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企的黎明[七零]》飞鸭

13、第 13 章

　　蛟龙服装正月初八正式开工，厂门口的鞭炮噼里啪啦作响，红色的纸屑卷着烟尘飞舞在空中。人们的脸上喜气洋洋。
　　陈锦站在人群当中，看到徐云甫，她想和他打招呼，但是徐云甫好像没看到她一样。
　　前一个月，戴师傅借调到蛟龙服装厂的时间已经结束，又返回上海。陈锦和徐云甫就各自回到自己的车间上班。
　　陈锦经过休养，左手的食指已经痊愈，又开始踩缝纫机了。

　　两人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了。陈锦看着徐云甫不咸不淡的态度，有些失望。她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她觉得有些尴尬，将撇过头去，不去看他。眼神正巧撞上了熟悉的一件东西，宋麒麟上次送给她，她后来归还的手表，出现在了罗月的手腕上。
　　她不由自主地凑过去仔细看了下，要说工业品，长得一模一样也是正常的。有可能是罗月家里有亲戚在外地，托人买的也不一定。

　　而且，她也不能直接问人家手表是哪里来的，那多不好意思。

　　开门红的仪式结束后，人们纷纷散去，回到自己的厂区。
　　新的一年，厂里接到了一个棉毛衫的订单，每个人负责整个工序的一小部分。陈锦分到的是缝制棉毛衫的领口。

　　她拿到的时候，觉得棉毛衫的领口有些松弛，不过她没有多想，组长分配下来的任务，做好了就是。

　　做了两个月的棉毛衫，时间很快就到了4月。

　　中午吃完饭，她在收发室看报纸。
　　继1978年签订《中日和平友好条约》之后，1979年与美国建交，以及4月对国民经济实行“调整、改革、整顿、提高”的方针。

　　“唉，你有没有听说？”
　　她猛地一抬头，还以为别人叫她，结果不是，两个三十出头的女工人站在墙角在一起聊天。
　　“怎么了？”
　　“我听人说啊，缝纫车间有个女工人怀孕了。”
　　“怀孕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还不会生孩子了。”
　　“唉，不是，不是，还没结婚呐。”

　　“啥？真的假的？”
　　“我也是听人说的，吃完饭的时候，看到她在厕所呕吐。”

　　“谁啊，谁啊？”
　　陈锦的注意力从报纸上移走，也想知道是谁啊。
　　“罗月。”
　　她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呢？肯定又在乱传，当初是怎么编排她的，现在就是怎么编排罗月的。

　　“她啊，我觉得她穿衣服搔首弄姿的，老爱炫耀，你看没看见她手上那只表的，瞧不起谁啊，好像别人买不起一样！”
　　“啊对对对！每次都感觉是不小心露出来一样，其实就是故意让人瞧见的。”

　　那只上海牌手表？

　　“那对象是谁啊？”
　　“这我哪里知道，这种事情，人家会说的？”
　　“真是不检点啊。”
　　“就是说，以为读过高中的女学生会矜持一些，没想到更放浪咧。”

　　两人走后，陈锦又看了一会儿报纸，才回去上班。
　　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往罗月的位置上瞧，看不出什么异样，估计是中午吃东西吃坏肚子了。

　　四五月份正是服装订单青黄不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在说今年的订单特别少。
　　订单少的时候，大家没什么事情就聚在一起聊天。

　　陈锦想着罗月的事情，就想去和她说一下，听到的事情。毕竟大家是高中同学，任何一个女孩子背后穿这种事情，总会不开心的。

　　“你要去高考？”陈锦没想到，是罗月先问她。
　　“对。”陈锦坐下来，说道，“7月份的7、8、9号。”
　　“那不是很快了？”罗月问。
　　“是啊，我都紧张死了。”陈锦说。
　　她们小学5年，初中3年，高中2年。高中的2年基本上分了几个专业班，工业班、农业班、卫生班，学一些专业技能，根本没有正经学习。
　　白天做工，晚上还要回家复习。要不是陈荣给她带来一些复习资料，她恐怕都要放弃了。

　　“那你考中的话，肯定不回厂里上班了吧？”
　　“再说吧。”陈锦想着，要是大学再分配的话，大学毕业应该不会再分配到车间了。
　　“没想到我们班里还能出一个大学生啊。”
　　“啊～还没考上呢，你呢，你想不想去考？”

　　罗月摇摇头，“不去，读书没意思，我太懒不想念，而且，我上学的时候成绩也不是很好。”
　　“嗯。”
　　两人寒暄一阵后，陈锦想起中午在收发室听到的闲言碎语，于是旁敲侧击地和罗月说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罗月竟然直接承认了。
　　她和宋麒麟在过年的时候好上了，而且宋麒麟送了一块手表给她。
　　陈锦看着这个手表，心里五味杂陈，她该不该告诉她这个手表，宋麒麟以前也送过给她的。

　　“我还怕你知道这件事情，会吓一跳呢。”罗月说。
　　“……啊？那个。”
　　“麒麟和我讲了，你们并没有怎么处就分了，对吗？”
　　陈锦点点头，“没错。”
　　罗月想起以前还为了他们在一起交往的事情，非常生气。明明就是她先看上的，还用手指指过，问过这是谁。陈锦却捷足先登，抢先和宋麒麟交往了。她忍不下这口气，在陈锦回来的时候，在村口说过她几句气话。
　　说完的时候，是解气了，但是后来想想毕竟是老同学了，为了一个男人吵架，实在是小家子气。
　　可是，每当罗月想主动和陈锦说话的时候，陈锦不是在低头看报纸，就是在做东西。
　　等到她想说的时候，厂里又开始传她的绯闻。
　　本来沉下去的心思，又开始浮上来了。既然那么久都没说话了，那就以后都别说了。

　　她看到陈锦坐过来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很快调整心态，问她高考的事情了。
　　她知道陈锦高中的时候成绩就很好，而且一路当班干部上来的，要去高考也是意料之中。
　　人长得漂亮，成绩又好，真是上天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了。
　　只不过，她为什么会喜欢印染车间的一个小工，罗月非常不理解。好在，他们好像也没有进一步发展，只是停留在好感阶段。

　　如果是真朋友，罗月也会劝她，为什么非要找家境这么差的一个男人呢。
　　她条件那么好，肯定能找到更优秀的。

　　“麒麟对我挺好的。”罗月说，“而且见多识广的，打扮也洋气。”
　　“是吗？”陈锦尴尬地笑笑，“不过，我听厂里的人……”
　　“说我怀孕了？”

　　“啊，对啊，她们以前就这么嘴碎，巴不得听到些什么新鲜的事情，让她们过过嘴瘾。”陈锦说。
　　“是真的。”罗月说。
　　“真的？”陈锦难以置信道，“怀孕？”

　　罗月一脸不在乎道：“是啊，一个月了。”
　　陈锦想着他们还没结婚吧，没结婚就那个了，就怀孕了？她想起戴麒麟以前就对她说过这种话，但是她拒绝了。
　　她还是一个思想比较保守的女人，婚前就发生这种事情，在她的意识里根本就是很难接受的。

　　“那以后呢，会结婚的吧？”
　　“等夏天办婚礼。”罗月说，“到时候你来不来？”
　　陈锦想，这是在邀请她吗？到时候又看到宋麒麟，那多尴尬。
　　而且，他们两人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时候，还牵连徐云甫进拘留所关了十天。
　　再怎么说，她去都不合适。

　　罗月又说：“来嘛，没事的，你又没和麒麟有什么事情的。”
　　“他和你这么说的？”
　　“难道有事？”
　　“没有。”

　　“哎呀，我就说没事嘛，既然没事，你来好了，当我伴娘怎么样？”罗月说。
　　“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你一定要来的。”罗月说。
　　陈锦觉得，在这件事情上，罗月显然像一个没头脑的小傻瓜，但是她又能怎么说好呢。
　　她肯定是很喜欢宋麒麟才会这样。

　　未婚先孕，挺着一个大肚子去结婚，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啊。

　　转眼到了7月，陈锦考完试，忐忑地等待考试结果公布。

　　罗月也在七月中旬举办了婚礼。陈锦作为两个伴娘的其中一个，站在罗月的左边，她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太真实。
　　但很快，陈锦又回过神来，他们真的结婚了。

　　考试的结果，在7月下旬就出了成绩。
　　分数，以及分数线会传到当地的教育局，然后再转到各高中，八月份完成录取。

　　陈锦是在八月十号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邮差穿着绿色的制服，骑着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到他们家送通知书。

　　她被A市大学的会计专业录取了。父母都很高兴，通知了亲朋好友这个消息。农村的宴席大摆了三天三夜，村里出了第一个大学生，还是个女孩子。
　　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陈锦作为榜样，在村子里传了好几年的神话。

　　事后，她去蛟龙服装厂的劳资科办理了离职手续。
　　她在这个厂里待了一年，还是对厂里有感情的，特别是那台陪伴她一年的缝纫机。

　　劳资科的沈主任恭喜她，并且亲自送她下了楼。

　　出厂的时候，陈锦内心百感交集，蛟龙服装厂还是一年前的模样。
　　而她，却要奔赴到另一个战场去了。

　　末了，她和门卫刘师傅道别时，听到有人在喊她。
　　“陈锦！”
　　她回过头，发现徐云甫在朝她挥手。
　　“我以后会很努力的！”
　　陈锦不解地看着他。
　　“会努力配上你的！”他大喊着。
　　“……”

　　夏天的风簌簌地摇动着叶片，阳光从树叶的间隙射下来，又是一年的夏季。

　　资料来源：
　　1.《1978年发生了什么大事》
　　2.《1979年发生了什么大事》
　　3.《1979》百度词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