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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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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家里有个侄女,名唤持盈,被接进了宫里,由太后亲自抚养。
持盈在家时喜欢刺绣,却被父亲常常阻止,进宫后我鼓励过她几次,便把我当作知己,非要给我做衣裳。
持盈这次做了一件又薄又透的外衫,穿在身上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聆晚穿这个真的美极了,皇上一定会喜欢的。”持盈惊喜道。
我迟疑道:“真的……好看吗?”
持盈还没回答,便听见太监高喊了一句:“皇上驾到——”
我来不及换衣服,这一身便被轩辕易遥全看了去了。
“聆晚……穿这身还挺好看的,朕很喜欢。”
听见轩辕易遥说这句话,我忍不住打量他的脸,希望读出些许不同来。
可我什么都读不出来,或许是他根本就是客套话,我不信他能藏得那么深。
倒是持盈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打扰到了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就跑了。
轩辕易遥走过来,轻声对我说:“今晚穿去圣宸宫吧。”
果然今晚轩辕易遥唤我侍寝了。
侍女和嬷嬷准备把所有的首饰和衣物都摆了出来,恭敬地询问我要如何打扮。
我看了一眼那件薄纱,还是决定放弃,挥了挥手,让她们随意。
我实在不想去猜轩辕易遥的心思,猜不着,还恼了自己。
侍女和嬷嬷仍不敢替我挑选,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还是冬儿替我搭配好,才让她们前来梳妆。
凤辇的颠簸让我昏昏欲睡,到了圣宸宫前才被冬儿叫醒。
我走进去的时候轩辕易遥正在榻上看书,仿佛等了我许久,微黄的烛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像是落入人间的半边月。
我看得微微怔愣,怪不得那么多女子愿为他不惜代价争宠,这张脸或许是女娲最好的作品,争一争也无所谓。
“聆晚,你来了。”
我朝他行了个礼,按部就班地问道:“皇上今晚想要臣妾为您做些什么,献舞一支还是献歌一曲?”
轩辕易遥伸手扶我起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我,反问道:“为何没穿那件衣裳?”
我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您是真心喜欢臣妾穿那件衣裳吗?”
听闻此话,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你陪朕喝一杯吧。”
他的话让我有些诧异,轩辕易遥不怎么喝酒我是知道的,但看他如此模样,也许是政事上遇到了什么烦心事,陪他喝一杯倒也无妨。
宫女端上了酒,他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接着便沉默着又斟满了。
我把杯子递过去,和他轻轻碰了碰,同样是一饮而尽。
这一夜我不记得我们喝了多少,是酒化作了泪,轩辕易遥的轮廓越来越模糊,也好像越来越远,只剩下那双我猜不透的眼睛,像漩涡般吸住我的意识,让我彻底迷醉。
我伸手想要触碰他:“轩辕易遥……为什么我总是抓不住你呢?”
他抓住我伸出去的手,没有放开,我放空似地看着他牵着我的手,走到我面前,慢慢向我靠近。
我就这么仰着头和他对视,像新婚夜那晚。
“我现在给你弥补洞房还来得及吗?”他低声在我耳边说,“算了,不问你了,醉鬼。”
说完,轩辕易遥就俯下身托住我的膝弯,把我腾空抱起,朝龙床走去。
我一下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酒香和他怀里的温暖沁入我的皮肤细纹,控制了我的思考。
我只当是个梦,抬手搂过他的脖子,大胆地将亲吻印在他的脖颈上。
轩辕易遥偏头看了我一眼,脚步却加快了不少,他把我放在龙床上,层层轻柔的床帐和他不算温柔的吻一同落下。
好似还带了一句对不起。
……
醒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不是梦。
冬儿走进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连叫我的声音都比平时激动许多:“娘娘!皇上叫我留下来为您洗漱。”
侍寝的妃子只有得到皇上的许可才能在圣宸宫过夜,否则再晚都得回自己的殿内。轩辕易遥登基后,我是第一次和他同床共枕,也是第一个能留在圣宸宫过夜的嫔妃。
我以为我看见天光了。
穿戴好之后我回了凤仪宫,竟惊喜地发现母亲在殿内等我。母亲看见我的第一眼脸上都是喜悦,可很快又藏匿于脸色之下。
“母亲,你怎么进宫了?”
“你父亲和大哥在前朝与皇上商议政事,是皇上特许我进宫看看你。”母亲说,“你是刚从皇上那边回来?你昨晚留宿了?”
我欣喜地点了点头,却看见母亲脸色微变,忽得想起女眷无事不得入宫,这一切都有些蹊跷。
“怎么了,母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母亲喝了一口茶,仿若无事般说道:“最近燕赤那边不太平,皇上想趁此机会攻下燕赤,特派你父亲和大哥领兵出征。”
出征这件事对我们家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奇,燕赤侵扰我国边境多年,也该早早收服。我知道母亲的重点不在于此,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腾空而起。
“你父亲答应了,但有个条件,就是必须由你生下第一个皇子。”
母亲的话如一根利刺,□□地钻进我的耳朵,刺穿了我的头。
我想不明白,昨晚是梦还是现实?原来都是我的一厢幻想,天根本就没亮,漫长的黑夜望不到头。
母亲心疼地看着我,却又把心疼的话咽了下去,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凑到我身前说:“这是红麝粉,可致女子不孕,以防万一。”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个药瓶,心里是莫大的悲哀。
母亲临走前不忘叮嘱我:“不要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照顾好自己,聆晚。”
不出意外地轩辕易遥又唤我侍寝了。
轩辕易遥看见我死气沉沉的脸,说:“都知道了?”
我没搭理他,只是走过去替他脱下繁琐的龙袍,又自己褪去了衣物,拉过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
“来吧。”
接下来的每一个这样的夜晚都像是上刑,早上在龙床上醒来,身边空无一人,感觉如同无穷无尽的坠落后没有人接住。
粉身碎骨的痛。
终于在第一阵秋风来临时,听见了万众期待的消息。
“恭喜皇后娘娘,您这是怀上龙胎了!”
……
奉天楼建在一座不高的小山上,冬儿扶着我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嘛,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是德妃唐瑾瑜。
她原先是东宫的侧妃,家族显赫的她娇纵惯了,自是不服我的正妻之位,更何况她多次挑衅我,我却不搭理她。
我朝她点点头示意她起身,之后转身便走。
她却不甘心似地凑上来,我的无视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非要我做出什么回应为止。
“昨夜臣妾在圣宸宫侍寝,听闻皇上说,娘娘怀有龙胎了,臣妾恭喜娘娘了。”
她把侍寝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我不明白有什么好炫耀的,在轩辕易遥的后宫里,哪个妃子不能侍寝呢?但又有哪个妃子真的得到了轩辕易遥的心呢?
她虽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她言语里把侍寝和怀孕放在了一起,让我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
我冷声对她道:“既然你已知晓本宫怀有身孕,那本宫建议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本宫摔了无所谓,可万一本宫肚子里的龙胎有个什么好歹,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你吗?”
德妃似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步子立马停在原地,有些震惊地看向我。
我不想再看她,自顾自地朝雄伟的奉天楼爬去,然而这环山的长阶却越走越长,一如这深宫中的囚徒,在岁月中慢慢变小,最后变成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弃物。
这段长阶让本来就怀有身孕的我走得更痛苦,冬儿轻声劝我不要再上去了,天就要下雪了。
不,我偏不。
是谁让我走得如此不如意的?是德妃?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家族?是轩辕易遥?
这段长阶被我视为了我坎坷绝望的人生,越是陡峭我越要往上爬,暴力征服的欲望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我一定要和轩辕易遥互相折磨一辈子。
奉天楼的望仙殿清心幽静,掌祀阿檀问我是要给皇上祈福,保佑皇上龙体安康国事顺昌,还是给自己祈福,保佑自己身体健康子嗣兴旺。
望仙殿内那尊观音雕像高高在上,她垂下来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我泄了气,双手合十。
“观音保佑,保佑轩辕易遥身体健康,国泰民安。”
到底是谁让我走得如此不如意?
……
从奉天楼回来后,我便感觉有些不适。
冬儿从太医院带了一个面生的太医回来,这太医面目清秀,看起来年纪尚轻,打扮也与其他太医不同,而我此刻怀着身孕,有些担心他的资历。
“你是谁?”我坐在榻上,不解地问道,“太医令去哪儿了?”
“娘娘,这位是容公子,近日天寒,宫里感染风寒者不在一二,有资历的太医都被派往各宫各院了,如此一来人手更是不够。”
“容公子?你不是太医?”
那男子愣愣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冬儿出声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见过皇后娘娘。”他向我跪下行了一个礼,“这几日宫中生病的主子很多,冬儿姑娘担心您的身子,才叫了在下前来。“
“娘娘请放心,在下名容予,家父乃是太医令,现下跟随家父学习医术,但还没有入职太医院,一般也不为后宫看诊,只是见冬儿姑娘实在着急,在下才答应她前来。”
我看着他,觉得他的白发异瞳在这深秋一点都不觉得冰冷。
也许是他看我的眼神有些炙热。
“娘娘,这天山雪莲具有增强体质和驻颜的功效,在下就送给娘娘了。”容予临走前从他的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给我。
我让冬儿手下了,想着他应该也不是爱财的人,便没有赏赐什么给他,只道了声谢:“本宫谢过容公子了。”
“娘娘不必客气,这是在下应该做的。”他收拾好了东西,站起身来。
“只是还有一事,娘娘如今身怀皇嗣,红麝粉还是不要留在寝宫内太久了。”
我讶异地问道:“你闻见了?”
他没有回答我:“在下告辞了,娘娘好生休养。”
“等等。”我叫住他,“以后你来给本宫把脉。”
他似乎不理解我的行为:“娘娘,您不怕在下……”
我知道他想问的是我为什么不怕他的白发和异瞳,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怕,只是有直觉告诉我,他和我都是一样的人,被这深宫红墙所囚。
“容公子医术高超,本宫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