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何乐儿

22、 十三 苏辔与苏鞯

　　“虎王爷”苏辔，自战争开始后便驻军城外，平时极少回府。所以府上一切事务，皆由二公子苏鞯打理。
　　我从府里出来，随行的，仍是只有白夜。
　　“鞯公子长相斯文，看他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辔公子会是那样一个骁勇善战的人。”我看向白夜，“你怎么会突然想要带我出来？”
　　“我想带您出来散散心，近来看您和殿下的关系并不是太好。”
　　“是么……”我笑，“你看出来了？”
　　“是。”
　　“他知道了，我和天秀的事。”我淡淡道：“而且，还是误会极深。”
　　“您并不解释，是吧？”
　　“没什么可解释的。”我转过头，“况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白夜了然一笑，“您的心里，还是一样难懂。”
　　“没什么不一样的。”我说：“白夜，我已经变了，自从来到这里后，我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哦？呵呵……”他笑，并不答话。
　　樱楚城一派繁荣，不过这都是表面的虚华。我清楚的知道，这来往的行人中，有多少曾是逃难到此的百姓。燎王苏郁大开府门，在战争最恶劣的时期发放米面，无理由收容从各地而来的百姓。走在街上，到处都是赞颂燎王的话语。
　　“他确实是位好王爷。”我由衷地说：“这天下百姓，心里所希望的，当然还是能有一位明君。如今王爷力保皇子，我想……他，应该是顺应了民心。”
　　这话说得有点怪，但我不知怪在哪。白夜默认地点头，而我也就不再觉得有什么。
　　“顺应了民心？”
　　身后有人插话，我和白夜同时转身，是位穿青色袍子的年轻男子。
　　“不过是这战国的江山没人继承了，苏氏又多出一个人而已。”他说话的语气略显示不屑，我看了眼白夜，他只微微一笑。
　　“辔公子。”我一欠身，“失礼了。”
　　他一惊，似有不解地看着我们。
　　“前天公子回府，因为太过匆忙所以并未相见，但你和鞯公子七分貌似，所以我一眼便认出来了。不知我说错没有？”我微笑着问。
　　“没有。”他已明白，淡淡一笑，“原来你就是那位成姑娘，而身旁这位，便是白公子吧？”
　　“是。”白夜点头，行礼。
　　“皇子殿下既然失忆了我也就无话可说，可是他的样子，实在是不像能把这战国治理好。现在时局混乱，他一个皇子能做什么？”他絮絮地又说开了，“殿下确实是有才，不过纸上谈兵的事任谁也会。我实在很担心，如今形势对他不利，他能收复多少人心？打仗的事，并不是谁都行的。”
　　我和白夜相视一笑，白夜摇摇头，我便对苏辔道：“既然公子心里清楚，怎么不当面说？”
　　“当面？”他一愣，随即开怀一笑，“什么叫‘当面’啊？我能对一个皇子说什么？虽然我名义上是他的堂弟，但始终和他是不同的，成姑娘的话，实在是不敢担当。”
　　“也许吧。”我也笑，“可是殿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虽是殿下，但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样子了。”
　　“哦？”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都忘了，成姑娘是殿下未过门的皇子妃吧？”
　　“呃……”我哑然，涩涩一笑。
　　“殿下可是为了你连玉龙都放弃了，听说也是你在殿下之前先找到玉龙的吧？”
　　“是。”我点点头，“那不过是个巧合，我在边城时，遇见了一位垂危的老人，他在临终前，把玉龙托付给了我。”
　　“那还是有缘了。”他连连点头，“成姑娘是个聪明的女子，我想殿下也是知道的。”
　　苏辔，和传言的并不一样。
　　“公子今天有空怎么不回府？”
　　“噢，我回去做什么？府里有二弟在，我就不费这个心了。况且城外还有几十万兵马，我是难得偷闲啦！”他说着摆摆手，“殿下在和其他的将领们商讨军事，我都不想管了。”
　　我想笑，看看白夜，他一直都是微笑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百姓们说的‘虎王爷’只不过是个笑称，我哪有那么厉害？还不都是靠着那些将领和几十万大军？等战事平定后，我一定要为这称号平冤的！”他自顾自地说着，似乎还有点忿忿不平。
　　原来，他一直都在城外。
　　“你见了凤瑶吗？”他突然问。
　　“见了，在莲城时，她对我很好。”
　　“是么……”他略有所思，“自从裴焱叛变后，我都已经几年没见过她了。她还好吗？”
　　“她很好。”我答。
　　“那就好。”他淡然，“我的这位未过门的夫人，我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了。”
　　“啊？”我小小一惊，这种事，从未听别人提过。
　　“呵呵，没吓到你吧？”他笑，“我估计她自己都忘了，这桩婚事，还是在小的时候定的。其实我也就在小时候见过她几次，对她的印象，就是宁静。”
　　“宁静？”很怪的说法，我想了一会，问：“公子何意？”
　　“没什么。”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说：“就是很安静啦，小时候见面时她都不怎么说话，怪没意思的。说真的我还真不想和裴焱交战，虽然殿下的态度很坚决，但我知道裴焱定是不会轻易开战的。果然……三天后他如约把你送了回来，我想殿下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
　　“公子，你……”我顿了一下，“你对殿下的看法怎样？”
　　“看法？”他皱皱眉，“没什么看法，殿下嘛，流落民间二十年，现在回来竟然还能如此镇定，我挺佩服的。”
　　奇怪的人，我想。
　　“哎呀呀……”他一阵惊呼，“都出来这么久了，成姑娘、白公子，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他不待我们说话，便自先拜别离开。
　　我看向白夜，他摸了摸我的头。
　　“辔公子，真的是与众不同。”我摇头一笑。
　　“‘虎王爷’。”白夜只说了这三个字。
　　然后我们便随便逛了逛樱楚的街市，在日落前回到了王府。

　　苏辔的事不知怎么就在心里有了点介怀，白夜看出了我的心事，他似有不解，却也不问。
　　二公子苏鞯为人谨慎，打理起府内的事务皆井井有条。进府时和他打了个照面，彼此寒暄几句就各自散去。我没和他提见到苏辔的事，想来他也不会太有兴致。
　　王妃喜静，前些日子中了风寒，现在在城南的苏王别府休养，而王爷在那天同我谈完话后便去陪护王妃，所以现在的王府，是由鞯公子全权负责。
　　行至内院，忽见一丫鬟匆匆而来，上前一福后便道：“鞯公子请成姑娘到‘敬轩书房’，说是有事商议。”
　　“有事？”我看看白夜，他也一是一脸疑惑，于是我转头对她道：“好吧，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是。”丫鬟欠身告退。
　　我摇摇头，“这鞯公子，刚才见了他还没什么事呢！”
　　“也许，是消息来了。”白夜淡淡道。
　　我笑，和白夜穿过内院，绕过花园来到王府的西侧。
　　苏鞯的私人书房，平时极少人能进。门前的匾额上“敬轩”两字架构严谨，却不失磅礴的气势。
　　白夜并不进去，他只叮嘱了一句“慎重”，便离开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敲了两下门。
　　“是成姑娘吗？请进。”
　　我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我关上门，走到他坐着的书桌前，略一欠身：“不知鞯公子找我来有什么事？”
　　“有劳姑娘亲自前来。”他岔开话题，站起身从书桌后走到窗前。
　　我也不再问，静静地等他说明。
　　屋里淡淡的檀香味是久违的味道，记得初来战国时住的房间就是有股这样的味道。我环顾四周，发现这间书房三壁都摆满了厚薄不一的书卷，只在窗旁挂了一副自绘的山水画。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隐隐地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果然，他一开口，便是问我今天遇到苏辔时他是否说了很多有关于殿下的话。
　　“韦媵叛变前大哥并不参理朝政，而对于殿下的事他也不是十分清楚，如果他说了什么不利于殿下的话，还请成姑娘多多包涵。”他面对我一脸诚恳地说：“大哥是个直率的人，让他带兵打战尚可，但让他参与政事，恐怕……”
　　“鞯公子多虑了，令兄并没有说什么不利于殿下的话。”我心里想的，还是苏辔那些看似玩世不恭的话。
　　“我知道成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如今局形混乱，战事稍平民心稍稳，但这也不是长久的事，叛军一日不除这战国就一日不得安宁。殿下为了是否要先起兵一事也在一直犹豫。”他顿了一顿，见我没什么表示，又接着道：“大哥虽然被人称为‘虎王爷’，而且民间对他的战功也不免有所夸大，但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想打战，能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是他最大的心愿。但事不如人愿，大哥浴血奋战，其中九死一生多少险事又有几人知晓？我的这番话还希望成姑娘不要误会，我不是在为大哥辩解什么，我只是有所感叹。
　　“成姑娘和白公子都是殿下的恩人，而且成姑娘还是殿下未过门的皇子妃、未来的帝妃，我相信成姑娘一定能很好的辅助殿下治理这战国的江山。”
　　他说完便再次对窗而立，我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颜，不明白他的这番话是何含义。
　　“殿下在几天前曾和父王商议过与成姑娘的婚事，虽然父王是殿下的叔叔，但他还是无权干涉。殿下心意已决，恐怕大婚将不日举行。”
　　他的话真的是吓了我一跳，我茫然地看着他，“鞯公子，这……”
　　“是殿下亲自说的，父王离府实际上是在为这件事做准备，具体的细节我并不清楚，只是被告知要在近日和成姑娘提及此事。”他转向我淡淡一笑，“殿下担忧的还有，现在战国这么混乱，还要……这个、委实说不过去……但殿下似乎更担心若现在不举行，将来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成姑娘，你怎么了？”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因为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