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忘记你的城》羽化飞仙

20、第四章（2）

　　轻曼的音乐，清幽的香氛，微风拂面的凉爽，再配上舒适柔软的大躺椅，阮筱筱都快忘了是来心理咨询的。她接触过的心理诊所都会让患者在一个封闭狭小的房子里，然后自说自话，医生只需垂手旁观。但顾北辰给她耳目一新的感觉。她开始期待这次的畅谈，尤其环境还这般美好。
　　“舒服吗？”顾北辰关心的问。
　　阮筱筱自在地颌首：“非常舒服！感觉不像是来看病，倒像是渡假。”
　　顾北辰说：“你讲的没错。来我这里就是渡假的，和病不病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真的需要休息，感觉特别累。”
　　“是吗？”阮筱筱喜悦地神色渐渐黯淡，随即说：“是啊。有时候我会觉得没有生活目标，日复一日干着同样的事情，特别想放弃。可是一想到家里的亲人，再累我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他们够苦了，我不能再辜负了他们。”
　　“你觉得自己不够努力，是吗？”顾北辰看着她。
　　“嗯，如果我再努力一些，或许他们可以在老家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会让你有负疚感？”
　　“这是我的责任，没有办法回避的，难道不是吗？”阮筱筱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顾北辰身上，而是投射到更远的方向，“我从小是由外婆带大的，见两个舅舅的时间比看到我爸爸还多。当初选择来到大城市，也是希望能够多赚点钱，让他们悠闲的度过余生。可惜，我自己没有出息，没有办法给他们更多的。”
　　“你觉得怎样才算好？”
　　“有房有车，不愁衣食。”
　　“这样你会拼得很辛苦。”
　　“比起他们，我好得太多。”
　　“即便是累垮了身体？那么，你平时会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或者说，上次那次昏厥事件是第一次发生吗？”顾北辰已经有点眉目，继续慢慢引导。
　　阮筱筱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第一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总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非常真实，可是却想不起在哪里发生过。或许你会不相信，有个男人一直活在我的脑海里，却完完全全与我不相识。以前我总看不清他的脸，那天忽然见到你，才发现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你以为我是他，所以吓昏过去了？”
　　“不是惊吓。是心里疼得难受。”她扬起脸，再次认清面前这张脸，确实与某个他一般无二。“为什么我记忆中的男人，会和你长得那么像？仿佛孪生的。”
　　顾北辰向后仰靠，露出一丝笑颜：“现在你看着我，还会心痛吗？”
　　阮筱筱摇摇头，她也说不清。
　　顾北辰说：“你每年做过体检吗？有没想过或许是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
　　“我其实去医院检查过。虽然昏厥是第一次，但是心疼的感觉却时常都会有。开始我以为是心脏病，去医院检查后并没有问题。后来我也没有在意，可能是心理压力过大吧。”
　　“也可能和你曾经的经历有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理清脑海那个时常出现的男人是谁。”
　　“难道你不会觉得我是在说疯话，或者说是精神病的一种？”阮筱筱有些着急，总认为自己的行为不会被人接纳。现在有人相信她，倒觉得古怪。
　　顾北辰握住她的双手，与她十指紧扣，问：“你觉得我们的手温有差异吗？”
　　“你的热一些。”
　　“不，是你觉得热。”顾北辰目光灼灼，继续说：“你的包袱太沉重，以为自己获得快乐，过上稍微像样的生活，便是对远在异乡的亲人活生生的背叛。所以，你充满了负疚感。这都源自你的主观意识，以为异乡亲人对你抱有这样的期待。就好比在公司，你有没有曾经觉得别人悄悄说话是在非议你？会不会觉得同事对你有所提防？在老板面前受了委屈肯定是谁打过小报告？如果你有过这样的想法，都属于你的主观意识。只有你放过自己，才能找出疼痛的症结在哪儿，那个男人又是谁。”
　　“你这话说得……”阮筱筱还打算反驳来着，可是听完后，眼泪竟跟着掉下来。她狼狈地背过脸，飞忙走向凉亭一侧，不肯再为瞬间的软弱退让半步。
　　望着她略带伤感的背影，顾北辰并没有预想中的快意，这样的反应看过无数次，已经到了麻木不仁的地步。许多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是个病人，且病入膏肓。
　　“阮小姐。”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劝回阮筱筱，余光却瞥见后方走来一个女人。
　　“亚茹？”她怎么回来了？顾北辰讶异地同时，更担心她的出现会扰乱计划。
　　黄亚茹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飞身一记拥抱，懒理周围还有旁人，贯彻她素来的任性。
　　“北辰哥！一下飞机我家都没回，就跑到你这里，有没有觉得很惊喜？”黄亚茹缠着顾北辰的胳膊，就像当年肆无忌惮的小丫头。她以为从天而降的伎俩会让顾北辰喜出望外，却从对方脸上察觉到一闪而过的警惕。
　　“怎么了？你好像并不是很开心啊？”黄亚茹隐隐察觉和另外一个人有关，应该是凉亭里那个女人。她撅起嘴，假装吃醋：“哦，原来和佳人有约啊？所以，你不要理会我了吗？”
　　“亚茹，你先去休息室等我，这边还有个客户呢。”顾北辰只想赶快打发她走。
　　黄亚茹不依了，越发好奇起来：“往常你可不会为生意忽略我的？这下我更好奇了，这人究竟长得有多美。”她还没靠近，对方已经主动迎过来。
　　“顾医生，我们下次再约吧？今天真是打扰你了。”阮筱筱识趣地离开，不想成为别人的麻烦。
　　顾北辰刚要叫住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回头去看黄亚茹。黄亚茹正一脸疑惑地打量着阮筱筱，突然大喊一声：“阮筱筱！”
　　阮筱筱猛地回头，对上一双满是怨恨的眼睛。
　　“竟然真的是你！”黄亚茹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一把甩开顾北辰的阻拦，冲上前便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阮筱筱脸上立刻浮现五道红印，连嘴角都磕出血。她怒火攻心，大骂道：“你凭什么打人！疯了吗！”
　　黄亚茹扬手又是一掌，换阮筱筱另外半边脸肿起来。她一向下手很重，所以在国外很少有人欺负她。但这样的痛楚远远不够，她想要回馈给阮筱筱的只有更多。
　　“你也配说别人是疯子？难道你真忘记了自己才是个真正的疯子，精神病吗！不信？问问这个男人啊？”黄亚茹乜斜着眼，对一旁板着脸的顾北辰说，“怎么？你没跟她说吗？她当年……”
　　“黄亚茹！你太过分了！”顾北辰及时打断她的话，将阮筱筱拉到自己身边，故意说：“你怎么可以对我的客人这么无礼？况且，她还是钉子的女朋友。”
　　黄亚茹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她是钉子的女朋友？”
　　“没错，她就是祁定睿现在的女朋友。今天你真的太过分了！”顾北辰不该这么刺激她，但她确实娇蛮惯了。
　　“你说她是钉子的女朋友？好，好得很！”黄亚茹马上翻出手机给祁定睿打过去，还特意按了免提。不一会儿电话通了，只听电话里祁定睿兴奋异常地说：“亚茹？你怎么回来了？是要给我惊喜吗？”
　　黄亚茹冷笑，两眼直勾勾地望向阮筱筱，“钉子，如果你有了女朋友，还会觉得我更重要吗？”
　　“当然！这是不一样的。”
　　祁定睿回得太快，太急，一点准备都不留给阮筱筱。这比直接捅她一刀还来得伤人，还要痛。而她只能将所有的恨与愤用手指掐进掌心里。
　　黄亚茹得意地继续说：“这意思是我比你女朋友还无可取代咯？”
　　祁定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连声笑。
　　“钉子，我打了你的女朋友，你会心疼吗？”
　　“你这什么话呢。”祁定睿以为是玩笑。
　　黄亚茹将通话切换成视讯，直接对准阮筱筱红彤彤的脸颊，“看见了吗？脸上的伤是我打的。钉子，你可真厚道啊，居然找了她这样的女人。”
　　再也无法忍受羞辱的阮筱筱夺下她的手机，直接丢进人工湖里。黄亚茹气得又想打人，手却被顾北辰迅速抓牢，这时脸上突然生疼，才惊觉是阮筱筱扇的耳光。
　　“扇耳光很好玩是吧？扇在自己脸上疼不疼？”阮筱筱一把捏实黄亚茹爱动粗的右手，步步紧逼：“你刚才说我是疯婆，所以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被判刑。怎么样？要不要试一下？这可比扇耳光来得刺激，来得痛快？”
　　“我不会怕你！”黄亚茹恼羞成怒，手腕像被火烧一般灼痛。
　　阮筱筱讥诮：“我不需要你怕我，尊重别人比你浑身的名牌来得值钱。这个道理你可以不懂，但我也可以表达我的不爽。之所以另外一巴掌我没有还给你，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我嫌你长得太恶心。”
　　她丢开手，潇洒的转身便走，半道又折过身调侃道：“对了，祁定睿知道我的地址，你的手机维修单随时可以寄来。”直到走出顾北辰的诊所，她人前不肯落下的泪顷刻间全部爆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