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爱上鬼》五代

2、第 2 章

　　晨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屋子里慢慢从黑暗变成幽暗。窗外微风徐徐，鸟语花香，好一派祥和的景象。
　　“起床了！起床了！快点起床！没远见，太阳都晒屁股了！”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早上必有的大嗓门按时响起，成功把梅道士吵醒。
　　梅道士睁开眼，头疼地坐了起来。蚊帐盖得严严实实的，离床一尺的上方空荡荡地“坐”着一个东西。——便是那日自己带回家来的小鬼，朴天齐。

　　那日自己把他带回家后，起檀做法，又给他算了一算，发现显示他来处的卦象一片混沌，怎么也看不清楚，心里惊疑不定。当下把他弄到近前，绕着他转起了圈圈。
　　“你的来历，说说。”
　　“你叫我说我就说啊？谁理你！”小鬼一脸不屑，朝天翻了翻白眼。
　　“不说就超度你！”用超度来威胁一只鬼，梅道士觉得自己真是奇怪。
　　“……算你狠！说就说，说完你就得把我放了！”

　　小鬼叫朴天齐，来自一个叫中国的地方，生前是个人见人爱英俊潇洒的富家子弟——他自己说的。某天放学回家路上被人砸晕绑架，醒过来时就已经成了鬼。多冤啊，死的时候都才刚过十九岁生日。之后便在人世游荡，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鬼差出现把自己带走，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便漫无目的地飘啊飘的，然后就突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这里，这个贫穷落后文明未开发的野蛮时代。——还是他说的。
　　虽然小鬼说的话有些奇怪，但大致意思梅道士还是听懂了的。他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不属于这里任何一个国土，甚至不在这里的轮回之外，只是个飘荡在三界的夹缝中的游魂。
　　这可就难办了，别说鬼差了，就连阎王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梅道士想超度他，也使不得法。可又不能放任着他继续在外头游荡，虽然没害过人，但老是捣乱也不行。
　　梅道士考虑了好久，最后决定还是收在自己身边算了。他这么唠叨，等徒弟回来就让他俩去拼个够。
　　“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别再出去捣乱，否则让其他狠心的道士撞见了，就不是超度这么简单的了。我是茅山第四十代传人，梅远。”
　　梅道士难得说了这么长的话，好声好气的，没想得来的却是一阵狂笑。
　　“噗哈哈哈哈……你、叫梅远？哈哈哈……好好笑的名字，你怎么不干脆叫没远见算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打那以后，小鬼就跟在自己身边了。洗衣、做饭、收拾东西全交给他做，梅道士一天到晚只管打坐、吃饭、睡觉跟花钱。小鬼少说也在人世飘荡了有一百多年，脚沾不得地，东西还是摸得着的。如果有其他人在，就会看见梅道士家里的锅碗瓢盆在空中飞舞着，好不热闹。
　　被半强迫着留在身边的小鬼其实并不乐意，偶尔还是打着偷跑的主意，但总给梅道士发觉了，威胁他要超度他，小鬼便乖乖地溜回来。但心里还是不服，一双干净的眼睛整天滴溜溜转着，寻着空就捣乱。不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大吵大闹，就是在他打坐的时候往他脖子里吹冷气。梅道士无法，只好在就寝之前给他贴道定神符把他困住。可惜自己的定身符只有几个时辰的效果，每天也安生不了多久。而且，虽然那灵符不是压制魂魄的，毕竟也跟他有些相克，用多了不好。虽然小鬼挺吵的，但心地倒挺善良，梅道士也乐得有个伴，不忍心伤了他。

　　梅道士揉了揉眉间，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小鬼：“你怎么就不怕阳光的呢？”
　　梅道士刚起床，衣裳有些凌乱，衣领随着他的动作给扯开来，露出光滑的胸膛。这光景让朴天齐看得呆了，暗地里吞了好几口口水。
　　“我哪知道？只要不太烈，阳光照着我反而很舒适。就是中午那小段时间有些犯困。你说，我该不会其实不是鬼而是神仙吧？只是出了点小差错，灵魂出窍了而已。”
　　梅道士无言，默默起身梳洗、用饭，带了家伙出门。身后自动自发跟着一只鬼，一只啰嗦得要命的鬼。

　　*** *** ***

　　“施主面相是富贵命，可惜娶了个散财的妻，所以至今仍未能飞黄腾达。若想福禄来，对家中的事……还需三思才行。”
　　一直没生意上门，徒弟又至今没回来，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没办法，梅道士只好在闹市开了个算命摊子，维持生计。
　　梅道士坐在椅子上，背挺得很直。面前的男人因刚刚那番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沉默得可怕。两人就这么对峙了好久，男人终于放下钱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地就走了。
　　“你完蛋了，没远见。我看那男的待会八成会回来找你麻烦，要不就是他老婆。哈，说你没远见还真是没叫错，你那嘴还真是不气死人不罢休啊。”
　　梅道士把钱收好，百无聊赖地坐着干等太阳下山，一点没搭理身后那小鬼的意思，任他继续口无遮拦地自顾自讲话。
　　可是某些事不会因为梅道士不搭理，它就不会发生。
　　刚开始，梅道士只是觉得前头的街上很多人，好像有什么热闹。可梅道士性子冷清，向来不喜欢凑热闹，也就没关注。等到发觉巷子口让人堵住，前后都围了人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
　　梅道士看了眼前方，又转头看了看后面，歪着头算了一下：“好多人。”
　　朴天齐差点从半空中摔下来，如果他能碰着地的话。
　　“你白痴啊！人家是来揍你的，有没有点危机意识？”
　　梅道士又摸着下巴想了想，发现自己不懂什么叫危机意识。小鬼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是听不懂的。
　　“就是他！这个臭道士，竟然跟我男人说我是散财的祸害，要他休了我。呜呜……大家可要给我做主啊！”一个穿着粗布的小脚妇人抹了把脸，痛诉自己的遭遇，喋喋不休地把梅道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浑身横肉的汉子上前，安慰了妇人几句，抬头狠狠瞪着梅道士：“这妖道信口雌黄，险些害我姐姐成了休妻。如此狼心狗肺用心险恶之人，岂能留他祸害百姓？大家上，把他打了，赶出城去！”
　　众人神情激愤，握紧了手里的棒子、扫把，一步步缩小包围，逼近了梅道士。
　　小鬼坐在半空，幸灾乐祸地冲底下的道士喊话：“我就说你完蛋了吧？净说鸟话，活该被人揍。”
　　梅道士只顾着往角落里缩，没空理他。
　　可巷子也就那么点地方，能缩到哪去？第一下拳头落到梅道士身上的时候，梅道士叫了一声：“哎呀。”
　　之后，便只能在众人拳脚的空隙里偶尔见到他的身影了。
　　朴天齐开始还觉得好玩，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了：“喂，你怎么不还手啊？”
　　“不会……”殴打声中传来梅道士可怜兮兮的声音。
　　朴天齐觉得冷汗都滴下来了：“……你该不会除了抓鬼，什么也不会吧？”
　　“……救命……”
　　朴天齐心道不好，自己只顾着玩，也没想到他这么笨，连打架都不会。听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估计给打惨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朴天齐两手叉腰，猛地大张了嘴把刚刚吸的气都吹了出去。
　　一瞬间，巷子里便阴风大作，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打出去的拳头也失了准头。不知是谁喊了句：“这是鬼气！这妖道耍手段了，召了鬼怪来帮忙了。大家快逃命啊！”
　　顷刻间，巷子里逃得只剩下一个瘫在地上的臭道士跟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