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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默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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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二人从后花园中出来,相府的众人便敏锐地觉察到了他们头顶两位主子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相泊月回屋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甚至在对方走时都没再出来过。
而季旷柔面上的神情也是十分的低沉,长眉始终都在蹙着。
自小便跟随着季旷柔长大的翻云与覆雨一看便知,自家郡主这是生气了。
而且是气得不轻。
不明真相的翻云得了空企图询问一下妹妹覆雨,可对方也是隐晦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就当相府的众人都在明昭郡主带来的低气压中兢战地恭送她时,季旷柔左脚刚踏上马凳,可下一刻又收了回来。
她转过身,对着身后跪地行礼的相府众人,突然说自己走之前想看看前几日她明日送来相府的那条鲤鱼。
闻言,为首的刘管事先是一怔,还是一旁的彩川率性反应过来,奔向相泊月的书房,将鱼带了过来。
彩川弯着腰,姿态谦卑地将琉璃鱼缸捧过头顶,对着面前的明昭郡主小心翼翼地说道。
“郡主放心,奴每日都悉心照顾着呢。”
说完,他忐忑地抬头看向面前肃丽华贵的女子,只见对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喜悦,而是眉宇间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失望和不满。
季旷柔轻啧了一声,微微倾头望向那正在琉璃鱼缸中自由游动的小鱼。
“竟真没扔,可惜了......”
她兀自感叹了这么一句,回身便上了马车。
待季旷柔的车队走远后,一直跪在地上的曹氏才扶着心口脸色苍白地缓慢瘫软在了地上。
幸好!
幸好他那日没犯糊涂让少爷将这祸害丢掉,要不今日便真酿成了祸害!
回到安定王府,季旷柔面上的神色才勉强缓和过来。
晚饭过后,她本想照例去马场遛遛青铮与红韶,却被母亲身边的贴身侍从江姨唤过去,说是安定王与她有要事相商。
季旷柔进去时,发现父亲戚氏也在。
他正在拿着木梳,神情温柔姿态亲昵地替自己的妻主一下一下梳着鬓发。
看到女儿进屋,戚氏手下动作虽未停,但还是觑了她一眼后故意绷起脸嗔道:“今日又野哪去了,连为父的话也不听了,那左丞家的嫡公子在金朝楼等了你半天......”
季旷柔一听就知道父亲又在拿她没去赴约的事情唠叨,她今日提前去相府也是这个原因,她不想相看什么劳什子未来夫郎。
她想要的夫郎自己已经找好了。
心中虽是这般想,可季旷柔也不会在这方面忤逆自己的父亲。
于是在外一向嚣张霸道的季旷柔为哄好自己的父亲主动服了软,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乖巧。
“孩儿知错了,爹爹就原谅孩儿这一次吧。”
她说着,偷偷地冲着一旁安然看戏的母亲使了个眼色,请求她的支援。
季仲清虽得了她的眼神,但还是稳如泰山,待自己夫郎说够消了气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帮忙转移了话题。
“今日饭用多了,阿砚帮我沏杯酸楂汤喝可好?”
果然,爱妻如命的戚砚随即便被季仲清转移了注意力,连忙下榻出去准备了。
目送父亲走后,季旷柔对着救了自己的母亲灿烂一笑。
见状,季仲清严肃的面上也是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随后,示意侍从江浅将东西递给了她。
季旷柔拿过那几张密信,快速扫视了几眼后,长眉便蹙了起来。
还未等她放下信,便只听季仲清沉声说道。
“皇帝召你明日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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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郡主,您小心点脚下。”
一个身形圆润,年岁颇长的嬷嬷弓腰提醒道。
季旷柔跨过那道门槛,走进康清殿中央,一撩衣裙伏地跪拜。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还未落,一个威仪却知性的女声自殿上传来。
“明昭郡主请起。”
话毕,季旷柔谢恩后方抬头起身。
这时她才发现,殿中还有旁人。
是以萧策意为首的内阁大臣,其中萧茗也在内。
季旷柔当即反应过来,她们是在讨论国事,按理来说她一个郡主不是朝臣,不应在场,随即便要请退。
可建元帝一句话便将她钉在了原地。
“无妨,明昭郡主不是外人。”
此话一出,季旷柔心中蓦地一沉,在场的诸位大臣也是耳观鼻鼻观心,心中虽对此颇有微词,但明面上都不敢拂逆建元帝。
“近日多地上报今年旱涝灾害频发,农民收成不佳,向朝廷请求减轻徭役,对此,明昭郡主怎么看?”
闻言,季旷柔脱口而出道:“徭役赋税乃建国之本,不能因那些农民的一面之词便减轻徭役,若是让她们得了甜头,长此以往会危害社稷!”
话毕,殿中雅雀无声,有些阁中大臣听完她的话,已经开始暗自摇头。
从先前对明昭郡主的桀骜乖戾、跋扈嚣张的印象开始过渡到她暴虐成性毫无仁心了。
都在想一生温和宽厚、低调良善的安定王怎会教育出这样品性不端的继承人。
徭役虽是建国之本,但是农民特别是民心更是立国之本,季旷柔方才说的那番话虽然听着有些道理,但却潜藏着巨大的隐患,治国需要张弛有度,在灾年减轻徭役,在丰收之年适当增加徭役,是常见的治国手段。
若一成不变,无异于杀鸡取卵,还容易激起民愤,引发造反。
建元帝显然也是习得这个道理,但是她并未批评季旷柔方才的那番言论,反而点头称赞她颇有想法,一高兴还赏赐了些金银。
“萧茗,此事全权交由你去办,不要让朕失望。”
最后,建元帝还是将此事交予了一旁静默许久的萧茗。
被点到的萧茗当即出列下跪,令了旨意。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建元帝面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挥了挥手后,一旁候着的嬷嬷们便将内阁大臣陆续领了出去。
殿中,唯剩季旷柔一人。
“柔儿。”
坐在龙椅之上的建元帝朝着季旷柔伸手,轻声唤道。
季旷柔闻言,连忙上前跪地抬臂托住了她的手。
建元帝顺势借力站起,对着她微微一笑,眼角不经意浮起几丝细纹。
“走,陪朕一同用晚膳。”
饭桌上,建元帝一直在询问季旷柔最近又去了哪些好玩的地方,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季旷柔抿了口面前的清酒,笑着言道,“好玩的事倒是没有,有趣的人倒是遇到一个。”
闻言,建元帝哦了一声,促狭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是那日琼华宴你从览翠湖中救上来的郎君吗?”
季旷柔点头称是。
建元帝来了兴趣,放下了手中的白玉著。
“瞧上他了?”
听闻此话,季旷柔对此毫不避讳,浅笑着望向建元帝,直言道。
“他和旁人,有些不一样,明昭对他很感兴趣。。”
可谁知建元帝闻言竟故意地哀叹了一声,“可朕听闻,他已经许了人家,对方还是萧阁老的嫡女萧茗。”
闻言,季旷柔垂眸将杯盏中的清酒一饮而尽,而后摩挲着杯缘说道:“订婚而已,又不是成亲,明昭还有机会。”
话音刚落,建元帝随即抚掌大笑,形容豪迈。
待平息心情过后,她也饮尽了面前的清酒,威仪端丽的面容有些泛红,除了威仪的帝王之气,还有些疏狂。
建元帝拍了拍季旷柔挺直的背脊,俄尔感叹道:“你虽非是朕亲生,这性子确实最肖像朕的,朕年少时便是这般不羁潇洒,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朕。”
闻言,季旷柔先是一愣,随即落落大方地接道:“谢陛下夸奖。”
此话一出,站在二人身后服侍的江嬷嬷眼皮猛地一跳。
肖像一个帝王这种夸奖建元帝若是对着任意一位皇女说,就代表极有可能传位于她。
而此话偏偏是对着明昭郡主说的,最要命的是她还坦然地应了下来。
这无疑是一种僭越,更严重点是会掉脑袋的。
可她们二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个敢夸,一个敢应。
建元帝许是很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酒喝得有些上头,拉着季旷柔凑近了神秘兮兮地问她,对抢人未婚夫郎可有想法?
季旷柔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可谁知建元帝见状冲她扬了扬下颌,“柔儿有什么想法尽管去做,出了事朕帮你担着,朕帮你拦住萧策意那只老狐狸。”
闻言,季旷柔弯了弯好看的桃花眼,起身对着建元帝跪拜。
“多谢陛下,等事成之后,明昭带着他来见您。”
二人一来一回,气氛变得是愈加温馨,建元帝每天都被没完没了的政事所裹挟着,许久没有心情这么舒畅过,接连与季旷柔痛饮了好几杯。
就在这时,江嬷嬷突然上前轻声禀报。
“皇上,瑜夫侍来了,正在外等候,说想要见皇上。”
建元帝刚想回绝,可谁知对方已经亭亭袅袅地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燕然瑜柔声说罢,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的柳叶眼。
“陛下许久不去招福宫,侍身想您的紧,还做了陛下最爱吃的玲珑酥糕,想呈给陛下尝尝。”
他的声音略显清脆稚嫩,惹得季旷柔微微抬眸。
只见面前的少年面如敷粉,圆脸桃腮,长相十分清丽好看,一双柳眼更是婉转多情,波光粼粼。
是季旷柔先前从未见过的夫侍,想必是新入宫的,年岁也不大,看身形和长相甚至还未到二八。
季旷柔只瞧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心中只觉得有些尴尬,现下已戊过时,这个时候求见陛下,想必是邀宠的,看身旁建元帝的面上只带上了被打扰后的不虞而没有让江嬷嬷轰他出去。
她就知道,想必这位年轻侍郎还在盛宠之中。
随即,季旷柔觉得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当即起身表示有事请辞。
建元帝也没有阻拦她,大手一挥放季旷柔出了宫。
跪谢后,季旷柔连忙快走几步,将瑜夫侍求宠时的娇嗔声彻底甩在了身后。
走过长长的宫道,夜色已经有些浓重了,出来玄武门,不远处便是有覆雨候着的马车。
季旷柔身心有些疲累地上了马车,刚倚在锦丝靠背上闭目休憩了一会儿,便只觉得车身一震。
翻云携着一身寒气上了马车,她敛眉轻声道。
“郡主,那日追杀相翰林的那伙人捉到了一个活口。”
闻言,季旷柔蓦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