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沉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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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天堂是一片圣洁安谧的洁白和平静，在那里有微笑的女神和肃穆的神祇。
此刻置身于特护区宁静雪白的病室中，让千穗不由得联想起圣经中对天堂的叙述。在心中默诵着那段熟悉的福音，她忽然很想知道——天堂里有没有沉睡的天使？
真实的天堂究竟是怎样的，或许没有人能准确地描述出来。即便是在主日学校的布道中，也从不曾有过这样的讲解。但是面对柔软素净的被单和那张格外恬静安详的睡颜，迷蒙中千穗不禁产生一刹那的错觉，仿佛自己看到的是睡在洁白云朵上的天使。
没有任何更多的深沉思考或是其他顾虑，千穗的双脚已然自己动了起来。像是受到某种召唤般，她完全不由自主地缓步趋近床前。迷失了一贯的镇定和理智后，存余的只有深深的眷注和怜惜。哀伤从心头源源不断地涌出，直到吞噬她整个心神。
「结城！」
对于千穗异常的反应，众人的茫然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手冢犹豫了一下，还是冷冷地压低声音想要叫住有些魂不守舍的千穗。
然而出乎意料的，对方并没有理会他的呼唤，反而仍旧是痴迷地凝视着病床上沉睡中的少年。
正当手冢想要再次出声提醒，一只修长柔软的手忽然从后面伸了过来，紧紧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他有些惊异地回过头去，看到一双闪动着敏锐和深沉的宝蓝色眸子。
轻且缓慢地摇了摇头阻止住手冢，不二专注的神情中带着莫名的坚定。平日里淡然的微笑此刻完全从他俊秀的面容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而又凝重的色彩。
此时的不二就像是思索探究着深奥问题的哲学家，带着某种深不可测的严谨。
也正是对方这种怪异的举止，最终令手冢打消了出言阻止千穗的念头。尽管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不二异于往常的表现上，他还是隐约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
他下意识地望向乾的方向，果然看到同样郑重的神色。乾的样子就像是每一次遇到极为珍贵的数据，仔细而又认真地观察着千穗哪怕是极微小的言行举动。
心倏然向下猛地一沉，手冢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适和压抑。他也缓缓地把视线移回到病室正中那个纤秀娇小的身影上，薄薄的镜片后升腾起浓浓的疑惑不解。
其实又何止是手冢，同行的一众人中似乎也只有不二和乾看起来还算平静。如果没有大石的制止，菊丸几乎又要大声嚷嚷起来。不论是一脸惊愕的海堂，还是若有所觉的深司，乃至于眼神忽然变得深邃的桃城，所有人的反应都各不相同，却又惊人相似地流露出同样的意外和迷惑。
窗外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投射进来，把一整个病房映成淡淡的金红色。夹杂在斜阳辉照中的细碎光点忽明忽暗地跳动着，就像是仪器上周而复始、平静刻板的绿色波纹。
静得仿佛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依稀可以听到几乎是轻不可闻的悠长呼吸。还有护理仪每隔一段时间发出来的枯燥无味的嘀声，牵动着众人的心绪。
不管其他人此刻心里是何种错纵复杂的思绪，千穗的整颗心只有全然的一片空寂。她泥塑木雕般动也不动地久久伫立在床前，默默地注视着病床上这个似曾相识又有几分陌生的少年。
素洁的被单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的小脸和他精致细腻的五官，眉眼之间依稀与往日里见惯的模样有些许不同。或许是添了几分成熟俊朗的味道，又或许只是缘于那种失去灵动后特殊的沉寂。
之前见到的龙马傲气泠然也好，冷淡漠然也罢，都是那样生动自然，如同巨大的发光体让人没有办法移开视线。而眼前这个布偶般脆弱的生命，几乎看不出有半点生命存在的迹象……
千穗的心不由狠狠地剧烈抽搐着，眸子里情不自禁盈满薄薄水雾。然而意料中的痛苦迟迟没有出现，只有彻骨的寒意从身体里渐渐蔓延弥散。
直到掌心也沁出冰冷的寒气，千穗才真真正正地体会到发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痛楚。不是用哪一部分可以形容，没有哪种病痛可以比拟。深切的锥痛感骤然在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中爆裂开，刹那间便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千穗最后的防线。
决堤的泪水无法抑止地成串滑落，瞬时打湿了制服前襟。在那上面留下了比浓重的郁黑还要深暗的印记，属于悲伤的足迹……
突如其来倾泻而下的泪水，让旁边观望中的众人尽皆怔愣住。即便是淡定如不二也显露出一丝愕然，眸子中冷静的思索立时被急剧震惊所掩埋。他的眸子里渐渐隐现出黯淡怅惘，嘴唇轻轻抖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众人的无言并不等于没有人感到担心，只是在惊涛骇浪样的惊诧映衬下，这样的情景徒然是令无措的更加无措，茫然的更加茫然，深思的……愈加深思……
就连站在角落处的南次郎也显现出与以往不同的郑重其事，他的手不由自主探向怀中一包硬硬的物什，摩挲了一阵又停了下来。他用异样的深思目光从千穗的身上扫过，又移向一旁神色各异的青学队员们，像是在努力探究着什么，又似乎仅只是在悄然观察着众人。
对于眼前突然的一幕，还有一个受到更加巨大冲击的。尽管从表情上看不出龙马此刻的心绪，但他闷闷的声音里还是若隐若现地带出几分不安：「你不要紧吧？」
沉默了半晌，并没有得到回答的龙马忽然走到千穗面前不及半米远的地方。清秀精致的面庞上透着郑重的神情，黝暗的琥珀色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千穗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Don’t cry on the spilt milk! I’ll be back!」
对方罕有的主动，使得千穗迟迟不知该做何种反应。她睁大眼睛愣愣地与龙马对视片刻，什么都没有说，却从对方眼里看到无比坚定的回答。眼泪仍旧止不住的沿着脸颊滚落下来，心却像是从暴风骤雨中一点点挣脱出来。咆哮的狂风渐渐停息，惊天的巨浪也随之减缓消逝……
龙马……千穗的唇轻轻开启又慢慢合上，无尽的言语最终都消失在静默的凝望中。不需要任何更多的言语，千穗第一次发觉眼前的少年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强。
闪动着炯炯神光的眸子和不经意般轻轻扬起的唇角，都在静静地传达着龙马的自信和执念。
对方平静淡定的目光中显现出的奕奕神采，小心而又无限温柔地包裹住千穗来不及压抑的脆弱。就这样默默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信念，直到勇气最终重又回到她的身上。
当最后一滴眼泪姗然坠落下来时，千穗轻轻抬起手毅然拭去脸上残存的泪痕，就仿佛是绝决地一并拭去了灵魂中那抹潜藏的孱弱。一切都还只是开始，龙马不会放弃，我也绝不会放弃！
扬起头望向窗外已然是黯淡无光的落日余晖，千穗隐隐泛着水光的瞳眸也被渲染上绚烂的金红色。静默的沉思对她来讲是重拾平静的心情，也是为了找回坚强的自我。
片刻的怔怔远目后，千穗再次努力地绽出浅浅的笑容。是的，今天的太阳或许会落下，然而黑夜不会永久，在那之后还会有更多个明媚灿烂的清晨。
移回视线望向龙马隐隐变得轻松的神情，千穗轻轻地翕动双唇用无声的言语告知对方自己的决定。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完完全全地坚信龙马可以读得出，也可以读得懂自己的心意。
而龙马也并没有辜负千穗的信任，没有半点迟疑或是惶惑，立刻便解读出她想要传达给自己的讯息。他略微挑起眉头，琥珀色的明眸中流露出几许淡淡的笑意。同样地，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用口型作出自己的答复。
认真地读出龙马的回答，千穗不觉莞尔一笑。此时她的神情已经不再有刻意为之的掩饰，浮现在她面颊上清澈明亮的笑容恍若雨后天边出现的彩虹……
『我等你回来！』
『You still have lots more to work on……』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