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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清明时节欲断魂 ...

  •   明日下得天山,并不直接北上,而是奔东南四方城方向而去。消息是从四方城传出的,上官燕一定还在四方城。明日素不喜热闹,当下弃了官道,只从小路而行。
      明日远远望着城门,并不急着入城。三年了,郊外绿草萋萋,父亲和易山的坟茔也该是这般荒芜了吧,明日心下凄然,寻了两柱清香,奔山脚而去。
      明日将易山和欧阳飞鹰葬在一起,想必欧阳飞鹰活着也不曾想到吧。拨开杂草,明日不禁惊得呆了,父亲和易山的坟茔被修葺的完好,摆了烛台,还有些香灰,想必是有人常来拜祭扫墓。会是谁呢?正沉思间,听得有脚步声,似是向这边走来。明日当下掩在草后。
      果然,工夫不大,一前一后走来两个人,似是一对主仆。那仆人走近了俯下身,将祭品放了,燃着纸钱。忽道:“奇怪。”回过头来,对身后人道:“赵爷,好像有人来过。您看,这儿有香。”“我看。”那称作赵爷的忙凑身过来,低头一瞧。是明日留下的香,他躲避的急了,不曾留意,那香兀自燃着。
      明日初时就猜到是光义,听那仆人唤赵爷,心下更是明了。此时明日正对着光义,看得十分清楚。光义面貌未改变多少,眉宇间却是更多了几分刚毅与自信。一身素衣,却是上好的锦缎,湘绣的龙纹,哪里还有当日的影子。光义低着头,突然开口:“爷,是您么?您我知道您来了?您就不肯见见光义么?”
      明日吃了一惊,以为光义看见了他,正欲现身,又听那老仆道:“赵爷,没有人,许是谁弄错了吧。”老仆燃着纸钱,光义深深三拜,“老城主,易山大哥,你们在天之灵 ,保佑光义再见爷一面吧。——爷,您听见了么?三年了,光义想您啊,光义真后悔没随您去,爷,您一个人在天山还好么?”光义又低头絮絮一阵,明日离得远,听不真切。过了一会儿,光义不再言语,只望着西北方向出神。那是明日当日离开的方向。夕阳西下,又是一个彩霞满天的傍晚,像极了当日他陪明日来看易山的时候。
      明日在草间,心里也是一番煎熬,又是感激又是难过。他好几次欲现身相见,都忍住了。光义,欧阳明日何德何能,得兄弟如此。我又何尝不想见你?你不是慕山,中原天下还要靠你去执掌,命里如此,明日怎可牵绊于你?强求无益,你我三年前早已缘尽,还是不要见面的了罢。说起无缘,又想起上官燕来,三年了,自己不也是无法忘怀么,倘若真是这般容易,自己这番下山,为的又是什么?
      “赵爷,该走了吧。”老仆小心的提醒着。“再等一会,今日是十五,爷许是会回来看看老城主呢。”
      “赵爷,三年了,先生要来早该来了,咳咳,回吧,城主等急了就不好了。”他口里的城主,自然便是三年前继位的赵匡胤了。也许是后面一句话起了作用,光义犹豫了一下,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明日有心避着光义,直到他们行得远了,才自草间现身。心下暗想,世人皆道弄月公子一去,明日当世再无知音,殊不知,明日尚有光义慕山,何况父子天伦哪一点又比常人少了。纵使阴阳相隔,永不相见,较之江湖中人尔虞我诈,强了不知千百倍,今日之事足见明日不再孤苦,倘若再一味伤感呻吟,与那凡夫俗子又有何异?想到此处,悲戚之意稍减,向城内而去。
      三年不见,邀月楼依然是热闹非凡,高朋满座。明日随小二上楼,自寻了一处靠窗处坐下,“公子,您来了?”掌柜的亲自过来招呼着。明日抬头,竟是小顺,“小顺,你做了掌柜?”
      小顺早就认出明日来,倒不想明日这样的人物还会喊出他的名字来。心头一喜,竟有些难为情,往日的伶俐去了大半,“公子笑话了,小人命好娶了掌柜的女儿,也就多做些事。公子要用些什么尽管吩咐,小顺包了。”小顺说完又急急回头,向内室唤道:“当家的,贵客来了。”
      不多时,帘内轻启,羞答答出来一位年轻妇人。大约是新婚不久,还未改姑娘家的娇羞之态,虽无十分的容貌,倒也清秀可人。小腹微微隆起,看来是有了身孕。微微欠身向明日道:“公子万福。”
      明日微笑欠身,算是答礼。听小顺道:“公子医术高明,也为她瞧瞧是男是女。”那妇人听了更是害臊,早红了脸,低头伸出手来。明日点头应允,只见眼前金光一闪,小顺等还未看清怎么回事,早有一道金线缠在妇人手腕之上。明日左手轻轻按住线头,沉吟一阵,金线猛地收回,道:“是个麟儿。”那妇人又羞又喜,忙转身回内室去了。小顺却早是欢喜得不得了,连连作揖:“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明日摇首不语,似为他的喜悦感染,嘴角微微上扬,饶是他平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不禁欢喜起来。
      他一生医人无数,自负从不施恩于人,三千诊金的天价便是买断恩义。是以行事恩怨分明,别人的喜怒更是与他无关。这小顺夫妇,自己从未深交,尚且如此,可见人间自有真情真意,明日的心一点点的暖起来。
      小顺张罗好菜,又沏上一壶铁观音便下去招待其他客人了。明日慢慢品着茶,俯瞰整个街道。不多时,听楼下一阵脚步声,有人上楼,看来人一身绿色装束,质地不凡,显示出自富贵人家。那人环顾一眼周围,回首道:“这里还有位子,回禀了少庄主,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吧。”楼下有人嗯了一声,少顷,便又上来一主一仆。那仆人倒还罢了,那被称作少庄主的,一身锦衣白袍,外罩灰色纱衫,华贵无匹,腰间横着一柄长剑,碧绿丝穗,和他一身白衣,越发得飘逸丰神。长眉斜飞入鬓,目似点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三分病态自眉宇间透了出来。明日是医家,这一点自是难逃他的双目。饶是如此,丝毫不减俊秀之气。
      先前那人抢上前擦用布揩了桌子,又将椅子反复擦了,才让主人落座。后面那人则自身后取下包袱,找寻一阵,摸出一只茶杯来,置之桌上,又自取了茶叶,冲小二道:“小二哥,拿壶热水来。”小二早就看得呆了,唯唯连声,忙下楼去了。其实看呆的又何止他一个,满座的宾客哪见过这等的排场,仆人不多,架子倒端的十足。今日倒奇了,连来了两位公子,一位黄衫,一位白袍,都是二十上下,小小四方城哪里来了这许多风流人物。是以满座宾客,眼光俱是集中在他二人身上。
      不多时,小二取来热水。那仆人将水倒入,又倒出来,如是几次,才放入茶叶,只听叮叮几声,清脆悦耳。茶是上好的茶叶,杯是玉质的好杯,果然讲究!
      不多时,便茶香四溢。那主人也不说话,一任仆人张罗着。众人暗暗称奇。明日倒不吃惊,只觉得此人似曾相识。是了,这作风,这神态像极了三年前的自己,怪道觉得眼熟呢。
      眼见菜已齐备,那人也不动筷,只一味品茶,脸上忧戚之色尽显。“少庄主,多少还是用些,还要赶路呢,不然怎么吃得消?”先前的仆人劝道。
      “唉……”那男子叹一口气,拿起筷子,复又放下。莫非他也有何明日一般难解的心结么?明日听他叹气,不觉又想起自己当日来。那主人缓缓扫了一眼,十双眼睛,倒有八双落在自己身上,众人被他一看,都低下头去。只有明日微微顿首,那人也遥相点头示意。
      酒肆茶楼,永远是消息传递的最佳场所。不多时,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听说了么,华山的夜北辰又作了好几起案子。汾阳王家,十几条人命啊,一夜之间,全没了,可怜啊……”
      “不要说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就是武功高强的人,又怎么样,倥侗掌门不也照样丢了性命?”
      明日暗自摇头,乡间传说,总是这般夸大,殊不知倥侗掌门已然被自己医好,此时恐怕也早离开天山了。抬头看那白衣男子主仆三个也都侧耳凝神听着。
      “何止倥侗派,清茗山庄的萧老庄主,不也没回来?都说女神龙会来,可是也没见个影子,唉……”
      “你说什么?”那人还要说话,已被先前的仆人过去一把提起衣领来:“萧老庄主怎样?”
      说话人吓了一跳,哆嗦着:“萧,萧老……已经死了。”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白衣男子的玉杯落到地上,已是化为碎片。“少庄主。你怎样?”沏茶的仆人扶住他身子,那白衣男子脸色发青,早已昏晕过去。哪里还会回答?
      明日是医者,此时便有些不忍。抖出金线,搭上他脉搏。两个仆人见明日出手不凡,也不拦阻,慌乱中取出一粒药丸,塞到主人口中。只是白衣男子牙关紧咬,无论如何也吞咽不下。明日取过,轻轻搬住他下颚,略一运功,总算把药喂下。好一会儿,那男子轻舒一口气,缓缓睁眼。见是明日,便挣扎起身,“兄台不忙。”明日按住他。“在下所料不错的话,兄台可是清茗山庄的少庄主?”
      “正是萧自扬。在下心绪已乱,他日相逢定当再谢兄台救命之恩。”语毕又向仆人道:“——萧忠,我们走罢。”“告辞!”仆人一抱拳,丢下银子,扶了主人下楼去。
      蚀心症?明日沉吟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清明时节欲断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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