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窥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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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低低的声音里隐隐透出几分执拗的意味。
无可奈何地看着龙马写满坚持的深琥珀色瞳子，千穗颇有几分为难之色，温和耐心地继续解释道：「真的只是很平常的护理工作，难道你担心我会做不好么？」
耳根微红的将头扭向一侧，龙马声音压低到几乎难以分辨：「才不是那个问题。」
浅浅微笑着望向龙马羞赧青涩的神情，其实千穗何尝不知道对方闹别扭的缘由。只是在她来讲，答应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反悔的。即便是『清洗』这样特别的事件……
白皙清透的面颊上不可抑制地飞起两片淡淡的红云，千穗也几乎可以想见接下来将会面对怎样的尴尬场景。她勉力压住自己激跳的心，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龙马……」轻唤着少年的名字，千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情坦然。只是手心出微微沁出的细密汗珠，让她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继续摆出一副誓死也不合作的强硬态度，龙马狼狈别开的视线像只不安的小鼠样在不大的房间里四下游移，独独不与千穗的目光相遇。听到千穗语气中带出的请托和央求意味，他垂在身侧握紧的小拳头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很快又定住。
「不要就是不要！」快速而绝决地再次重申自己的意见，龙马的帽檐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拉到了最低点，将自己潮红的整张小脸都藏进了不可见的阴影中。
静静地看着眼前倔强固执的龙马，貌似无话可说的千穗只剩下了重重缄默。毕竟在如何对待自己的身体这个问题上，没有什么人比龙马更有发言权。如果他说不要，谁又能勉强让他接受呢？
特别是……他又是这样一个从骨子里透出傲然卓绝的少年……
那种怎样也无法碰触到、遥不可及的感觉，再次不由自主地笼上千穗的心头。
在心底悄然叹了口气，夹杂着几许复杂眼神的眸子依旧是一片温柔如水的淡然平静，始终定定地停留在少年看不到表情、也没有半点动作的身影上。
踌躇着犹豫再三，千穗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难道你就不能把我也当作姐姐么？」
然而这样的问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实质上的回应，恍如一下子僵直住的龙马只是久久无语，似乎打定主意拒绝回答千穗这样一个虚幻的假设。
「是这样……」神情略显黯然地低垂下视线，像是有了几分了悟的千穗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在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里，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细微的抽痛。不同于其他苦楚，这样微弱的不适并没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仅仅真实地游走于每根神经间，渐渐传播开近乎麻木的感受。
随着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静寂的病房里气氛立时凝滞住，说不上是哀伤还是尴尬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在两人身边缓缓流动，逐渐形成一个怪异的旋涡。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半点动作，此时异常静寂的场景就仿佛是正在以极慢速度播映着的早期默片，带着几分让人感到莫名压抑的阴沉色调，不是忧郁也不是虚无……
门响的那一刻，龙马不禁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他抬起深暗的眸子望向走进来的那个伟岸身影，瞳孔不觉微微收缩。好不容易才逐渐平静下来的心，又再次莫名地乱了。
他下意识地瞥向千穗，看到对方神色中已经看不出半点方才的低落情绪。女孩柔柔的微笑就像是一朵盛开在阳光下的雏菊，淡雅幽静而又带着令人适意的温馨。
只是这样的温馨，并没能让龙马黝黯的眸底染上半点温度。反而是有如浸泡在冰水中一般，渐渐凉了下来。漂亮的琥珀色瞳子里也随之失去了初时明亮的光彩，缓慢转变为难以看透的深褐色。
「手冢部长。」千穗并没有察觉到龙马细小的神情变化，或者说她根本是下意识地避开借以忽略去心中的迷茫。温和有礼地同面色沉肃的手冢打声招呼后，她很自然地挂出了惯有的恬静笑容。
「唔。」含混地应了一声，手冢对千穗会出现在这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的神情，只是面无表情地向她稍稍点头示意。隔了半晌，他才又沉声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微感讶异地望向手冢黝黑深沉的瞳眸，千穗并不清楚对方的问话究竟只是随口的一句探询，又或者是真的从自己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端倪。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一边将手中的留言簿递向对方，一边面色从容地解释了目前的情况。
在说到自己停下手边工作的缘由时，千穗不自禁又回想起适才龙马执拗、绝决的神情，还有在那之后，他刻意的长久沉默……
伴随着千穗缜密的心思蓦然被芜杂涌动出的思绪所干扰，她有条不紊的陈述也倏地停滞住。
低着头严肃认真地浏览菜菜子写下来的护理流程，手冢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停留在中间标有『清洗』的那行文字上。
不易察觉地轻轻皱起英挺的眉宇，他沉静的面容略显疑惑：「护理中也包括这个内容？」
「嗯。」即便不去看，千穗也猜得到手冢问题的指向。
尽管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可值得羞怯的，她的面颊上还是再次浮现出热烫烫的感觉，视线也无意识地挪向地面，仿佛地板上写有什么值得深入研究的谜题。
但是这样的窘迫并没有维持多久，手冢的话又让她再次飞快地扬起视线。
「我来做。」平静的声音就和它温文儒雅的主人一样淡然，温和中带有决断力的结论性口吻使得一切都感觉像是再合理不过，令人忍不住去信赖、接受。
因而直到手冢挽起袖子开始试探水温的时侯，千穗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把自己应该完成的事情交到了『客人』手中。
「部长。」急切不安地想要阻止住手冢的动作，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千穗的一贯恬静从容的神色中也不由夹杂了些许紧张、惶惑：「还是让我来吧，怎么好意思麻烦手冢君呢。」
心下略动，不等手冢反应过来，他的轻声慨叹已然脱口而出：「第一次。」
「诶？」怔愣不解地望着手冢忽然间变得颇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对方突兀冒出的这一句让千穗完全没办法理解。第一次？是在说什么第一次？
「咳，我是说……」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微微波动的水面，手冢暗恼自己没来由的失态。再次恢复到沉静神情下的他，声音里夹杂着不同寻常的特别掩饰：「第一次有机会尝试。」
尽管手冢的解释听起来很像是这么回事，敏感如千穗还是从他略显不平静的目光中读出了一丝异样的氛围。
或许是因为尴尬的缘故吧。虽然颇为好奇手冢此刻的真实想法，千穗还是善意地把疑惑埋进了心底。她神色释然地微微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随口附和道：「嗯，是这样呐。」
无论是心神一松的手冢，还是仍有些淡淡疑虑的千穗，又或者是站在一旁脸色臭臭的龙马，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方才一刹那，病房被缓缓拉开一条缝隙的门忽而又轻巧地阖上。
伫立在空寂的门外，不二只是默默地垂首不语。宝蓝色的眸子里静静流转着复杂的光粒，大海样深邃的水蓝光芒中隐现出几许清冷淡漠而又难以言喻的色彩。似乎整个苍茫宇宙全部微缩到了他深邃的暗色瞳中，透着无法解读的浩瀚飘缈。
又过了片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二俊秀的面容上不自觉浮出一抹淡淡笑意，眼神中有多出些若有所思的意味不明。
第一次么？原来是这样。好像……会很有意思呐……
再没有触及房门，也没有继续停留在原先的位置上。出乎意料地，原本打算来看望龙马的不二就这样没有惊动任何人，又再次像来时一样独自静悄悄地离开。只是在他依旧温文尔雅的笑容中，似乎添进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悠闲自得。
「不二故作轻松的可能性是……」笔尖蓦地停顿在光滑的纸面上，树蛙状蹲伏在走廊拐角处的乾沉吟良久，泛着诡谲光芒的厚重镜片上闪过一道逆光：「到底他看到了什么？」
化石般定在原地纹丝不动，毫无头绪的乾无意识地用笔端敲击着手中的本子。就这样又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后，最终他还是慎重地提起笔记录下『数据不足，无法得出结论』。
「是时候去做该做的事情了。」合起手中的记录本，乾忽然露出雪白的牙齿哂然一笑：「有种预感能收集到不错的数据。」
病房里还是平静淡然的气氛，病房外的走廊却已然有两个人先后离开。事情的发生、发展似乎总是带着其独有的神秘莫测，不为人知地在自己的轨道上悄然运转，随时窥视着迷雾中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