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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五章(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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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内情的两名姐妹扭头去看阮筱筱。
“你们先忙吧,我有话对她说。”见她摇手示意,两名姐妹识趣地回到各自的房间。
谢金燕哭声减小,阮筱筱这才走过去,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许久,谢金燕终于止住了哭声,扬起脸一如初见时的高傲:“你怎么不跟他一起走?”
“我想知道小睿的生父是谁。”阮筱筱如实相告。
谢金燕冷起脸:“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知道又能怎样?你还想把人名告诉邓春成,让他雇凶把那人杀了?他没那个胆!”
“你明知道这种事情瞒不了多久,最后害的只会是小睿。”
“所以我才打算拿着钱就走!”
“那你为什么不远走高飞?”
谢金燕说不出话来,干脆别过脸不去看她。
“你没有走,是因为担心谎言揭穿后小睿的处境,因为你还关心他,难道不是吗?”阮筱筱始终不信谢金燕是个冷血的女人,哄劝地说:“我不管你们之间的烂事。说实话,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从头到尾我是被你们拖进来的,包括小睿也是。无论你究竟出于什么心态,这样对待小睿难道你就不难受吗?如果你没有抚养他的能力,就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至少这个人有出钱养孩子的责任。找到他,总比你把小睿丢给挂名的爸爸强。他还那么小,你让他以后怎么看你?又怎么看待自己?”
“无可奉告。”
“难道你宁可把儿子贱卖给别人,也不愿意交出那个抛弃你们母子的男人?他值得你那么维护吗?”
“不是我不想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一提到那个人,谢金燕冷漠的神情里多了一丝从容,“我和邓春成是在美容院认识的。那年我十六岁,在一家美容院当学徒。邓春成是店里唯一的男客人,所以多少有点留心。乡下姑娘刚进城,什么也不懂,被他私下约了几次就上了钩。我的第一次还是给了他。”她寻出一根烟,犹如捕获了勇气的来源,颤颤巍巍地猛吸了一口。
她继续说:“我为他辞去了美容院的工作,与家人也决裂了,就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很快我们同居了,住在他租的高级小区。他并不是天天都来,没来的几天都推说工作繁忙,我还傻乎乎的信了。有次我发现例假推迟了,用验孕棒检测发现是弱阳性,当时还特高兴地说我们有孩子了。他没说什么,我还以为是同意娶我。结果第二天他失踪了,手机号也换了,到处找也找不到他。幸好怀孕是场乌龙,否则我真的没法活。后来因为交不起租金,又没脸回老家,只能徘徊街头。心里想着:我肯定得死在这里了。结果我遇到了那个人。”
十六岁的她抱着初来GZ的旅行袋,流连在一间间夜总会门外。这里能养活她,也是生存下来的最后机会。然而一见到那些肚满肠肥的男客人,她好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又退了回来。最后她硬着脖子往里走,突然被后面的人拽了出来。
谢金燕永远记得回头那一刹,来者漂亮的眸子里流露出的关切与温情。纵使他什么也没说,仅仅摇着头,已经让她感动莫名。
那晚,她主动上了他的床,即使是□□愉也无所谓。反正迟早都会堕落,她宁可先沉沦在这个陌生男子的臂弯中。
“小睿就是他的?”阮筱筱知道不该打断对方的回忆。
或许意识到自己太过沉溺于这段往事,谢金燕很快恢复了平淡的口吻:“是的。我和他生活了一个月,小睿就是这期间有的。比邓春成要好,他知道我怀孕了,给了我一笔不算少的钱。但是我没有去医院,或许还对他心存希望吧,认为没了孩子我们更加没有关联。结果,我赌输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把小睿生下来?”
“谁让我又遇到邓春成这个混蛋!”这个男人误了她太多,她不想便宜他,“我碰到他的时候,他正陪老婆去医院检查,一看到我脸都吓白了。又见我肚子隆起来,还以为我没打胎。我就将错就错死缠着他,让他照顾我直到生产。哪知他老婆发现他外面有人,扬言要跟他离婚。这个窝囊废吓得给老婆又跪又求,保证再也不敢了。为了实现这个诺言,他又一次失踪了。不过天意啊,几年前他在我工作的夜总会出现了。而这一次,他死活要争回小睿的抚养权,还怕我不肯放手,答应给我三十万买断我和小睿的母子关系。”
“可是你的计划落空了。邓春成也好,小睿的生父也好,其实都玩弄了你。他们又有什么不一样?”阮筱筱替眼前这个傻女人心疼。
谢金燕浅浅一笑,“是啊,那个人也不见了。虽然他们做的事情都是一样,但对我而言,那个男人走前还记挂着我,给我留下了一件礼物。邓春成留给我的有什么?”
阮筱筱叹气:“小睿恐怕不会乐意成为礼物。”
“你看。”谢金燕晃了晃左手腕上的棕红色珠链,在光线下珠子似乎透着迷人的蓝光。“这是我第一次和他逛街,在商场看中的手链。当时因为价钱很贵,我没有开过口。没想到,他走前送给了我。”
她炫耀着过去:“他跟我说过,这个是琥珀中非常昂贵的蓝珀,象征着爱人的眼泪。所以我想,他还是爱过我的。也因为这是我收过最贵重的礼物,有时候再埋怨,链子还是一直戴着。”
忽然,阮筱筱想起房铮的琥珀手链,也是蓝珀的。
“有他的照片吗?那个男人。”虽然觉得是巧合,她还是很想知道。
谢金燕摇头,“他不喜欢照相。不过呢,给我照了很多。我拿给你看吧!”此刻她也不理会别人是否乐意,不由分说地从房间取出相册。
册子里有很多小睿的照片,从刚出生到现在谢金燕都保存得很好。她兴致勃勃地介绍每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和地点,似乎只要谈起小睿,之前的折磨已经算不上什么。
“找到了!你看!”她翻到年轻时的照片,连忙向阮筱筱挥手。
阮筱筱顺应地凑上前,只见照片里的谢金燕相当清纯,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是有个地方让阮筱筱十分在意,好几张谢金燕的个人照左侧都特意空出一个位置,就好像有个人站在那里。
“这个是谁拍的?为什么会空出这一片?”她指住照片。
谢金燕想了一会,说:“哦,是他留的。因为他不喜欢照相,所以用这种方法代替合影,就好像他站在旁边一样。”
“他叫什么?”
“唔,文灏。好像是三点水加个景色的景,旁边一个页字的灏。我开始不认识这个字,还是他告诉我的。”
阮筱筱急切地追问:“那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他家在哪里?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他是不是叫文灏,我都不敢确定。这么多年了,或许街上遇见,我也一时间想不起来。对我来说,最深刻的是关乎自己的记忆。他是谁,长什么模样,已经没有关系。”
谢金燕合上相册,舍不得的只是一段追不回的青春。那个年少痴狂的姑娘,早已在岁月洗礼中百炼成钢,冷硬了心肠。只因她领悟的生存之道,要狠才能活下去。
文灏,文灏……
公车上阮筱筱一直回味这个名字。
说来奇怪,起先由谢金燕嘴里说出来时,她仅是当作事不关己的看客随意听着。后半越想越纳闷,甚至有一息间对这个陌生的名字产生短暂的沉迷;每次想要多记点,脑海便会自动释放烟雾弹,让沉寂多时的讯息再次中断。
有时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心便是那混沌未开的蛮荒之地,如谜一般的人和事雕刻在风化万年的峭壁之上,只等着她不经意地发现。
只是这种半梦半醒的感觉实在难受,好几次都让她想得头痛欲裂。
她抓牢公车扶手,胃里已是翻江倒海,才想起午饭还没有吃。车厢内特殊的消毒水气味,让她一秒也撑不下去,车一停不管到没到站先闪人再说。
一呼吸到外面的空气,阮筱筱总算有了点生气。她一看时间都快傍晚了,干脆午饭晚饭一起吃。她翻翻钱夹,去趟法院已经花掉大半,幸亏招行积分可以兑换麦当劳套餐,这炭送得太及时了!
阮筱筱用手机兑了两份套餐:一份打包给小睿,一份自己吃。
她捧着托盘找了一处靠橱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门口长凳上的麦大叔。在麦大叔粗壮的背影旁边,另外有一名青年男子。男人的鼻梁生得很好,使得整个侧面看上去比正面更吸引人,即便不属于第一眼帅哥,倒是相当耐看。不过最吸引阮筱筱目光的,还是他淡漠安宁的气质。
她敲了敲玻璃橱窗,前方男人的背影一下转了过来。
许惜有点意外,扭头将手里的香烟摁进便携式烟缸盒里,也进了麦当劳。
“好久不见了。”算一算,他们是真的很久没见了。
阮筱筱点头:“真的蛮久了。怎么样?你还好吧?”
“还不错。”许惜一看她盘里薯条不多了,指了指柜台,“要不要再叫一份?”
“你请我就要。”
“还真是不客气。”他笑着起身,回来端了一大盘吃的。“猪,开饭了。”
阮筱筱先挑走麦旋风,吃了几口才扬起脸对他一笑:“哎哟,忘了说,你真是太好客了!谢谢啊!”
许惜无奈地摊手:“谁让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饭桌上呢。”
“下次换个地点。”
“你想换哪里?”
“任凭差遣。”
“那就换我家好了。”他支手托腮,笑得不怀好意。
阮筱筱假装没听懂,顾左右而言他,“上星期你们公司的第二笔货款已经到账了。等下周兑换成人民币,我会第一时间跟老板汇报,让他先把你的回扣批了。谁让我吃了你的东西,总得卖点力。”
“这个你拿着。”许惜意识到什么,转头递给她五百块钱。
阮筱筱愣了愣,“你干什么?给钱我干嘛?”
“上次你汇款及时,加上这次也要你费心,一点小意思应该的。”许惜完全不打算收回去,“我不能让你白效力。”
她不悦地皱眉:“你分得也太清楚了。朋友之间,犯得着吗?”
“清楚点好。越是朋友,越不能含糊。”
“这本来是你个人所得,就算没有我,该给你的还是会给。我无功不受禄,说什么也不能要。”阮筱筱执意推脱,虽然心里对这笔意外之财早就馋出口水了。
“钱我搁在这里,要不要是你的事。我还有点事办,先走了。”许惜喝完最后一口可乐,人已经站起来。
阮筱筱知道他不会改主意,开始纠结起收与不收。一直默默观察的许惜忽然坐到她旁边,直勾勾地盯着她:“有男朋友吗?”
“什么意思?”她为之一怔。
“意思是如果没有,我就追你。”他目光灼灼,视线所到之处让她窘迫不安。
阮筱筱惊讶地瞪着对方,心下狂跳不已。她当然想干干脆脆的回绝,只是要命的虚荣心此刻竟然想要教唆自己,学很多人都擅长玩的一招:暧昧。
暧昧的欲迎还拒,暧昧的模拟两可,暧昧的左右逢源。
这是每个女人都发过的荒唐梦。
“行了,我知道了。”他中止了试探,从她沉默的态度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原想一笑了之,最后发现并不乐观。
许惜推开门,心想起码走姿得潇洒点。
“许惜。”她叫住他,非常羞愧之前的犹豫:“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有所隐瞒。我已经有男友了,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只不过我怕因为这个,你不会对我的事再有所关心。我说的关心指的是朋友间的,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和你聊天的感觉。总觉得男女能在某个程度成为朋友,是想借由这层关系更进一步。如果没有这个作为依托,或许大家都不愿浪费时间。不过你放心,就算做不成普通朋友,你托付的事情我还是会多加留意的。”
“谢谢。”得到真实的回答,许惜心满意足地关上门。
一分钟后,阮筱筱收到他的短信:
‘前天去你们公司,你们老板娘正向会计询问账目,听得出她没什么都不懂。醒目点吧。有什么疑难杂症别找我,如果甩了现在的男人,再来我家吧。’
看完这条信息,阮筱筱忍不住笑出声来,有种久违的畅快感。不过这里面透露的讯息倒是提醒了她,最近这几天老板娘来公司的次数确实多了。往常别说看账目,就算来一趟公司都屈指可数。这样频繁的动作,只怕是针对她的。想来全公司老板娘最想轰走的,除了她应该没有第二个人选。
想到坎坷的前路,阮筱筱痛苦的捂住脸。不过也得亏这股压力,让她更加坚定的迎对任何险阻。因为所有的困难都不是负担,而是更好生活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