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去无隙》yoyou

6、六、费思量但为君故

　　春风得意宫，春风不再，夏草萋萋。
　　明日沿了青砖小径，缓缓行着。怕压着了青苔绿蒿，怕踩碎了这一地平静。
　　芳萱亭。仿佛就在昨日，那洒落一地的琴音，随着弄月之间的轻轻拨弄，便倾泻而出，案上的小炉青烟缭绕：“赛华佗，琴可有香？”
　　“弄月公子？”弄月但笑不语，依旧弹着，醉了春风。恍惚间明日闭了眼。前尘似梦。再睁眼时，已不见了弄月，眼前只是半倒的石桌，蛛丝错结。看那挺住上斑驳的红漆，明日怯怯伸了手，想要触及那份真实。及到眼前，又停住了，手就这样尴尬的停在空中，微微颤抖着。
　　这里是弄月公子的故居，是上官姑娘与司马兄的新房。这里有着比天山还多的牵挂，隔了万里，依然系在心上，扯的心里隐隐作痛。
　　“鬼见愁，女神龙，江湖绝配！”
　　“请！”鞭炮声，觥筹交错声，隐隐回响着，敲击着耳膜。欧阳明日原来你一刻都不曾忘。
　　情与义，痴共怨。费思量，不相忘。
　　箫声又起，燕归处。孤燕飘零，何来归处？
　　“燕儿，快来，这儿有好些虫儿。”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明日一惊，住了箫。见一前一后两个孩子跑过来。说话的是男孩，后面的女孩紧紧追着，应是男孩口中的燕儿了。女孩儿追得急了，冷不防被石头拌住，跌倒在地，哭了起来。明日心中一痛，仿佛被揪了一下，忙过去扶起那孩子“燕儿。”女孩儿大眼睛忽闪着，泪花盈盈闪动，还有两串早挂在脸上，说不出的爱怜。像极了许愿树下的小小身影，只是这双眼睛里更多了份天真无邪。“燕儿不哭。”明日看她手心红了一片，忙去取过药来敷上，又用锦帕为女孩儿包扎了。男孩儿早就回头看见，却不敢近前，只远远看着明日。
　　“好了，去罢。”明日抬头，女孩儿早就止住泪，呆呆看着明日。明日唤过男孩：“记住，不论如何，都不要让燕儿难过，知道么？”男孩怯生生点点头，拉着燕儿去了。明日微微蹲下身，望着孩子欢快远去的身影，不禁痴了。

　　上官燕病了，失去无恨的痛心，对明日的一方牵挂，丝丝连着，越挣越紧仿佛一个茧，将她紧紧缚住。冷，蚀骨的寒冷。上官燕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茫茫天地间，眼前只有一个信念，走下去。向东行，有了太阳，就暖了。
　　眼前的黄衫，风雪中那一点殷红，“明日，明日，是你么？三年了，我找得你好苦。”上官燕觉得自己苦苦的寻了好久，仿佛一直漂泊的竟是明日。
　　“燕儿，我也找得你好苦。”明日伸出手来，感觉到了，他的手好暖，明日，明日，握住我，不要再分开了，好么？
　　明日小心的拭去上官燕额头的冷汗，轻轻抽开双手，心再度沉沦了。上官姑娘，原来你这些年是这样苦。为什么当初承诺她幸福的人，都没有给她幸福？
　　四方城街头的相遇，灯火阑珊处，天涯断肠人。明日觉得恍然似梦，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那么，为何还要辛苦走这一遭？

　　“无恨，无恨。”上官燕意识猛然清醒，习惯的伸手向床侧，空了。头脑中的眩晕适时袭来，上官燕下意识地用手抚住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恨，我的无恨！思至此，不禁冷汗涔涔！
　　“客官，您醒了？”小二推门进来。适时打断上官燕。
　　是了，无恨不在了。上官燕猛然清醒过来。冲小二善意一笑，就要起身下床。
　　“您别动，有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了。您要是再有……”小二忽然住口，“您还是先吃药吧。”
　　“小二哥，有劳了。”上官燕接过药碗，眼神里还有些许迷茫。显是还未清醒过来。
　　“您别谢我们，您可是遇到贵人了……这药……”
　　“小青子，还不出来招呼客人，磨蹭什么！”“是了！”小二还想说什么，见老板进来喝住他，忙应一声，“客官，你保重，小的去了。”
　　“上官女侠，您歇着吧。”掌柜的微微躬身，一脸讨好。
　　“掌柜的，请大夫的钱这些够不够？”上官燕起身从包裹里掏出些碎银。
　　“您这就见外了。”掌柜眼前一亮，讪讪伸了手，刚欲接过，又忽然摇头，“您的银子，小的不能收。不能收。”
　　这又何故，上官燕心下起疑，诧异望着掌柜。忽然似是想起什么来：“掌柜的，药方还在么？”“药方？没有药方啊？”掌柜似是料到她有此一问，爽利答道。上官燕顿感失望，茫茫望向窗外，外间灯火阑珊，对面跑堂小二得呼喝声，划拳声，透着夜风传了进来，隐隐然让人觉得发冷。“您歇着吧。”掌柜识趣的退出去。
　　上官燕悄立窗边，月光如水，银月似钩。眼前又是那个人的影儿：“相濡以沫，未若相忘于江湖。”她不知道，对面旋廊处，一抹黄色的身影，夜风中，同样矗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