……
发泄似的，荒井用力将球拍砸向地面，如山倾般颓然倚着墙壁坐倒。他无力地仰起头呆呆凝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仿佛看到那上面映出一张张满是嘲弄讥讽的面孔。
那一场比赛也是这样的，一次又一次……没有……打到……
直到比赛的终结，也是一切的终结……
我根本不是什么青学的荒井将史，我不配顶着青学的名号站在那片圣洁的场地上。我只是垃圾，是害群之马，是毒瘤，是无用的废柴，是蠢得要命的蠢货……笨蛋！混帐东西！
空虚落寞地抵住冰冷的墙面，荒井失神的双眸渐渐隐去光彩，涣散成灰暗的一片迷茫。他无声无息蜷曲起身体，一任淌淌而下的大滴汗水打湿满是尘埃的地面，也或许不仅仅只是汗水而已。
天真高、也真大……但那不是我的天空……
全身上下似乎再也找不出一线气力，只有无尽的寒意和倦怠，沿着心底蔓延到每处肌肤。那是一种比身后冰冷的墙壁还要冷上千百倍，冷得让人不仅仅是颤抖，更是要窒息的感觉。
“唷，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一个身穿灰色制服外套的男生，不时晃动着手中的球拍，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缓缓走了过来：“这不是青学的前正选大人，荒井SAMA吗～”
见荒井睬也不睬自己，仍旧是望着天空独自发呆，那个男生不怒反笑：“呵呵，在这里一个人乘凉？怎么见到老朋友，连声招呼也没有。我远远看到，还以为这里倒着条死狗呢。”
听到『死狗』这样的形容，荒井摊开的手指尖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却又无力地松懈下来。
“喂，我说你！”
那人也失去了笑谑讥讽的耐心，语气一转变成是极为尖锐的挖苦语气：“脱下正选制服，就连吠两声的勇气都没有了？果然癞猴子穿上龙袍也还是癞猴子，脱下来全是一身烂毛皮，哈哈哈～”
正选制服……荒井迷茫的灰色眸子中倏然闪过一线亮光，那身自己梦寐以求的蓝白制服。
当自己终于有一天如愿以偿地第一次披上正选制服时，那份激动到无与伦比的兴奋，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呵……
然而在那之后……我……
果然让我这样的人披上那身制服，只是徒然玷污了那片纯净圣洁的蓝吧。
可是……真想再穿一次啊……
哪怕只有一次……一分钟……也是好的。
“嘘～～～什么青学正选，什么关东网球名校，什么种子队，我呸！一群乌合之众，还不够大爷我玩上两局的，青学算个P……”
话音未落，突然间像只发怒的雄狮般猛扑过来的荒井，已将对方的前襟狠狠地用力钳住：“你说什么！！你这个混蛋！！！”
双目赤红的的荒井面相狰狞，此时看来俨如一尊怒意明王气势骇人。
“你以为青学是你这种杂碎可以侮辱的吗！”
“你，你干什么！”
奋力试图挣脱开荒井的钳制，那人似乎也被荒井异乎寻常的威严暴怒之势吓了一跳。
这个杂碎、这个垃圾。凭他也配对青学评头论足？！我要把他撕成碎片！！
剧烈抖动的双手越发紧缩，此刻既便是荒井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混乱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眼前这个家伙辱及自己内心深处最后的一片圣域。该死的混球！
对方的挣扎呼喊引来了他在不远处的同伴，众人见到眼前一幕也都尽皆大吃一惊，纷纷扑了上来，用力拖开了狂暴中的荒井，总算是化解掉那人鬼门关前的危机。
“呼—呼—呼——”
侥幸逃过一劫的男生用力地大口喘着粗气，恼羞成怒的大叫着：“揍扁他，这只青学的臭虫！”
和众人扭成一团的荒井听到这句话，更是怒不可遏，直欲挣开众人重新扑将上来。
然而众人的力量终归是要远远大于一己单薄之力，被用力压倒在地上的荒井，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粗糙的砂砾划过自己的面颊，扬起的皑皑尘土嚣散在嘴里、眼里的感觉。
我不会输，我是青学的荒井将史！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强大力量，让荒井蓦然迸发出一声惊人的低吼。随着这声震撼人心的怒吼，他突然发狂样挣脱开众人压制，再次扑上去。
这一回，那个男生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满脸杀气腾腾的荒井。惊惧万分的他完全放弃掉反抗的余地，任凭对方将自己按倒在坚实的墙面上。
黝黑的一双精亮瞳眸中直射出利刃般的锐意，荒井清晰的感觉到身体中灵魂不断的叫嚣，打败他、打败这个让青学、让自己蒙辱的混蛋！
“再打一场！”深深长吸了一口气，荒井用力挺直腰杆，依稀仿佛又找回了心中遗失的那份勇气：“我说，再－和－我－打－场－比－赛！”
那个人恍若也被荒井如此要求惊呆住：“……哈？”
雨纷纷扬扬地下着，冰冷的雨水仿佛穿透了荒井颓败的身躯，直直渗进阴郁灰黯的骨子里。
苦涩的味道顺着舌尖扩散开，在他狠狠咬紧下唇的同时，化为一股腥咸的味道。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历史再次证实了它惊人的相似性。
我果然……还是那堆腐烂发臭的垃圾。
为什么我要存在，如果没有我……青学不会败……一定不会的！
那人临走前重重踹上的一脚，远没有他们嘲讽讥诮的言语那样沉痛，利刃般将荒井定在了这方充满耻辱的土地上。他不想动，甚至不愿意站起身。
就这样倒在这片写满讥讽的球场上吧，直到大地把自己吞噬……
连天也在唾弃我么？那么多的谴责冰冷地落到身上，却只有麻木到极致的迟钝。
眼前模糊的雨幕激在地面上，飞溅起斑驳的水花和泥点，满满地印上同样满是水痕的面容。一点一点都像是渐渐远离的勇气和希望，最后能够剩下的，也就只有那个冰冷的身躯，和比身躯还要冰冷的心，破败不堪的一颗心。
记忆深处，有一袭蓝白相间的制服，还在轻轻地飘动，飘着飘着、一直飘向自己或许永远也触及不到的遥远境界……
我有一个梦想，我想披上那件梦中的蓝白色制服，想穿着它驰骋在火热的赛场上，想等到胜利的那一刻再向所有人宣告——我是青学的荒井将史！
荒井将史，青学高等部一年，一直有一个小小的梦想……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番外1-小小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