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汐彦

53、狗剩

　　“中秋总是最易伤人心，大抵是因为世间人都圆满了，剩下自己没有圆满的缘故，所以离别之人看中秋月圆，最是看不得。”顾倾城轻轻说道。
　　“我看大家都很无聊。”萧放在中间嗤一声，“本来月亮每个月总是要圆一圆，要缺一缺的，偏生被人牵强附会出这么多联想和感慨来，我说月亮才是最郁闷的，这么几千年来总看着痴男怨女对着自己伤情，烦都烦死了。”他身子向后一躺，看着天上的月亮，“再说了，人间悲欢离合又稀奇什么了？世间那么多人，总是要聚一聚，散一散的，聚的时候尽情欢乐，散的时候干脆利落的各走各路不就完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什么想不开的。”
　　“只是人生走一遭，历了某些事，遇着了某些人，就总是舍不得这些事这些人没了，我却是做不到萧兄那般洒脱。”顾倾城的眼睛的蒙了尘，有些黯。
　　萧放叼了个草叶子，眼睛里落着月亮的影子，左边瞟一眼顾倾城，右边瞟一眼我，磨磨牙，道：“反正倾城老弟你就是个想不开的……我家阿青……也差不多，老弟你看你这个小身板，要是看得开也不至于病得跟黄河难民似的。世间的东西本来就是有舍有得，你们这些人就光念想着得到的那些个东西，一点也舍不下，本来人到世上就是一个无字，得了些情谊就是赚了，什么时候上天要收回去也正常得很，反正一来一去，也归零，没做亏本生意，只是——”他的眼睛对着月亮眯了眯，“看得开是一回事，不过自己要追寻的东西，那是逆天也要争一争的，反正本来是零，争到就算赚。”
　　改不了那德行，我撇他一眼：“萧放，你是卖烧饼的么？”
　　“卖烧饼是个技术活，我这方面的天资不行。”萧放乐滋滋的道，突然想到什么，变了个脸，“不行不行，你叫他倾城，叫我就连名带姓的叫萧放，这可不行，我俩可是喝过桃花酒的，生死之交。”又眯着眼睛想了想，“不过倾城这名字很是好听，很有醉卧红尘头牌的范儿。”
　　顾倾城看了他一眼，扑哧笑了一下，月光下看着十分迷人，只听他笑道：“怕是萧兄下一句就要说我这张脸也配醉卧红尘的格调了。倒是确实有首曲子叫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罢，总是有些脂粉气，我表字孟卿，你们两个以后这样叫我就好。”
　　“你们汉人的名字也这么长的？顾倾城孟卿？”我迷惑的眨眨眼，“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苗寨名字长呢。”
　　“姓顾，名倾城，字孟卿。”顾倾城耐心普及知识，“中原文人一般都有姓，名和字，有些还有号，别号什么的，亲密些的朋友都不叫名的，一般都叫朋友的字，比如古代诗人李商隐人们都叫李义山，王维都叫王摩诘就是这样。”
　　“那萧放你的字是什么？我也叫你的字。”我低下脑袋看着身边躺在草丛中那人。
　　萧放支着脑袋想了想，略有些烦闷的道：“我连姓都没有，哪里来的字？”
　　我伸手去探探他的额头，笑道：“这人也发烧了，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哪有什么发烧，我五岁的时候姓柳，六岁的时候姓吴，七岁的时候姓上官，八岁的时候姓‘我不知道‘，九岁的时候姓 ‘爱姓什么姓什么’，我想跟着师父姓云，但是师父不让，十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我拿着师父留给我的碧玉箫吹了一下，于是我便姓萧了。”萧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哪天想起来换个姓也是可以的，这世间只有三个姓我不能用，别的嘛，随便玩。”
　　“哪三个？”顾倾城立即问道。
　　“爷不乐意告诉你。”
　　我在一旁看着，问了一句：“那你师父叫你什么？”
　　萧放嘿嘿笑两声，却没说话。
　　“自然是放儿。”顾倾城插嘴。
　　“哇，那是你师父还差不多，我师父死都不会这么叫我。”萧放一脸否决的表情。
　　“不是的话那便是昵称了，中原父母一般都叫孩子阿宝啊什么的。”顾倾城又道。
　　“啧啧，我都说了，要是这么叫就不是我师父是你师父了。”萧放白眼一翻，鄙视顾倾城，然后对月长叹一声，“像我这么拉风的人生自然要有一个拉风特别的小名，这小名啊，这小名啊，唉——”
　　“狗剩。对不对？”我弯了眉眼，笑着瞧他。
　　“青衣女侠英明，这你都知道。”萧放扯了扯面皮，干笑一声。
　　曾在白夜口中听过狗剩哥哥这个词，未想还真是这样。
　　“我听我娘说过，起贫寒人家的名字好养活，当初我还差点被起名二狗子，不过最后还是被我娘否决了。”顾倾城微微一笑道。
　　“那也倒不是，师父说，我就是狗堆里剩下的，是个狗崽子。”萧放淡淡说。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天上的月光打在地上，蓦然觉得有些冷，过了没一会儿，我淡淡道：“风凉了，回去睡吧。”于是便都回去睡了。

　　第二日萧放去落隐庵等着领凌乱，我正好回去，顾倾城亦过去。
　　早晨起来的挺早，落隐庵的院子里基本上没人，我们三个在院子里逛着等了会儿，然后看见睡眼惺忪，男装打扮的白夜，一边拿着折扇一边打着哈欠，他今天换了一身湖绿色水纹长衫，却也应寺庙的景。看见我们三个之后她精神一下子变好，第一句先叫了声“狗剩哥哥”，然后眼睛弯的像一轮秋月，风一样飘过来对着我耳朵吹气：“青衣姑娘好久不见，脸上笑容却多了，莫不是因为遇着了我的缘故？”
　　“小璃莫胡闹。”萧放慢悠悠道。
　　“人家哪有胡闹，狗剩哥哥你偏心。”白夜一撅嘴，朝顾倾城走过去，眼睛一横，“喂，你考虑好了没有，要不要卷着铺盖去跟我混？”
　　顾倾城微微一笑：“白夜公子真个是年少风流，情态万千。那夜与公子相遇风光多么迤逦，如今却是这般可爱青葱，倒是出乎在下意料之外。”
　　“你管我什么样子！”白夜没好气的眼睛一翻，“本公子一向爱怎样就怎样，出乎你意料之外的多了去了。”
　　“呵……”顾倾城依旧淡定，“公子的琉璃宫不对在下胃口，若是不嫌弃，白公子倒是可以无事来我非云草庐玩一玩。

作者有话说

　　更了，虽有些晚，算是不违诺言，这周一的劳大家再等等。
眼皮子睁不开了，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