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符》美景(鱼鸟天)

20、第 20 章

　　次日黎明时分，宇文成秀就起了床，略微洗了洗，也不去前厅用饭，一个人偷偷摸摸从后门拐了出来。这一路上他小心闪避纪庄的人丁，快步沿着墙根走到纪青住的跨院里。
　　他昨晚用计引诱段赏吃下春药，本想躲在房上看一出好戏，但左等右等，纪青就是不见回来。房中段赏难耐的呻吟之声不绝于耳，反而使他定力大减，险些无法自持。他心道，“眼下我这般心浮气躁，只怕还没等段赏□□成功，便被那纪青识破了我的藏身之处，反倒引火上身。不如趁早避开，左右那段赏也要折腾一整晚，等第二天只来看看战果便罢了。”
　　他一心想试探纪青对段赏究竟情义几何，因此便蹑足闪进院子，却见那纪青的房门虚掩着，心中大喜，“这可不是给了我便宜么。”
　　宇文成秀提气消了脚步，探头往里望去，只见房里间的床上似乎蜷曲着一个人，用锦被盖住了全身，只露出一缕乌黑的长发在枕畔。
　　他屏息之后闪进室内，躲在床帐之外探头看，见那床上的隆起甚大，似乎在那蜷曲的人怀中还有一个小的身形。宇文成秀不禁大喜，一个箭步冲进去，刷拉一声将棉被一把扯开。
　　“看你们做的好事，纪青你也知道什么叫——”
　　讽刺的话还没有说完，宇文成秀脸上的笑容就僵直了。
　　床上的人衣冠整齐，怀里搂着一个绣花枕头，那人顺势转过身来，却是纪情，他脸上的表情就好象对宇文成秀的到来把握十足。
　　“宇文兄，清晨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难道不对吗？莫非宇文兄以为纪青会留宿他人？”
　　宇文成秀的脸上一会青一会白，脸色变幻莫测。呆立了一会儿方讪笑道，
　　“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纪兄起床怎么也不叫下人伺候，也未免太看轻自己的身份了。”
　　纪青朗声笑起来，翻身坐起。
　　“宇文贤弟生怕纪某没人服侍，大清早亲自过来探看，可真叫人荣幸之至。不过我还不晓得宇文家的人还有窥视别人起床的嗜好。”
　　宇文成秀的脸平时比牛皮还要厚，可此时也微微泛红了。他转了转眼珠，东张西望寻找可以搪塞的事物。
　　“纪兄哪里话，我……对了，阿商这孩子怎么还没起来，我去看看——”
　　“不必了！”
　　宇文成秀转过身，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纪青表情严肃，眉宇间隐隐显出怒气，一扫刚才轻松的神情。
　　“别做得太过分了，宇文成秀。”
　　“哈哈，纪兄何出此言啊。”
　　“你做了什么自己知道，不要以为我不追究就是容忍你的下作，要不是看在你是师兄请来的客人，我早就废了你的一双招子了。亏你外表斯文儒雅，没想到心思却这么歹毒，戏弄一个弱冠的孩子好玩吗？真真辱没了你祖父的名声！”
　　宇文成秀没料到纪青会直接劈头盖脸地说出来，也亏他平时放荡不羁，就算被骂得狗血喷头也神情自若，不过纪青表情冷若冰霜，让自己心里也未免抖了两抖。心道，再这样玩下去可要糟啦。
　　“唉呀，纪兄你可真是误会小弟了，我只是昨天看到阿商这孩子被你弄得痛哭流涕，好不伤心，才想来安慰他一下的。至于什么下作手段，鄙人是断断不知的了。既然纪兄不欢迎小弟看望阿商，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会啊，哈哈，哈哈哈。”
　　说完，宇文成秀脚底如抹了香油，也不待纪青回答便径直溜了。纪青面色铁青地注视着宇文成秀的背影，刚才一番探看已经使他相信那个在背后弄鬼下药的人正是宇文成秀，只是现在手上既无证据，对方又死不认帐，如声张出去的话，反而侮辱了段赏的名声，只能含恨做罢。
　　纪青烦闷地将床上被褥推到一边，穿鞋下床。刚才光顾质问宇文成秀，却忘记了段赏还被自己关在隔壁，也不知道那孩子怎样了。纪青走到隔壁房间门前，想要伸手敲门却又停下，伫立了一会，还是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走进房间，便看见床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形，段赏依然保持被自己抱进来时的姿势，头发凌乱，衣衫也未整理，小小的侧脸泪痕班驳。他见自己进屋也如未曾瞧见一样，目光茫然地盯着床上一角。
　　纪青心头一阵难过，见此情景自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想那日，要不是自己狠下心来一定要赶段赏走，他也不会被宇文成秀趁虚蒙骗，找了这么个愚蠢的法子来挽留自己。原来纪青一待段赏解了春药药性便立时追问，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心里一方面恼恨宇文成秀手段下流，另一方面却更恨自己未能好好保护段赏，害他平白伤心。
　　纪青慢慢走到段赏床边坐下，就算这样段赏依然像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他伸出左手轻轻触上对方头发，然而段赏只是微微颤动一下便恢复木头人一样。
　　“阿赏……”
　　纪青试探地叫他，见他不应，心头又是一阵微酸。
　　“……你的身子，可感觉好些了？”
　　段赏脸转向床里，对自己的问话理也不理。
　　“还记恨我吗？”纪青此时真恨不得将段赏搂进怀中好好温柔抚慰一番，昨晚坐在“软香阁”二楼的雅间门外，等得焦躁不安的自己，仿佛又再次出现。明知道段赏不过借着春药的药力初尝人事，但自己心里却仿佛被人硬生生掏去了最重要的脏器那样心如刀绞。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但是，纪叔叔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绝情断意之人，我不想你受苦，但更不想你走上歧路，如果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回应叔叔一下吧，阿赏，你这个样子，我心里……”
　　纪青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刚才自己还横眉冷对宇文成秀，但转眼间却不能抑制满腹辛酸，这其中滋味真的不好受。
　　“阿赏，你能理解我吗？你跟我说一句话好不好？叔叔求求你了，别不理叔叔。”
　　就算纪青费劲千般口舌，段赏也僵直如故，纪青陪在床边约有半个时辰，眼看传饭的丫头就要过来这边，无法，只能缓缓起身，冲着段赏言道，
　　“一会儿我叫丫头把饭给你送进房里吃，你好好休息休息，离开的事我们以后再说罢，如果你当真不愿意走，那叔叔也不会勉强，只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身体要紧，叔叔今后任凭你打骂发泄，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了。……阿赏，那我走了。”
　　“纪叔叔……”
　　纪青刚转过身就听到背后传来段赏的低语，一时间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但转回头看去，却听见对方如是说，
　　“既然你要我走，我就走，阿赏不会再难为叔叔了，从今后，我们只是师徒，阿赏再也不会有非分之想。我明天就走，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纪青听得心中一惊，这孩子话语冷淡仿佛要跟自己诀别一样，他害怕段赏一时想不开有了什么自绝的念头，慌忙劝阻道，
　　“阿赏你不必这样，就算你不走，我也不会赶你了。真的，你纪叔叔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
　　“都没有了心，何谈伤不伤呢？我知道你我之间缘分也快尽了，等生死符解除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阿赏！”
　　却见段赏翻身躺进被褥里，他背对着纪青，冷冷道，
　　“我累了，你出去吧。”