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何乐儿

19、 十一 回首与期望——（上）

　　西天的夕阳，洒下万般绚烂。
　　天边的晚霞，烧腾似火，一瞬的迸发中，诞生了一名婴儿。
　　那名婴儿，便是我。
　　成家的二小姐，一出身就注定要让天空大放异彩，那血样的夕阳，血样的晚霞，艳艳火火地烧了半边天。
　　于是，便有了成夕。
　　也许，那位二小姐，才是成夕。

　　我斜斜地靠着廊柱，望着廊下那一潭碧水，想起了哥哥。
　　比我大了九岁的哥哥，总是喜欢把我抱到他的膝上逗我玩耍，从咿呀学语到后来的片刻不离，他已成为了我生命中最初的回忆。
　　十岁的时候，十九岁的哥哥出国留学，那一班航机，竟成了最后的坟墓。
　　泛滥的泪水，是再也求不回来的人。
　　整整七年，最珍视的两人，都离开了。
　　也许，成夕，真的是注定了要来此，然后，再次遇见他们。
　　我的哥哥，温柔而体贴的哥哥，总以为你会是那轮永升不灭的朝阳，却在最后的一刻让世界沦入黑暗。
　　儿时的记忆模糊了大半，却仍是紧紧记着他的笑容，那样温暖，那样和蔼。
　　小了我四岁的妹妹，是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他的吧。所以，那段对于哥哥成阳的最珍贵的回忆，便成为了我独自的秘密。

　　风，缓缓拂过。
　　水面上泛起丝丝涟漪，我注视着越扩越广的波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
　　太远了，即使伸直双臂，也绝碰触不到。
　　所以，笑着摇了摇头。
　　感觉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我抬头，是华羽。
　　一袭淡青的缎袍，衬得他的脸更加白皙。
　　“怎么不陪在殿下身边？”我伸手揽过他，“有事么？”
　　“嗯。”他点头，靠着我，却不再说话。
　　我知道他的心事，仍是为了茗宿。
　　恢复了记忆的皇子殿下，却仍是时常遗忘。虽然他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皇子殿下，比谁都焦灼不安。
　　玉龙不在，即使有苏郁王爷及“龙使者”华羽为他证身，但仍是抵不住各方的猜忌。新起的反叛者是决意要推翻苏家的王朝，他们连同玉渊、惠丰的叛军一起，向全天下发出了誓死捍卫战国土地的宣言，浩浩荡荡地招揽了各地的文才俊士，势必要重新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但，谈何容易。
　　苏家的江山固守已有六百余年，五代的君王虽然不是代代出明君，但多少也造福了四方的百姓。已逝的先王在任期间国富民强，安康盛世，不少百姓对他的恩泽仍是念念不忘。虽然他到后期有点奢侈过度，甚至还将玉龙已失一事隐瞒，但总归来说仍是一位好君王。所以，失踪了十年的皇子再度归来，原本涣散的民心也有了期盼，苏家的江山，仍是可以稳固。
　　我摸了摸华羽的头，担心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驻守莲城的裴焱大将军，其已逝的夫人是先王的嫡亲妹妹，他在朝中声望极高，不仅是因为他平时为人仁厚、待人谦和，也因为他时常微服出巡，访遍了战国的每一寸土地，救济了无数贫民百姓，而赢得了一片传颂。
　　这样的人会叛变，自然有他的原因。所以自愿跟随他的人，不下少数。
　　裴焱……
　　我的心事，华羽全看在眼里。
　　“成夕。”他唤我，“你也是在想殿下吗？”
　　“天下……”我喃喃着，“天下……”
　　他知我听错了，便纠正道：“是‘殿下’。”
　　“哦……”我笑，“殿下，即是天下。”
　　“你在担心什么？”他问。
　　天下的事，不归我管。
　　而殿下的事，我也无权过问。
　　“没什么。”我答，“我不是战国的人，所以分忧不了殿下的‘天下’事。”
　　是的，天下事。
　　“成夕，你对殿下有所寄托吗？”
　　我沉笑，“他是未来的君王，承担的是天下百姓的寄托。”
　　华羽点点头，“成夕，你现在想得越来越深了。”
　　“呵呵……”我笑，“是么……”
　　有所寄托的，是太多的事。
　　华羽，他要明白得比我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